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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晋微笑着点了点头。
淳安县,海瑞祠。
一身便装的朱一刀在几个便衣的护卫下,慢慢地走进了这座具有神奇色彩的祠堂。据当地人讲,海老爷虽然不在了,可他还是会保佑淳安的百姓们,就说这次的大灾,原本大家是根本逃不出去的,可是当晚天生异象,海瑞祠的上方突然冒出了红光。县里的老人们说,这是海老爷显灵了,告诉大家会有大灾,还是赶紧跑吧!结果人们深信不疑,还没到晚上,家家户户都带着行李跑到了地势高的地方。在人们的心里,海老爷是不会骗自己的。
果然,半夜,洪流冲垮了堤坝,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淳安县。大家从睡梦中被惊醒,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家园和田地被洪水吞没。从那以后,海瑞在当地人心目中已经成了神的化身。
祠堂里,依然有几个人跪在一人多高的海瑞铜像前,虔诚地祷告着。当朱一刀一行走进去时,其中一人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他们。
“……是朱千户么?”那人疑惑地张嘴问道。
老朱惊讶地看着他,便衣们也把手放在背上钓鱼袋里的三眼铳,紧张地戒备着。
“果然是千户大人!我是王大牛啊!大人您不记得我啦?”王大牛确认了老朱的身份后,欣喜地走上前来,“大人怎么也来这海老爷祠?莫非也是来祭拜的么?”
“是啊!”老朱的手在背后做了个放松的手势,也笑着应道,“来浙江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来过淳安县,更没来这里祭拜过,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抽个空,来此看看。”
“千户大人,您来了淳安,要是不来这海老爷祠堂,那简直就是白来了!”王大牛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地复述着村里老人们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故事。
听着王大牛的话语,看着面前的海瑞铜像,朱一刀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他的身影。从海南一个教谕,被提拔到这里当知县,勤政爱民,敢于向官场的**挑战,尽管海瑞受到了其他很多官员的非议,却从未动摇,更没有屈服,用他那瘦削的双肩始终担着天下人的痛苦。英雄是什么,英雄是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其他人的身上,是把自己的功名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圣贤是什么,圣贤就是企图化解天下人的痛苦,期望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人的痛苦。英雄与圣贤的区别,就在于此。
抚**着栩栩如生的铜像,回想着他铿锵有力的指责,看着眼前虔诚的百姓,朱一刀的心里多了一丝明悟。论起政治手段和为官之道,海瑞是远远不合格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官员,却为人民所崇拜尊重,这就是所谓的信仰么?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第245章
。杭州知府衙门当然在杭州,于新武于是就有了自己的后宅,当晚就住下了,只是秦密在这里还是客身,当然只好回到官驿。天色刚刚放亮,他就早早地起来,等着跟于新武一起去漕运码头看看粮行的行情。
尽管秦密家里也算是有些银子,可他却不喜欢穿哪些绸缎衣服,除非是出去应酬,不然从来都是一身布料长衫,再说又是微服下去看看粮市行情,不便穿的太过惹眼。在漕运码头上,到处都是穿着布衣长衫的老百姓,两个人穿着绸缎未免也太显眼。
可于新武显然并不这么想。且见他一身宽袖,皂色缘边,青圆领,皂涤软巾垂带的澜衫,头戴一顶四方平定巾,再加上他原本就修长的身材,居然儒雅万分,气质不凡。秦密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若是这么去漕运码头,估计还没到就有人高喊着官老爷来了。”
于新武仿佛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吃惊地又看了看自己全身,这才懵然道:“秦大人难道不觉得士人就该如此打扮么?”
“不是不该,只是……”秦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反倒武看着他道:“你也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好歹你也是个县老爷,怎么能穿的如此随意!咱们士人又怎么能跟那些平民百姓一般!”
“走吧走吧!”秦密实在是不想因为这个跟他争论什么,拉着他就往外走去,“咱们得赶早,听说在早上的时候码头上人多,粮价也低一些。”
于新武却不依不饶:“你也置一套绸衣吧,不然就像是个长随了。”
“长随就长随,本来你就是我顶头上司,作你长随可是我的福气!”秦密哈哈大笑道,抬腿就往门口走去。
两人刚走到前院,一个知府衙门的公人便走了上来,满脸堆笑道:“禀大人,何大人派轿子过来了,说是请大人去看看丝绸。”
于新武站住了,仔细地想了想,才回到:“请你转告何大人,今天上午我要跟秦大人去粮市看看情况,丝绸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嘛!”
“这……这话小人可不好回,”公人有些尴尬,又行了一礼道:“何大人已经通知了织造局,那边都准备好了,况且轿子也在衙门口候着呢!大人您看……”
织造局这三个字让于新武怔住了。自己似乎正应该去织造局看看,这新来乍到,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太鹤立鸡群,昨晚估计已经把上下都给得罪了,今天也该去,何况织造局隶属宫里管,自己要是不去就彻底的被孤立了。他转过头对秦密道:“织造局的事情,我得去看看。粮市你就先去吧!记得**清楚具体的行情,我估计每家的粮价都会有些许的差别。”
秦密也知道织造局的事情是大事,点了点头就先出了门。
一走进织造局的院子,还没到孙晋的那间琴房,于新武便在院子中站住了,眼中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长门怨》!”他在心里惊叫一声,琴房里传来的琴声越听越惊,一时怔在了那里。
当年汉武帝的陈皇后失宠后,长期居于长门殿,相传她的母后馆陶长公主重金聘司马相如为陈皇后做了长门赋》,凄婉动人,自从唐朝以后,常以《长门怨》为题材抒发失宠宫妃的哀怨之情。可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早就已经失传,现在人们大多都是以李白的那首乐府诗为词,自己做谱而弹奏。会弹的人不少,可要真切地把陈皇后的哀怨给表现出来,却极少有人能够做到。现在自己耳边的这首长门怨,却仿佛是发自心扉的痛楚,把那种哀怨之情表达的是淋漓尽致!于新武又怎么能不惊讶?
耳边似乎也传来了那悠远幽怨的声音:“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桂殿长愁不记春,**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宫门里人,独照长宫门里人……”
孙晋也在他身边站住了,斜望了他一眼,心里就有了数,轻轻地喊道:“大人?”
于新武蓦然惊醒,连忙道:“这是什么地方?绸样就在这里看么?”
“是。”孙晋微笑着点了点头,“以往西洋的客人看丝绸都是在这里看的。”
“是吗?”于新武冷笑了一声,深深地看着他道,“养个高人在这里弹《长门怨》,然后让西洋人看丝绸?”
“于大人也能听出来这是《长门怨》?”孙晋故作吃惊道。
于新武并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看着他。
孙晋呵呵地笑了起来:“琴声绸色,都是天朝风采。跟西洋人做生意,不仅是为了绸缎生意,将口碑传到外邦也能保证长期的买卖,这也是织造局的职责。于大人竟也深通音律,鄙人就更好向大人回话了。大人请。”
这个时候于新武就仿佛是着了魔一般,恍惚地跟着孙晋走进了琴房。
衣架上,一排排的蝉翼丝绸如梦如幻,为了防止引起火灾,杨金山下令严禁在绸房点蜡烛,而是借用铜镜从屋顶上反**阳光,十几面巨大的铜镜在屋顶上放着,把阳光给反**进来后,屋子里反而比燃蜡更加的亮堂。可这也是丝绸看起来更加地光鲜照人,栩栩如生。
“于大人请看,”孙晋小心地捧起一件绣着蝴蝶的丝绸,“这种丝绸在西洋就很好卖,因为上面的蝴蝶在早上的阳光中看起来是翩翩起舞的,用西洋的时辰来说,就点钟的太阳;当夜幕低垂的时候看,就仿佛是又回到了巢**中,还是用西洋的时辰来说,是下午六七点钟的时候。西洋人不懂丝绸,就觉得很神奇,偏偏喜欢。”
于新武不得不装出认真的样子去看丝绸,一看,也真就被吸引住了——这会儿也就是西洋时辰**点的时候,上面绣的蝴蝶又何止千百只?在阳光的照映下,纷纷翩翩起舞,而且每只蝴蝶翅膀的花纹又不一样,颜色搭配也浓淡参差恰到好处。
孙晋放下了丝绸,有意无意地往琴声的方向走去,于新武不知琴声在哪里,茫然四顾着。
“再来看看这一匹,”孙晋说着又挑起了一匹,正准备说话,却看见于新武猛地抬起了头,闭起了眼睛。这是怎么了?
孙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于新武才睁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啊……”
“什么可惜?这匹丝绸销路也是很好的啊!”孙晋故意打岔道。
“《长门怨》错就错在这个地方。武答非所问地道,眼神也显得迷离起来,“陈皇后自幼荣宠至极,难免娇骄率真,被汉武帝打入冷宫后尽管心灰意冷,哀怨无比,却依然是对他心怀恩爱的。就算是哀怨也不过是对自己命运的哀怨,而并非是对汉武帝的哀怨。她也是没有资格对汉武帝哀怨的。李白此诗借用长门殿的情景来描述,也正是为了突出她命运的坎坷。因此这一段应该弹的是角调,后人不知,音转高亢,翻作宫调,以为其要对汉武帝诉苦,其实大错。”
孙晋的眼中闪出了光来。这种光不是此人已经上套的高兴,而却是有几分知音恨晚的感觉。杨金山买来了宁娘,她原本在杭州的青楼里就极为擅长七弦琴,孙晋感觉有些可惜,便时不时地教她些新奇的曲谱。她却对这首长门怨极感兴趣,每当弹奏这首《长门怨》的时候都会倾入全部的情感。孙晋自己也极为擅长七弦琴,因为在琴声中他才能暂时地逃离世间纷繁,享受到一丝难得的宁静,可对于这首《长门怨》,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今天于新武一针见血的指出弹奏《长门怨》的要点,他也是兴奋不已。行家,这才是行家!
“鄙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孙晋恭敬地冲于新武一拱道。
于新武自然也猜到了这不情之请,便是指点那弹琴之人,心中的雅气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道:“请说。”
“请大人指点指点鄙人的这位琴师,既为了朝廷跟西洋人的生意,也为了弥补《长门怨》的错漏之处,不使其谬种流传。”孙晋肃容道。
一股天下间舍我其谁的豪情从于新武的**中迸发出来。若是由自己指出了《长门怨》的错处,能够流芳千古,不也是一件雅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切磋切磋也无妨。”
“那我先谢过了。”孙晋再度一拱手,然后疾步走到一边,拉下了架子上搭着的蝉翼丝绸,蝉翼风一般轻轻地飘了下来,在袅袅的蝉翼中,一个端坐在琴前的美人如冰山般显露了出来。且见她半眯着眼睛,神情似怨似愁,专注地弹奏着手下的琴弦,如泣如诉的琴声便传遍了整个琴房。
于新武的眼睛直了。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在那高耸入云的山端,他站在峭壁前,身后坐着一个美人,弹奏着《长门怨》,如神仙一般,似幻似真!
第246章
。于新武的眼神凝固在这一瞬间里。
只见那女子一身素白底子点染着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