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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走。”
“为什么?”君莫舞瞪大了眼睛:“大哥不走,我们怎么能走?”
“要是加上我,你们也就走不成了。”君怀忧苦涩一笑:“皇帝要以我威胁离尘,怎么可能轻易放我逃脱?你们先想办法脱身,我来阻挡视线,这样才是最好。”
“不行!”君莫舞大声反对:“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我们绝不能把大哥一个人留在这么险恶的环境里。”
“君莫舞,别这么傻了!”君怀忧也生起了气:“你和我死了算什么!可怜秋明珠她们呢?你也要她们陪我们一起做这无谓的牺牲?还有,清遥是我的独子,是我君家的独孙,难道你想让我亲眼看著他遭遇危险?他日,你有没有面目再来见我?有没有面目去见君家的列祖列宗?”
君莫舞被他一阵质问打乱了思绪,可仍然坚持著:“那么你让怜秋她们带著清遥先走,无论怎样,我不会走的。”
“你留下来有什么用?我稍后自然会想办法脱身,你留在这里,我反倒会有所顾忌,到时会更不方便。”
听他这么说,君莫舞很是疑惑:“办法?会有什么办法?”
“你先别管我用什么办法,我只问你,你信不信得过我?”
“我当然是信得过大哥的。”
“那好,你想想,这几年以来,我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
君莫舞皱起眉头,依然觉得十分为难。
“莫舞,我们君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存亡也只是一息间的事了。不论离尘是胜是败,我们都要尽快离开京城。当今皇上留下我们,是因为我们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等到没有用处了,我们一样是乱臣贼子。但在那之前,我还是有机会可以离开的,我保证在上船之前赶上你们,好吗?”
“大哥……”
君怀忧一笑,又叮嘱道:“清遥十分信任这个皇上,要是说实话,他未必肯信,说不定还要去当面质证。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下药打晕,也要在离开以后才能和他说明一切。”
君莫舞闭上眼睛,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在韩赤叶回来之前,我想再见个人。”
“是素言吗?她就在……”
“不是。”君怀忧打断了他:“我想见韩赤蝶。”
“韩赤蝶?”君莫舞非常地吃惊:“你是说……”
“她还是住在那间屋子里,对吗?”
“是的,可是……”
君怀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下楼去。
“大哥。”君莫舞冲到楼梯口,大声地说:“我们不会有事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地离开,平安地生活下去。”
“当然。”君怀忧没有停下脚步:“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算是绝处也能逢生。”
等到有人回应的时候,君怀忧推开了那扇门。
没等到要求,他转身关上了门。
天还没亮,屋里当然点著灯。
细细高高的灯台边,端端正正地站著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就算是暖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还是一片冰凉之色,不像是梦中被人吵醒的狼狈,反而像在这里等人等了很久。
“好久不见了,韩姑娘。”君怀忧微笑著跟她打了招呼:“你知道我会来找你的,是吗?”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我来找你,只是想问当年没有来得及向你问清楚的事情。”君怀忧接著说:“我想问你,在君离尘的命盘里,我究竟是什么变数?”
“死星。”那少女终于开了口:“司刑克。”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君怀忧闭上眼睛,觉得有一些轻微的晕眩:“原来我才是他命里的灾星。”
“只要你活著,君离尘就不可能违背宿命,他一定会死,而且死期将至。”
“这句话,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但我还是想问,是不是我死了,他就能好好地活著?”
“不能,天命怎能逆转?”
“那么说来,也未必全无可能。”君怀忧浅浅地舒了口气。
“我能问一句吗?”韩赤蝶第一次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会不希望君离尘死?甚至会想到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
“这些事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你生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又怎么能够明白?”
“为什么说我不懂?就算是一个瞎子,懂的也未必会比一个健全的人少。我知道,愿意以生命去救另一个人,说明你对他有很深的感情。”韩赤蝶淡漠地说:“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做,君离尘是孤星,应人间血煞,但不会是九五之尊。他气运将近,你已无力回天了。”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或者说,你只是个有著神秘力量的孩子。”君怀忧笑了:“你还不明白,人心究竟有多么复杂。也许你真的已经看见了结局,也许你觉得我实在很傻。但在我成为君怀忧的第一天起,就已经陷进了这个泥潭,到现在早就想出也出不来了。”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些复杂的。”韩赤蝶看著他:“但你到这里来,是被神奇的命运所支配。上天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就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你命中和他相冲,自从和他相识,命运的走势已经不容逆转。除非你能让时间倒流去改变一切,否则……”
“唉──!”君怀忧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办不到的。”
“他死了,对天下人来说都未必是件坏事。从此,世间会稳定许久,人们也能休养生息,有什么不好?”
“天下人都希望他死,我却希望他活著。”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君离尘有这么深的牵记:“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同情还是怜悯,但我宁愿他是在年老的时候,像是长眠般死去。而不是这样因为我的到来,改变了他的一生。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让我自己承担这一切。”
“你这样一厢情愿,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离尘说……他爱著我。”君怀忧突然苦涩一笑。
韩赤蝶惊愕地看著他。 37那一夜,君怀忧和韩赤蝶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又是为了什么要去找韩赤蝶,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君怀忧在那间屋子里逗留了很久的时间。
等到他动身准备离开韩家的那个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升起。
等在那间屋子门口,一路送他出来的,是韩家的主人,右丞相韩赤叶。
“你真的决定了吗?”韩赤叶沉重地问他。
“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君怀忧神色如常地反问。
“怀忧兄……”
“怎么还这么称呼我?”君怀忧打断了他:“不是应该叫大哥的吗?”
韩赤叶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哥。”
“我这一大家子的人,就劳烦你了。”君怀忧别有深意地望著他。
“你放心,有我韩赤叶在,君家定可保全。”韩赤叶镇重地回答。
君怀忧点了点头。
“大哥,你要保重。”在韩府门前,韩赤叶扶他上了马车,君莫舞站在门边,满脸的不安。
“莫舞,赤叶,保重了!”君怀忧微微一笑。
马车飞驰而去,刹那,已消失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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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色寂寂,明月无光。
主将营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他默默看著眼前的地形图,耳朵里充斥著手下将领们争论的声音,像是完完全全的心不在焉。
“启禀大人!巡逻卫队有事禀报。”帐外近卫高声说道。
一时间,帐内突然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慢慢抬起头来,环顾了一眼。
凡是被他这一眼看到的人,都觉得背脊有点发寒。
“进来吧!”他靠回椅背,像是恢复了刚才的心不在焉。
一个卫兵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单膝下跪:“启禀大人!巡逻时发现一名可疑之人试图穿越关隘,现已被我等捉回。”
“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十之八九就是奸细,还禀什么,处决了就好!”他右手边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将直著嗓子说:“这种小事也来打扰大人,你没脑子啊!”
他轻咳了一声。
那武将被他看了一眼,立刻低头不再作声。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他慢条斯理地问。
“回大人的话,那人自称是京城人氏,多年在外经商,因为家人都留在城里,所以冒险想回去京城。”卫兵放下手上的包袱:“这是他身边的物品,已看过了,除了几件衣服一个水袋,还有些财物以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是吗?那就让他进城里去吧!”他想都没想,随口就说了。
“大人,这样妥当吗?”他身后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轻声问道。
“就算他是奸细,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如果不是,他就是个极好的棋子。”他轻轻一笑:“到了城门下,若他不是奸细,自然进不了京城,甚至有可能反被当成我们的细作,万一守城的士兵射杀了他,我们正好大作文章。”
文士双目一亮:“大人才智,真是举世无双。”
这文士这么一说,底下就算有一头雾水的,也不好开口问个明白。
那士兵领命,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
他拿起茶盏,轻轻吹开了浮叶。
“咦?这个人看来倒是身家丰厚,这块羊脂白玉可是上品啊!”那卫兵收拾的时候,有一块佩玉从行李里抖了出来,旁边的一个将官看见了,拣了起来,把玉拿在手里看了,一边在说。
“还刻著字呢!是……君,且……嗯!君且怀忧……”
他猛地抬起头来,光线里,那块通透的白玉冷冷地散发著清辉。
他一松手,茶盏落到了桌面上,又翻滚到他的膝头,最后才摔到地上,刺耳地转个不停。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著他。
他也不顾溅湿的衣服,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那个人身边,一把抢过了那块玉佩。
玉上,刻著缠绕的花枝,中央,就刻著那四个字。
“君、且、怀、忧。”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营帐中所有的人都被吓住了,不知道前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他把那块玉牢牢地抓在了掌心,严厉地问著那个来报讯的卫兵。
“那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模样……十分地……十分地……”那个卫兵紧张至极,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
“那个人长得十分清雅俊美,对吗?”他接了下去。
“是!那人的确十分俊美。”那卫兵不知是不是被他冰冷的语气吓醒,讲话流利起来。
他的脸色沉了又沈,终于一片铁青。
“大人?”那文士走到他的身边,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他抬手制止。
“人呢?”他问。
“在西边单独的军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