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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事情当然最好;可如果出了什么纰漏,当然就是他来扛了。
马远还是摇着头:“不行!现在连内阁都不信任钱大人了……”
“也不是不信任,你不要把事情想的这么坏嘛!那钱宁的身边有张位的人,就是才调来的监察御史李化龙,还有个朱一刀!瞒他也是为了瞒住上面的人嘛!”何进贤底气也有些不足,不过只要能把改稻为桑给完成,就是大大的政绩一件,能不能跳出浙江这个地方,就全靠这次了!他在浙江其实干的也很不开心,上面有个钱宁,什么事情他都要一腿,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不过此人却从来不说什么,就是因为他不说什么,才让何进贤心里越发地没底。
来浙江这么多年了,钱宁竟然还一直紧守着什么为官的底线!为官有什么底线?需要什么底线?千里做官只为财,财就是底线!什么理想什么为国为民,全是扯淡,那些书呆子们既要当**还要立牌坊,论虚伪,他们比谁都虚伪!一年的俸禄就那么点银子,浙江又是个肥的流油的地方,山高皇帝远,不捞点外快才是*子!
“那不还是不信任钱大人么……”马远始终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弯,瞒着他是为了瞒上面的人,这不正说明了内阁已经不信任他了嘛!
“有必要这么认死理儿么,要怎么样你才能说得通?!”何进贤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跟杨金山说过,这个马远没那么容易说服,还是得想些其他的办法才行。如果实在是说不通,就以执行改稻为桑激起民变为由,先把他控制起来。按察使司臬司衙门的军士已经悄悄地埋伏在了杭州府边,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动手。现在马远果然有些说不通,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
杨金山却立刻用目光制止了何进贤,这个武夫考虑问题就是简单,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控制浙江的。他笑着望向马远道:“我问你,你听钱宁的,钱宁听谁的?是谁的人?”
马远犹豫了一下道:“听内阁赵首辅和陈大人的。”
“这不就结了?”杨金山双手一摊,“肯干事,认上司,这是你的长处,所以咱们今天晚上才会来找你,其实何大人已经重视你很久了,做事情一向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确是难得!可做事情也不能指一指就拜說閱讀,盡在一拜,要有政治头脑嘛!你认钱宁,钱宁也要听内阁的不是?那你听内阁的话会错?之所以现在内阁传话下来,指定要你去做这个事情,就是因为你平时的表现何大人都已经汇报了上去,上面现在开始重视你了,准备进一步重点培养!你的才华得到了重视和发展,钱大人心里面也是高兴的嘛!谁不希望自己的下属有出息?”
“还有,上面叫瞒着钱宁,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为了保护他!浙江现在能做事会做事的已经不多了,他钱宁被上面苦心培养了这么久,这么重大的责任,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真的需要他,又怎么会不给他打招呼?如果被张位那些人知道了,第一个倒霉的会是谁,你想过没有?”
在杨金山这么一番大义凛然掏心窝子的话一说,马远的心里开始急剧地斗争起来。做官这么久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名利。自己对利不感兴趣,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做成一件名垂千古的大事情,能够让千秋万代都记住自己。现在终于有机会得到上面的认可,能够受到上面如此的重视,当然不能错过!可是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也有些乱了。
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么个机会,能不能成,还要做了才知道!
“我干!”马远重重地坐下来,狠狠拍了拍桌子,他决定豁出去了。相信钱大人不会怪罪自己吧!不过他不是没有顾忌:“关键是那么多县被大水淹了后,不能饿死人。我不能让钱大人到时候下不来台。”
何进贤笑了。
杨金山也笑了,而且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马远的肩膀:“马老弟——我托个大,喊你声老弟。这改稻为桑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了,你感觉怎么样?已经改种桑苗的那三成,其中有一半还是威逼着完成的,你以为光靠一张嘴去说,老百姓就会相信你?在建德县遇到朱一刀之前,你可有半分的把握?这件事情现在确实看不到什么效果,可是明年,五十万亩桑田养出的蚕丝,可以织多少丝绸?可以为国库增加多少收入?对于咱们浙江来说,对于你们这些文官们来说,青史留名!”
“改革哪有不流血的,从古自今,你马远马大人人,你自己说,自己琢磨!远的咱就不说了,就说近的,万历十年死的张居正。他那一条鞭法和摊丁亩制,当年推行的压力会比咱们现在小?可张居正硬是给完成了!其结果,就是万历三年我大明一年的税赋,顶的上嘉靖年间一年的一倍还多!你自己说说,张居正的改革可有错误?死的人可少?!”
这最后一句犹如一道霹雳,震得马远眼睛瞪得溜圆。不过很快他就蔫了下来,总算是在杨金山的帮助下想通了这关,低着脑袋喃喃地道:“我干还不成么!我干还不成么……”
何进贤佩服地望着杨金山,这个死太监,平时看他不阳不阳的,说话却这么有深度有分量!能够说服马远这样的硬死蹶子,还真需要点水平才行!他扭头望向了在一边冷笑不已的孙晋:“省里官仓那点粮食肯定是不够的,买田地粮孙老板你可要备足了才行。”
孙晋这才开口道:“放心,买田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少。”
杨金山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现在眼瞅着新安江发大水也就早晚的事儿了,下一周沿新安江的各个堰口都要派兵守着,大水到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堰口!这件事儿若是泄露了,谁也保不了谁!”
众人的面容顿时都凝重起来,一同望向了马远。确实,这件事情只能做却不能说,如果提前泄露了,那带来的后果将是灾难的!不管是真是假,老百姓肯定会半信半疑,到时候如果真出了民变,那谁也顶不了这个罪。
马远却望向了孙晋,突然开口道:“孙老板,你那里还有没有朝鲜的老山参?”
孙晋被他问的一愣,先是看了看其他人,这才答道:“有倒是有,就是不多了,还有两支,怎么?”
“给我吧!”马远语气里的绝望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几个人有些诧异,又有些会意,互相对视了一眼,何进贤才问道:“怎么了?老母病了?”
马远底气不足地望向了门外,低声道:“我想给钱宁钱大人送去。”他好歹也是杭州的堂堂知府,家产却少的可怜。说出来恐怕都没有人信,做了这么几年知府,住的还是老房子。省里一直说准备从府库里拨款给他盖一座,可他就是不要,说什么下面县市的官员是朝廷的脸面,又是朝廷这个大房间的扫帚。扫帚干净了,房间就脏了,所以坚决不要。这个态度让很多人都极为不解,也让一小部分人钦佩不已:这才是我大明官员的骨气!
何进贤一时为之气结:“你可别再这会儿犯浑,将事情告诉了钱宁!”
马远当下就犯了浑,冲着他大声吼道:“你要是不信我,这件事儿你自己找别人干去!”他第一次对直属的上级官员发火,之前从来都是惟命是从,因此何进贤也愣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
“事情都瞒着他干,到时候担子还得让他担!都累成这样了,天天早上起来咳血,我送两颗老山参你也犯疑!”马远直着脖子,脸憋的通红。
“好!”杨金山大声叫着好,拍起了巴掌:“有忠有义,成大事者无不如此!孙老板,你马上就去把老山参给马大人吧!马大人,请受咱家一拜!”说着他还真站起来冲着马远鞠了一躬。
第214章
。谁也没有注意到,屋顶上被掀开的一块砖瓦下面,有双贼亮贼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支楞着耳朵生怕漏过一句话。
“已经派人去各个堰口守着了?放水了吗?”灯烛下钱宁正在批阅着什么文书,头也不抬地问道,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怎么合眼了。这一段日子,新安江的雨下的很不正常,难道说都这个月份还要发大水么,这马上就年底了,若是现在出天灾,明年过年老百姓的日子就难熬了。我大明还真是多灾多难,自从前年京师大地震之后,各地频发天灾,山东大水,河南大旱,川贵的气候也很反常,现在又轮到了浙江。不过还是皇上那句话说的好,多难兴邦,只要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地把伤害减到最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足够了!
不过进来的人却半天都没说话,钱宁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马远低着脑袋,手背在背后,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一样。看见钱宁望着自己,马远蓦地回过神来,张口答道:“去了,都去办了!大人放心便是!”
钱宁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马远,什么都好,就是子太傲,在自己的面前又太恭谦,是个有些极端的人物。可是这年头,往往极端一些人反而容易出头,不像自己这种四平八稳的个,永远都掩藏在茫茫官海之中。他扭了扭有些酸胀的脖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背后拿的什么东西?到了我这儿还藏着掖着!”
马远犹豫了半天,迟疑犹豫地把那两支装着山参的红木盒拿到前,坑坑嗤嗤地道:“两支山参……这是我自己买的两支山参!知道大人从来不许我送东西,可是这些日子……又是改稻为桑又是大雨倾盆,您心的太累了!”
钱宁默默地看了他一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还真不会办事,送东西哪有这么开口的?可是自己平时确实这么管制他,不让他送东西。马远是个难得的人才,是个海瑞式的官员,对于这样的晚辈是一定要尽量保护的,尽可能地不让他牵涉到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中去,不让他给自己送礼,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也不知道他心里清楚不清楚?现在却送来两支山参,想来也确实說閱讀,盡在是难为他了,钱宁只好开口道:“放那吧!认真做事,比送我什么都强!”
马远低着头捧着红木盒站在那,还是一动不动。
钱宁挑了挑灯烛里的蕊,使房间里黯淡了一些:“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去堰口上再看看吧!我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是。”他这才放下了红木盒,临出门的时候又看了钱宁一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大步走出门去。
看着他的身影,钱宁眼中有一丝闪光。也许自己在平时对他要求太过苛刻了吧,这么个个,以后若真有机会离开自己,怎么做官,怎么团结大多数人?做官确实要有底线,可并不意味着死板,很多事情,都要灵活来办。就比如别人送东西来,你当面是一定不能表现出要的,让他自己主动留下;若是办事,就这么做,若是不办事,只需把那东西所需的银两送还给对方,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可依着马远的个,他定然会让对方下不来台,结果反而得罪人。
也不知道这种保护是不是起了反效果?钱宁摇了摇有些痛的脑袋。
大雨连天般下成了一张大幕,遮蔽了大半个浙江,让人烦躁的心情更加地不安起来。透过这大幕,可以看见新安江那滔滔的江水,正在拼命地拍打着去年才修好的建德县河堤。咆哮的洪水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着,大堤上已经显出了道道裂缝,但还是在顽强地抵抗着。
堰口的闸门还在紧闭着,但洪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