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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逆贼!竟敢杀害陈庄主!”郭翎声色俱厉,尾音间还带着悲怆的颤抖,这次全场的人都听见了,人群不觉一顿。
郭翎又挥剑上前,刺客皱眉挡开,郭翎却似疯魔般不顾身躯地扑上去,如同以卵击石般想要与刺客一搏,人群中微微沸腾了,几个宾客转过身停止逃亡。刺客果断地推开他,郭翎却从刺客怀中掏到了东西。
“银票……西陵钱庄的银票……!逆贼!这可是受的西陵钱庄指使!朱有聪!!你买凶杀害陈庄主!混帐!!”火光中,郭翎手中紧紧攥着一张银票,金色的章印描边祥云,确是西陵钱庄的银票。朱有聪早年爱摆弄些书画,这张银票是他当年亲手设计,取祥瑞金云以求旺财。西陵钱庄还是灰都第一钱庄时,商会里流通的皆是这种银票,不过万银楼入主后,这银票却极少见了。
“这……我……与我无关啊!误会!误会啊!”朱有聪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但腿骨依旧软得使不上劲。方才他早已六神无主,此刻语无伦次,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
“除了你朱老板,何人开得出这样大额的银票!”郭翎狠狠道,“陈庄主当年仁心放你一西陵钱庄条生路,留你养家糊口,你竟做出这般忘恩负义之事!”
他这么说着,名剑龙刻已经出鞘。剩下的宾客们也停住了奔跑,他们呆呆地转过身望着这场戏的中央,年轻的郭翎神色凛然激昂。
我无声冷笑,郭翎单凭从自己袖子里变出的一张银票就想嫁祸于人,实在拙劣。但此刻群龙无主,若他能揪出杀害前庄主的凶手扬威立名,不仅能稳坐上梦寐以求的万银楼第一把交椅,更能在南方商会中坐拥盛名呼风唤雨。
我的视线飘过,正对上刺客的目光。他眼里深邃莫测,像在思考什么。
我猛然被一声惨叫警醒,朱有聪的脑袋滚在郭翎脚边。这个可怜的商客终是保不全一家殷实,还枉丢了性命。
我不觉有些怔住,郭翎竟然亲自动手,做得那么绝,全然没有第一次杀人的犹豫与反胃。他在商场上风雅灿烂的笑容渐渐腐烂下去,露出嗜血狠毒的獠牙。
“逆贼已遭我枭首!此后南方商会任何人欲对我万银楼不轨,有如此人!”他狠狠将朱有聪的人头踢开。
人群陷入死寂,只有大火噼噼啪啪地响。宾客们并无半分凶手被就地正法的快意,唯有低头称服的深深恐惧。
刺客站在那里,一袭白衣,映着火与光的影。
“来人!拿下刺客!为陈庄主报仇!”他扭曲的厉喝响在火光里。
我想笑,我看到刺客眼中闪出的锐光,这不是他与刺客的串谋,那便是他在自寻死路。
但我没有笑出来,我看到黑暗中十几道闪出的黑影,那些人,我很熟悉。
有两三个是其他分堂比我资历还老的高手,其他人也都是刀手里的中好手,他们的手法我很熟悉,那是九死盟的人,九死盟的刀。
我的心在往下掉,那里面有两个是和那女孩同期的刺客。
那是齐喑堂的人,洛惜鸣的人。
我回头,女孩倒地的身体已经被湮没在火光里,她死了吧。她被派来拼死保护一个目标,而她的同伴在替雇凶者卖命。
“拿下!全部拿下!”郭翎叫声嘶哑。
他永远不会让我知道,黄雀的背后,是什么在等我。
东侧的房梁也塌了一根,二楼顿时垮下来,宾客们尖叫着逃离,不知从哪里现身的镖客护送郭翎离去。
场上唯余一个身影和十几道影子纠缠在一起,我远远跪坐在地上,眼里像起了一层火雾,心不知为何而痛。
至始至终刺客的眉头没有皱过一下,他的白衣在火风中翻卷,已经有两个刀手捂住心口跪下。我看不清刺客的眼睛,他速度太快,如同飞卷的一片白叶,但即便是这样的速度,我也不认为他能胜过十几个九死盟菁英。
女孩的一个同期倒下了。
一个刀手的大腿喷溅出大片鲜血。
四久堂的一名前辈瞪眼,左手被削去,随后是头颅。
更多人的脖颈上喷出血雾。
我眼里的雾渐渐散开了,那边白色的影子在火焰中飞舞,鲜红的颜色在他周身飞溅开。不需要花哨的剑舞,他的动作其实很纯粹,一击,一挥,只为取人要害,带着最原始的残酷与怜悯,纯粹的剥夺伴随最少的痛苦。
天生杀手。
过了很久我的视线静默了,视野所尽,只余下残垣断壁木瓦断梁,焦黑的尸体与漫天包裹的火光。
满目滚烫的流火中,还有一袭白衣,踏火而立。
“你还活着。”这是他第一次与我说话,清锐的声音淡淡而起,还很年轻。
“你也活着。”我望着楼顶快要烧断的房梁,忽然很想笑。
“你让我只有三日可活了。”他挑眉。火光照上他的脸,他的眼睛依旧锐利,但已不是刺痛人的锋利,这样他的眼睛就很好看,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你会活得比我久。”我无声地笑笑。其实有一瞬间我动过把解药扔给他的念头,那东西就藏在我贴身短刀的刀柄里,但女孩被烧焦的尸体还蜷缩在这个火场的某个角落,我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拿去”这两个字。
“你想不想活的更久些?”他轻哼,漫漫说道。
我惊异地抬头,他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
我被一把抱起,身后传来房梁塌落的声音。
火一直烧,噼噼啪啪,漫天火光在天地间舞蹈,滚烫燃烧,倏忽莫变。
柳寒衣的眼里闪过飞火流光。
他抱着我,仗剑踏火而去。
(四) 一生殊途
更新时间2012…9…8 20:46:44 字数:3297
薄暮的曙光已经升上来了,朝云错综合璧,飞霞腾起。
“你不怕么?”我坐在破败的驿站里,桌椅已经荒废多时,顶棚也倾倒一角,朽木难支。这是条废弃的北上驿道,未出灰都地界。
“怕?”他冷笑,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谬语。
“你把我带出来时,全身的空门都暴露在我触手可及之处。”
“你的眼睛说你想活下去。”他轻笑中带着讥诮,“杀了我无非是同归于尽,你的内伤是我砍出来的,以你重伤之躯根本爬不出火场。”
“但你可以杀了我,抱一具尸体出来,你多半知道解药就在我身上。”我淡淡道,“名震江湖的柳寒衣在生杀场活到现在,不会这点心思也没有。”
我刀口涂的是青潆散,这种药物在九死盟的刀手间使用很普遍,虽然至毒侵骨要在两三日后,但功底好的人当场就能觉出筋骨中游走的异样。柳寒衣素来与九死盟过不去,与他过过招的同道少说有几十人,前两月,龙胤堂主都身死他的剑下,对我们的手段,他怕是早已烂熟于心。他既然随口说出自己只有三日可活,必然是当场察觉青潆散毒发,又对这药了如指掌。
“倒是个好主意。”他眯起眼,目光锋芒毕现,我甚至能感到如刀冰寒的目光在脖颈上游走,考虑如何切得利落干净。
“骗你的。”他转开头愉悦地笑了,“抱一个女人比起抱一具女尸,听上去也有风情很多。”
“何况……”他又转过视线,毫不避讳其中毒辣,“要你变成一具尸体,不过瞬间的事。”
他倒是个难得坦然的人,只不过与那个仗剑行侠的白衣传说相去甚远。
柳寒衣又顿了许久,终于正色问道。
“只是,你如何知道我是谁?”
我重新打量起这个人,骨架清奇身形挺拔,倨傲清冷的眼睛下隐藏着更为汹涌的东西。不知为何,我隐隐感到他血液里流动着愤怒与狂躁,或许因为他出手的决绝跟那柄轻盈如叶的长剑很不相配。
“是你的剑,百落碎叶柳寒衣,那是一柄我追不上的剑。”我叹道。
“哦?”他挑眉。
“江湖人都有自己称手的武器,少数得了名剑宝器,还能凭武器为主人挣一份名气。像兰亭柳拓心的辟骨刀,剑盟邵归雄的巨阙剑,但柳寒衣是不一样的。”我摇摇头,“真正的大家不凭借武器立名,柳寒衣惯用五尺长剑,但不问剑品声名,只要是剑身柔韧轻盈的长剑,他都挥洒自如,所有他用过的剑,皆得‘百落碎叶’之名。”
“……”
“而你手里那柄剑我是见过的,龙胤堂门下以擅使双锋剑出名,他们的堂主恰好有一柄五尺宝剑,柳大侠四处挥着这么柄亡人故器,似是怕九死盟的人不知该去哪里找你寻仇啊。”
“呵。”他笑笑,“说来惭愧,我上一把剑是从个纨绔子弟手中夺来,剑柄装饰得招摇了些,在倚风楼留宿时不慎被偷。你们龙堂主武功太差,相剑的眼光倒好,这剑我不收,还留给他陪葬吗。这么说来,丫头你颇有造诣,不知出自哪个分堂,不会……是齐喑吧?”
我本不该向他透露半个字,但那瞬间我的眼梢本能弹跳,柳寒衣眼神何其毒,又是冷冷一笑。
“柳大侠不比我长几岁,将我当做小丫头可是会吃亏的。何况,之前那个更小的姑娘,下刀时也未见你手软。”
“哪个姑娘?我忘了。”他毫不在意,“你不必遮掩了,齐喑堂么……也只有你们能在我手下撑过十招。洛惜鸣竟然派了两个姑娘来送死,他分明知道我眼里没有老弱妇孺的分别。”
我心底微凉,洛惜鸣与我对谈时说他并不知刺客身份,但柳寒衣言下却别有深意。
“我早就自觉异样,先前我将姓名附在索命书最后,没想到齐喑堂只派了零散几人,镖客的人数也不对,他们分明知道这样拦不住我。”他话中寒意毕显,“不想却是联手算计,到底是被利用了。”
我黯然,他在书后附了名,那洛惜鸣总该知道的。
但他并不言明,只是微笑着将我推入此局。
“我三日后还有一趟活计,在此之前,解药给我。”柳寒衣平静锐利地看着我。
我也平静地注视着他。我并没有什么选择,若是谎称身上没有,他定会利落地送我一剑;若是强行不予,他同样可以杀我搜身;若是我在半路偷偷将解药扔掉,虽然他三日后极可能丧命,但我定会死的比他早。如此算来,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忧。
只是柳寒衣此举略显匪夷,如同他将我从飞鸿楼中救出一样没有道理。
“我怀里有把短刀,东西在刀柄里。”我终于说道。
“……自己拿出来。”他见我半天没有动作,自己却迟疑着不想动手。
“不怕我用刀暗算你吗?”我恶意而笑,右手飞快探入怀中夹着短刀掷去,直扑他面门。
他轻轻握住。
我脸色微青,冷汗自背心渗出,心脏的跳动快而轻微,剧痛在心底纠缠。
“你再用力一点,心室开裂暴毙也在常理之中。”他面色自若地钻研着刀柄机关,一只手在刀身轻抚,似是饶有兴趣,“你在试探我会不会动手吗。你猜的不错,我当日没有杀你,现在也不想杀你,是因为留你有用。”
他叩开了刀柄,精巧的药囊弹入掌心。柳寒衣眼里透出清冷,冷得像刀子一样。
“我要你助我杀一个人。”他言语的温度阴寒至极。
“破败之躯,恐难胜任大侠所托。”我咬牙,心中纠结更甚。
“杀掉他,或者我让你先死。”他并没有看我,他甚至没有在看任何东西,在他说那句话时,我清楚看到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