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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漕运码头上的生的情形他整个都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自己是不是能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一丝退路?官府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等到那一天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像夜壶一样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抛弃。得为自己留下一些退路!就算死也要把这些人拉下来跟自己一起陪葬!
第250章
。到了织造局孙晋径直把于新武给领到了书房里也不茶水招呼居然自顾自地走到柜橱前寻找着什么。于新武很是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只见他拿着一摞厚厚的账册往书案上一放静静地看着于新武也不说话。
“不知孙老板……这是何意?”于新武更加奇怪了。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于府台我就斗胆说了吧这些账册就连浙江巡抚也不能看!”孙晋目光灼灼地说道。
“那我就不看便是。”说着于新武站了起来拔腿就往门口走去。这个孙老板今晚甚是奇怪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也没让大人看。”孙晋坐在了椅子上指着书案上这些账册道“只是有些事想让大人知道是为了大人也是为了鄙人自己。一点私念而已。这点私念待会儿我再跟大人说同意不同意都在大人。”
于新武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孙晋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可自己不过就是个新上任的知府而已更何况还没到任就已经得罪了上官下属他一个织造局的作坊老板需要对自己这么恭敬么?再说了孙晋在杭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富屈一指的大地主可生活却并不怎么奢侈根据自己的观察他居然喜欢喝白水;这实在是跟他的身份地位不符。
“这样吧!”孙晋拿起其中一本账册哗哗地翻了几页“大人也不要看我念只拣这两年最紧要的念我呢只当念给我自己听大人就权当没听见。”紧接着就仔细地看了一看然后朗声念到:“万历十六年五月新丝已经上市六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赶织上等丝绸十万匹全数解送内廷针工局;万历十六年七月应天布政使衙门浙江布政使衙门遵上谕以两省税银三百三十万两购买上等丝绸五万匹中等丝绸十五万匹松江上等棉布二十万匹解送京师工部以备皇上赏赐藩王官员和外藩使节;万历十六年十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同西洋商人谈妥二十万匹的丝绸贸易折合现银二百二十万两悉数解送内廷司钥库;十一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再次同西洋商人谈妥十万匹丝绸贸易折合现银一百万两奉命解送内廷针工局”说道这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竖着耳朵听的于新武一眼加重了语气“注:无需向户部入账!”
于新武惊得站了起来!织造局是不是疯了内廷是不是疯了?仅仅万历十六年一年光是丝绸就整了将近七百万两银子!我大明朝一年的税赋也不过只有区区不到四千万两!内廷要这么多的丝绸干什么?浙江一边向朝廷哭喊着收不上来税赋一边又大肆侵吞丝毫不顾百姓生活之艰难大明财政之窘境。他豁然明白了为什么浙江官府要费尽心机地反对改稻为桑因为这是在断他们的财路如果要是把粮价给提到五十石一亩三十石一亩那他们至少会少分数百万两银子!
孙晋却不看他而是拿起了另外一本账册声调也依然平静:“万历十七年二月接司礼监转上谕该年应天浙江所产丝绸应当售给西洋诸商上年所存十二万匹丝绸全部封存待今年新产丝绸凑足五十万匹所获白银务必押解户部弥补亏空。三月又接司礼监转上谕赏千户朱一刀之妻沈氏一万匹。”
他念到这里的时候在屋顶上耳朵贴着铜管正听得仔细写的飞快的探子不禁手颤了一下两个人互相望了望极有默契地忽略了孙晋的最后一句话。
“就念这么多吧!”孙晋合。起了账本“按理说南京苏州杭州三个织造局;应天浙江两省那么多的作坊每年产的丝绸还有松江等地的棉布如果有一半用在国库也能满足我大明每年四分之一的开销。”
“你……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于新武完全愣住了他想不明白孙晋为何会对他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么多他不该知道的东西。
“大人也别想太多刚才我就已经说了一点私念只想交大人这个朋友。”孙晋脸上的笑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昨夜巡抚衙门通告叫我今天陪大人了解江苏丝绸的情形那时我并没有想到会向大人说这些。一番琴曲之谈知道了大人就是那个精通音律的苏南于公子如此一个书生在漕运码头上却心怀百姓知道为他们说话。记得当年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下狱仁宗要杀他就因为宣仁皇太后说了一句话:灭高人不详救了他一命。才为我们这些后人留下了多少千古诗篇。于府台不是我恭维你我不想让你这样的大才卷入到这样的官场漩涡里去损了我们江南的斯文元气也断了我大明的后路”说到这孙晋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精光继续道“你于府台能在浊流遍地的官场尚能保持一丝清明留得一丝善心做的一手好诗词实在是不该来浙江。”
于新武听他说的如此意调高远又如此推心置腹不由得再次生出知音的感觉不自觉地道:“孙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做什么?”
孙晋笑着摆了摆手:“浙江的官场有何大人织造局这边有杨公公本来这些话是不该我说的。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大人既然肯认我这个朋友那我就说几句衷言。”
“孙先生请说便是。”于新武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今晚孙晋说话犹如云里雾里可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再加上他是到了浙江第一个给自己戴高帽子的人且听听也无妨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赶紧让淳安跟建德的灾民把田给卖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孙晋站起身来两眼紧盯着于新武道“尽快完事然后大人就想办法走人调回京师或者其他省份去!浙江这边再也别**心了。”
“孙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于新武立刻就站了起来“你是让我同意巡抚衙门的议案让灾民八石一亩十石一亩把田给卖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孙晋紧接着就接到“不按这个议案今年改稻为桑就万难实行。到时候朝廷要追问的第一个就是大人!就算内阁的陈大人是您恩师也没有丝毫用处。”
“如果这样朝廷也不会叫我来了”于新武的态度立刻就变的激昂起来“于某人之所以在朝廷提出以改兼振两难自解的奏议就是为了上解国难下疏民困。多谢孙先生担着干系把内情告诉了我但倘若因为我知道了内情就置万千百姓于不顾则我于某人未免也把自己的前程看的太重了些!”
孙晋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于大人说好听一点您这是不解实情;说难听一点您这是书生之气。”
“哦?不知孙先生这个说法从何说起啊?”于新武的脸色开始难看了起来。
“大人只知道百姓卖了田明年就没了生计”孙晋离他走得近了些“为什么就不能去想想丝绸大户买了这么多的田一年要产这么多的丝靠谁去种?靠谁去织?”
于新武一下子便愣在当地。
“就像现在许多无田的百姓一样都是靠租大户的田种过日子哪里就饿死人了?同样稻田都改成了桑田也得要人种还得要人来采更要人去养蚕缴丝最后还是得靠不少的人去织成丝绸——在这个过程中为了增加织机也得需要工人;新增加的织机还需要织工来**作。”孙晋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人想想今年的灾民把自耕的田给卖了明年无非是受雇于大户田主去种蚕养桑。人不死粮就不会断。我大明朝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子民百姓因为没了自己的田就饿死。”
于新武渐渐地平静下来低着头想了想缓缓地开口道:“照孙先生这么个说法明年那些买了田的丝绸大户都会**今年没了田的灾民?”
“于大人您自己也不会种田”孙晋笑着道“不去**那些灾民上百万亩的桑田谁去种?”
“那也会像租种稻田那样跟桑农四六分成么?!”于新武逼问道。
这一问就把孙晋给问住了。答案是肯定的既然租种了大户的田收成是定然会上交相当一部分给那些大户们。
“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田的人就太多了都争着去租大户的田种田主倘若提高租赋三七二八甚至一九百姓们租是不租种是不种?”于新武继续问道。
这下轮到孙晋没话说了。的确如此没田的人太多就算是一九分依然会有人去抢着租种可那个时候就一定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第251章
。“大人问的如此仔细在下也就不说什么了。自古便是不动的百姓流水的官如果我大明朝的官都是大人这般心思今天我这话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沉默了片刻孙晋开口道。此时此刻他对于精通诗词音律的于新武再也没了轻慢之意。我大明朝的书生不少可有担待敢担待的却不多仅仅凭借着一腔热血就敢于向自己看不惯的现象挑战而且丝毫不怕粉身碎骨这是他们的优点可也是他们的缺点。只是无论如何这样的人还是多一点比较好至少也能像长江水清那样能与水浊的**河保持个平衡。
“不管怎么样能够结识孙先生是于某人的荣幸”于新武站起了身来深深地看着他道“他日若是没有公事纠缠我倒真愿意跟孙先生谈诗论琴。至于刚才那些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孙先生尽管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照大人这个说法明天我们就再也不能往来了”孙晋也站了起来微微笑道“不知道大人肯不肯再耽误半个时辰?”
“哦?但说无妨。”于新武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还请大人为舍侄女指点一下《长门怨》里的错处。”孙晋极为诚恳的说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跟于新武交流了。
他沉吟了片刻如果不是因为政见上的不同自己还真想跟这个孙晋交交朋友罢了指点指点也没有什么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这下孙晋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
走进了琴房他跟于新武都愣住了。只见整个房间突然被布置的高贵典雅屋子中间摆着一个红色的**旁边盈盈地站着宁娘。
“这是我的福分也是你的缘分拜师吧!”不知为何孙晋的话语中突然变得沧桑无比宁娘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跪到了地上。
于新武却慌了指点就指点怎么却整出个拜师?更何况他到目前为止还是觉得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够若是说接受那些大师们的指点还行可要是让他指点别人却害怕自己误人子弟。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孙晋笑了笑:“大人无需客气。在音律上大人当为大家能够为舍侄女指点是我等草民的福分。不管大人认不认这个徒弟既然能出手指点当受三拜。”
宁娘拜完了三拜才又站了
起来脸上竟然显出少有的凝重。
孙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一种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怨恨的思绪浮出心头:“只有半个时辰你要把握住时间。请大人先弹奏一遍然后给你指点你要用心领会经过了于大人的指点我那点琴艺便教不了你了。”
宁娘听着这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却不愿在脸上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孙晋不过是个商人却能有如此的魄力杨金山当年花了十五万两买的她他却肯花二十万两把她给买回来然后送给这个才高艺绝的才子!不过孙晋自己也能看得出来也只有宁娘才能配得上于新武。
“知道了……”宁娘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既为了孙晋的这分情分也为了自己能够脱离这里。与杨金山不一样孙晋把她买了来却从未碰过她只是在她弹琴的时候他会静静地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