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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艳骨似笑非笑看他:“你想要的就这么点?我却是不信。”
“我小时候挨饿的时候,觉得天下之大,最好的东西莫过于一碗米饭,不掺沙,里面有肉。”掠影笑笑,脸上的表情竟有一丝苍凉,“人间至苦,求而不得……想要的东西越多越好,就活的越痛苦,想要的越少越简单,反而能够开开心心的……现在的我,能有一碗鱼肉拌饭,就能高兴整整一天,艳骨,你告诉我,我应该去奢望更多的东西么?”
花艳骨哑然看他。
“日求三餐,夜求一宿。”掠影平静的看她,“奢求的再多一些,便是死的时候,有一卷草席,一处葬身之地,以及逢年过节,清明时分,能有一个人记起我……我能希望那个人是你么,艳骨?”
花艳骨看着他,我我我了半天,才终于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额头靠在他的胸口,懊恼的低语:“我败了……”
掠影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她。
“我知道我不该轻信于人。”花艳骨涩涩道,“我也知道若是我信错了,师傅和大师兄都会为我所累……可你既然救我一命,我自当还你一命,来日若要相负,你就伤我害我一人,不要动我师傅。”
她终还是信了。
从小到大,除了师傅和大师兄,其他人都对她心怀叵测,总想着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又或者直接想得到她整个人。
她巧言善辩,长袖善舞,语笑嫣然间,即使是王公贵族也轻易被她拒于千里之外,到头来,却推不开眼前这少年。只能叹一声,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我一生擅疑,可若是信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花艳骨闭上眼睛,叹道,“我信你,你……不要负我。”
叮当一声,长剑落地,掠影将空出的双手抬起,环在花艳骨的背脊上。
流水淡,碧天长,红尘一刹风乱,吹的散紫薇花瓣,吹不散因缘红线。
“里面那小子,快放弃抵抗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我们家顾爷会给你钱给你钱啊!”
采花客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将二人惊开。
花艳骨转过头去,但见一群官差与江湖浪人冲杀进来,而一名采花客头顶锅盖,在人群后躲躲闪闪,威逼利诱。
“来得正好!”花艳骨瞪着来人,一阵冷笑。
“我来吧。”掠影似乎已经很习惯了,捡起地上长剑,看对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且慢动手。”花艳骨吩咐一声,然后转身回了房,出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面金色腰牌。
低头看了那腰牌一眼,花艳骨忆起出师那天,送走师傅之后,大师兄从身后叫住她,然后迎面丢来这面腰牌。
“本大爷绝不能给你当陪嫁,这面腰牌你拿去耀武扬威吧!”他一脸倨傲的瞪着花艳骨,“不过你若是用了……哈哈哈哈,记得回来报答本大爷啊!”
……若非已到绝境,真不想用到那家伙的东西……
花艳骨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但见她随手一掷,将那腰牌掷在来人面前,冷冷道:“捡起来!”
来人被她气势一震,竟面面相觑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一名前来逮捕歹人的官差随手一挑,用刀子挑起地上腰牌,伸手一抓,将那腰牌抓到眼前,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旁人见此,便也好奇心作祟,伸过脖子去。
那腰牌做工精致,非是民间手艺,而上头写的字,才真叫人一见心寒。
龙飞凤舞八个字,足以叫人将胆子都吓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寒光。”官差一字一句的将上头的字念出来,看着花艳骨的眼神已经和看虎头铡没有区别了,“您,您是?”
“锦衣卫辖下办事,有你说话的地方么?”花艳骨负手而立,信步闲庭,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还不出来?”
和她想的一样,一群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从墙头翻了下来。
心中长出一口气,花艳骨知道这次自己算是安然无恙了,锦衣卫身为楚国最恶名昭彰的特务机构,虽无孔不入,但是像是采花客强纳小妾之事,他们却也懒得管的,早先她若是取出腰牌,只怕不但不能震住来人,反而连这面腰牌都保不住。却不想,事情被那采花客闹腾的这么大……到了这种时候,若是锦衣卫还不介入,他们就算是白吃饭的了。
那采花客,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命根子。
领头的锦衣卫百户一个箭步,便站到官差身边,一把夺过腰牌,鉴明是真,立刻对花艳骨摆出一副大家都是自己人的模样,笑容可掬里透着一丝谄媚:“不知这位和咱们指挥使大人
是……哎,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关系了!”
花艳骨嘴角抽抽,刚想解释一番,便见对方扭过头,凶神恶煞的一挥手:“好大胆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强抢民女……还抢到咱们指挥使大人头上来了,全部抓起来,
送进东厂洗刷一百遍,不见骨头不许停!”
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朝廷鹰犬,逮人如围猎,自此顾府上下,三日不宁,至于要被锦衣卫们撕下多少口肉来,却不是花艳骨关心的事情了。
门前桃花谢,只待春风来。
花艳骨将斑驳朱门上的锁轻轻扣上,然后,最后看了一眼这客居两年的小院。
“明年此时,我埋在树下的桃花酒便可以喝了。”她转过身,对马车上的掠影笑道,“那时,我请你喝酒。”
掠影端着一碗鱼肉拌饭,坐在马车上吃得正高兴,听到花艳骨的话,抬起头来,与她相视一笑。
车轮滚滚,碾过静谧的青石小巷,细雨江南,古镇沉香,渐渐淡去,只余下地平线上的一缕惆怅。
此时的花艳骨,怎么也想不到,前方等待自己的并不只是京城的繁华富贵,而是一场倾覆天地的大战。
千千万万的画皮师,自群山列坟,仙山灵岛中倾巢而出,白衣赤足,身背木盒,手提玄兵,从四面八方汇向京城,宛若姿态万千的繁华,不管春夏秋冬,争相盛放在同一个季节,同一个地方。
究竟,谁人能够我花开后百花杀,凋尽世上繁花!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了…。…明天进入第二卷,顺便进入主题啊。。。话说,最近很想练个美丽的五毒,求师傅。。。。
☆、乱坟岗上胭脂香
京城之繁华,自非江南小镇所能比拟。
马车驶进闹市,但见市廛栉比,店铺鳞次,地摊上叫卖的是镂金八宝屏和古董字画,以及海外舶来的玻璃水晶灯,木根弥勒雕像等。掀开的蒸笼里是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水晶包,发糕……热闹的叫卖声与甜甜的糕点香气充斥着整个盛京。
偏爱甜食的花艳骨自然抵御不了这种诱惑,当即令马车停下,让掠影去给她包了一大包零食。
“小姐,是不是现在就去指挥使大人的宅院?”驾车的锦衣卫趁机问她。
花艳骨想了想,摇头道:“空手上门非礼也,万一被寒光耻笑,我可就活不下去了……便在前头放我下车吧,我去买些礼物来。”
车子停在路旁,花艳骨施施然的下了车,领着掠影走了一段路,才左右四顾一番,压低声音对他说:“这桂花糕挺好吃的,在哪买的?”
掠影沉默的看她半晌,然后领着她去买桂花糕。
足足买了三大包桂花糕,花艳骨才心满意足的进了一家玉器店,为师父挑了一支上好的玉簪,至于大师兄嘛……
“把你们这最便宜的簪子拿来。”花艳骨对老板微笑道。
已经端出镇店之宝,指望花艳骨再花上一笔的老板脸色一僵,不确定的问:“最……便宜?”
“对,最便宜的。”花艳骨皱眉看他,“要多少钱?”
老板报出一个数目,花艳骨一听,便领着掠影出了店门。
“你不买了么?”掠影平静的看她,“只是这点钱的话,我可以帮你垫付的。”
“送给大师兄,哪需要如此破费。”花艳骨一脸不屑状,“走,买根香蕉给他送去。”
来时已是傍晚,两人前前后后又费了不少时间,待出了玉器铺子的大门,已是明月高悬,盛京城别具一格的夜市已悄然开幕。
家家户户挑起花灯,灯月交辉,美不胜收。才子佳人,携手低语,你买来玉佩赠我,我买来玉梅送你,争如皮影一戏,神仙无数,步履香阶,醉了眉眼。
“七夕已过,怎么夜市还开着?”花艳骨不解的喃喃。
身旁一名汉子听了这话,笑着解释给她听:“这位妹子莫不是从外地来的?须知国师一个月前便发了一道令,许盛京夜市如昼,夜夜如七夕……呵呵,咱们都猜,国师杀伐果断,哪里会下这样旖旎的律令,定是因为一个女子……只是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国师和那女子自己心里清楚。”
花艳骨心里自然清楚。
但觉一股暖流泌进心口,花艳骨微微一叹:“怎可如此破费……”
她还以为师傅早已把她的生辰给忘了呢,却原来,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她回来。
“那是什么?”掠影的声音突然响起。
花艳骨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前方行来两列青衣家丁,个个孔武有力,手里举着两条长长锦布,将街道围去了大半,寻常百姓都被他们隔绝在锦布外。
百姓人头涌动,花艳骨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群挤走,与掠影分开来。
“此为何物?”花艳骨皱着眉头,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心想她不过离京两年,怎就冒出这么多的稀罕物事。
“世家子弟都叫它锦步障,或者紫罗走障。”回答她的竟又是先前那汉子,只听他笑吟吟道,“夜市如七夕,便是官家贵女也喜欢出来走走瞧瞧,只不过最近京城里不是很太平,一群人贩子专门在夜市上走动,趁乱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下手,前些日子一个不好,礼部侍郎家的女儿竟然也被拐走了。于是这些天但凡贵族女子出行,必定要扯这种步障,一来是防止她们与市井小民磨磨蹭蹭,不成体面。二来,则是警告人贩,步障中的女子,你们动不得。”
“你知道的倒挺清楚。”花艳骨随口应道,一双眼睛却在人群中寻找掠影的身影。
“当然。”那汉子抬起手,一方帕子从身后蒙到花艳骨的脸上,“我便是那人贩子嘛。”
阴沟里翻船,说得便是花艳骨。
待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但觉浑身酥软,头下枕着乱石明月,身旁长着凄凄荒草,寒风吹过,一座又一座坟包在荒草间影影绰绰。
此处,乃城郊乱坟岗。
“今儿可算是钓上大鱼了。”一只粗糙的手拧过花艳骨的脸,那人贩头子将花艳骨的脸扭给身旁几个男子看,直将他们看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大哥大哥,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就,就让我上一次吧?”一个莽汉擦擦口水,看着花艳骨的眼睛有些绿油油的。
“放屁!”人贩头子一巴掌把他抽的和陀螺似的,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哥带你们几个来京城,是来发大财的,不是搞女人的!你要是觉得馋的受不了……诺,那边还有一个。”
莽汉转身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蜷了个年轻女子,穿着大红流莺宽袖衣,浓浓的脂粉
味隔着一条长江也能闻到,看起来醒的比花艳骨还要早,此时正捂着脸,嘤嘤啼哭着。
莽汉不敢逆了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