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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去五峰山的道上,两抹身影,急驰而至。
来人来至双槐树前,见这惨景,倏地刹住身形,原来是一男一女,男白女绿,劲装箭袖,
灿然一新,英俊娇美,豪状活泼,两人星目四处眺望,满脸尽是惊讶哀惋之神色。
男的看不出他是愤恨,还是悼惜,瞪目而视,一动不动,女的目光仰视,扫过旗杆时,
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叫,用手一指旗杆上的女尸道:“一鸣!你看!”
原来这两人正是洞中功成,初履江湖的一鸣和莉娘,一鸣闻言,随指望去,不禁脱口惊
呼:“啊!丽娘……”
莉娘以为叫她,她双手拉着一鸣的右臂,显得有点胆怯的样子,嗫嚅地道:“一鸣,你、
你叫什么?”
一鸣看到女尸脸上血迹模糊,已经辨认不出是谁?她仔细一看,女尸胸前和下腹还有中
过旱天一鹞胡奎的“惊风十字镖”的痕迹,他呆立暗忖:“这人是谁?酷似丽娘!为何胡奎处
死她?还毁去了她的面容悬尸杆上?又是谁毁灭了整个大王庄?”
莉娘看到一鸣不理她,一动不动,乃继道:“一鸣,人——不好,我们还是回洞里去
吧。”
莉娘初次接触人类的世界,触目就是数百男女的血腥死尸,她感到人类太残酷,太暴虐,
但是她学话不久,还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的意思,所以她只说出“人——不好”来。
一鸣感慨万端,因女尸而使丽娘的影子又出现在他回忆里,他越发感到思路杂乱,迷糊
不清,所以他没有理会身边的莉娘。
莉娘任性惯了,她鼓起小嘴,拉拉一鸣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一个人回去了!”
一鸣满腔悲愤,眼泪盈眶,他决不会单是为了大王庄的毁灭而难过,他亦与莉娘有同感:
这世界难道就是人杀人,人吃人的世界?他一回身拉着莉娘,大声道:“这世上有好人,也
有坏人,杀坏人救好人,就是我们的责任。”
这道理既简单又明了,从一鸣口中说出,莉娘听起来亦非常悦耳,她和在洞中时一样,
一把抱着一鸣,倚在他的肩上,脉脉含情地望着一鸣的面庞。
她觉得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好做,为什么要回洞中去呢?
一鸣牵着莉娘的手,走遍大王庄,就是不见庄主胡奎的尸体。
他俩顺便在地上拾起两柄宝剑,作为防身武器,斜斜插在肩上,又双双走出大王庄。
此时,夕阳西下,夜色已经迎人而至。
他俩刚走至庄前,一看广场中旗杆上的女尸已经不见。仅在去洞西的大道上,有一抹黑
影,急驰而奔。
一鸣一拉莉娘,双双正欲腾身去追。
倏然,从广场四周稀里哗啦走出二三十人。
他俩扫视一周,不由大惊。
天还未黑尽,难道就出现了鬼了?
原来走出来的全是原先躺在地上,血淋淋的尸体。
一鸣轻搂着莉娘,要莉娘镇静勿动。
莉娘再不懂,她亦知道人死了不会活,但是她对这种场面,只感到莫名其妙。
一鸣亦看到其中大有蹊跷,不由抖发丹田,一阵阴沉冷笑,笑声尖锐刺耳,所有尸体全
部倒下,现出二三十个戴头罩的蒙面黑衫人,每一个黑衫人胸前都有一朵红蔷薇。
一鸣星目一轮,怒道:“是你们毁了大王庄?”
没有一人答话。
“哗啦”一声,每一个人手里都有了一支同样的武器——蛇尾鞭,鞭头上多了一个像刺
猬似的小芒球。
莉娘侧头问一鸣道:“哥哥!这些都是坏人?”
一鸣点点头。
“呛”的一声,莉娘宝剑在握,她娇喝一声“杀!”就腾身跃到对面两人面前,斜斜地
就刺出一剑。
两个黑衫人,只见莉娘怪模怪样地攻到,双鞭同出,一鞭硬硬地绕向莉娘的宝剑,一鞭
直直地点向莉娘的面门。
其实莉娘这一剑式,是“罗汉十八式”中的“降龙伏虎”一招的开始,下面暗藏着令人
预料不到的变化。
莉娘一抖腕,剑在手中转了一个大圈,挡开第二个黑衫人点向面门的蛇尾鞭,随着剑快
似箭,劈向第一个黑衫入的颈部,同时左乎兰花指拂扫第一个黑衫人胸前五大死穴。
眼看一个将在剑下身首异处,一个在指下被重手法点中死亡。
倏然,莉娘收剑缩手,跳出圈外,落到一鸣身前,轻轻地向一鸣道:“他们是女人!”
一鸣不知她讲此话是何用意,愣愣地望着她。
莉娘很天真地小声问道:“女人亦有坏人?”
一鸣对这个问题,一时也答不上来,这些人是不是毁大王庄的人?他无从判定。如果这
些人都是女人,黑白两道有名的大王庄,为何毁灭在女人手里?
一鸣正犹豫间,突然一个黑衫人凌空而降,在这黑夜之间,显得更为恐怖,这黑衫人打
扮完全相同,就是胸前的红蔷薇之外,多了两道黄圈圈。
来人走至场中,抱拳为礼,呖呖莺声地道:“奉帮主之命,请二位至总坛一叙。”
这是什么话,一鸣和莉娘如堕五里雾中。
是友?是敌?都还没有弄清楚,去呢?还是不去?一鸣一时间亦很难作决定。
以现在的一鸣,岂是怕事之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了总可以明了一些问题,
于是一鸣点头应允。
对方一看一鸣已经答应,先出现的二三十个黑衫人,带起一阵劲风,瞬间全部离去,只
剩后到的一人,带着一鸣和莉娘,慢慢地离开大王庄。
出大王庄,向左是去泸西的大道,向右是去弥勒的大道,向前则是去五峰山的小道。
黑衫人带着他俩,出庄后都是转向去弥勒的大道,一鸣不免暗暗惊讶,因为天未黑前他
只发现去沪西的道上有人迹,而今为何这黑衫人却带他俩去弥勒呢?
去泸西比较平坦,去弥勒多是翻山越岭,路途陡险,就是赶路的人,亦莫不未晚先投宿
多加小心,而这个黑衫人带着他俩,在这黑夜中却毫无胆怯之概。
在这黑夜之中,同这全身黑衫好像僵尸一样的人同行,莉娘感到十分不舒服,她紧贴着
一鸣,挽手而行。
刚翻过一个山脊,远远传来兵器碰击和撕杀之声,黑衫人丢下了一鸣和莉娘,腾身就往
山岗下掠去。 一鸣和莉娘在洞中日久,习惯于黑暗,在黑夜中看得较常人要远,他俩随着
黑衫人只三四个起落,已经看到岗下较平坦之处,五六十人正舍生忘死地激战着。
有一部分是胸前有红蔷薇的黑衫人,身手矫捷,蛇尾鞭舞得呼呼作响。
另一部分则是同样打扮的蒙面灰衫人,胸前则是黑白分明的人头骷髅一具,夜晚看来,
不免令人寒毛直竖。
灰衫人每人手中一条骷髅鞭,与蛇尾鞭性质相似,能刚能柔,而且舞动时,声音特大,
十分惊人。
莉娘站得远,不知灰衫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是男人,虽然现在双方势均力敌,但是
她很为是女人的黑衫人担心,如果灰衫人亦是女人,那么这些女人拼死拼活地在这黑夜中厮
杀是为的什么?
一鸣对江湖上的事情,亦知道不少,不管是蔷薇还是骷髅,反正这些全是邪门,都不是
名门正派;
替一鸣他俩带路的黑衫人,显然较其他黑衫人武功高强甚多,本来黑衫人先前站在下风,
但自她加入战斗以后,黑衫人士气大振,扳为平手。
莉娘轻声问一鸣道:“一鸣,谁是坏人?”
一鸣摇摇头道:“不知道。”
莉娘急了,道:“你好坏不分,我们的责任呢?”
一鸣抚着她肩道:“我们初履江湖,要多看,多听……”
“我不管,我去杀……”
任性的莉娘,话还没有说完,反手就要拔剑,一鸣赶快拉住她。
此时,满山虎啸,沟谷齐鸣,四野震惊,在打斗中的灰衫人和黑衫人,霎时逃个精光,
只剩下七八具血淋淋的尸体,躺卧场中。
“嗖!嗖!嗖嗖……”等到一鸣和莉娘发觉时,有十四五个穿虎皮短装,背插虎头双钩的
汉子,已经把他俩团团围住。
其中只有一人满脸络腮胡,背上斜插一柄宝剑,豹头环眼,真像一头吃人的老虎,他虎
吼一声道:“二位是哪一路的英雄,难道不知我们虎神帮的规矩?”
莉娘刚才正要去杀,没有杀成,有气没处出,她望望一鸣首先答道:“什么臭虎神帮?”
莉娘这么说,那个大胡子只气得根根胡子竖立,一阵凶神恶煞的暴笑,道:“你们两个
狗男女想要找死?”
莉娘看他那模样,不禁好笑。
一鸣问道:“你们有些什么规矩?”
胡子汉子道:“告诉他。”
刀疤汉子虎神老么好像背诵条文似的,一字一句地念道:“凡虎神帮君临之处,我武林
同道,不是投降,就得自去一臂,以表臣服。”
一鸣一听,不禁朗朗大笑,笑声正气磅礴,震耳欲聋,虎神帮的诸人被这笑声震慑得不
敢作声,莉娘亦被笑得莫名其妙。
笑声甫息,胡子汉子吼道:“你是谁?”
一鸣道:“你是谁?”
“我是虎神帮外三堂堂主开山虎朱三爷。”
一鸣冷笑两声,道:“我是打虎将雷一鸣。”
开山虎一听,这小子好大胆,竟敢当面讥刺虎神帮,自称打虎将,只气得哇哇乱叫,道:
“你就是拐带良家妇女的雷一鸣,虎弟们,杀!”
这亦是帮,亦是派,他们从没有江湖道义,打架则以众欺寡,只听“呛啷啷”兵刃直响,
一个个虎头双钩在握,拉开架势,就要围攻而上。
又是一阵震山虎啸,二十八柄虎头双钩连钩带劈,兜头盖面地罩向一鸣和莉娘。
一鸣轻搂着莉娘,既无惊惧之色,又不作拔剑之势。
难道他俩坐以待毙?
真出乎意料之外,二十八柄虎头钩全扑了空,一鸣和莉娘陡然不见。
众人正惊愕间,平地响起一声惨吼,虎死余威,山谷和鸣,这回音比先前的惨吼,还令
人胆战心惊。
众人全愣了。
待众人清醒之后,才看到开山虎倒卧血泊中,显然中了一掌,连头带胸都劈成了两半,
脑浆四溅,心肺尤在跳动,这种手法,简直骇人听闻。
没有交过一半招式,敌人从何而去都未有看清,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虎神帮外三堂堂
主,死得惨不忍睹,于是,这件事,立刻被夸大渲染,传遍了整个武林。
这当然是一鸣的杰作,在众人攻向他俩之际,开山虎正洋洋得意地在一旁观战,一鸣一
想,惩恶要惩元凶,所以创下了这一次漂亮干净的处女作。
开山虎既然知雷一鸣其人,他当然想不到失踪年余的雷一鸣,武功会如此奇高,他算死
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
雷一鸣出现,传遍武林以后,有的人高兴,有的人惶惧,不知要替江湖上带来多少血雨
腥风?
虎神帮诸人离去以后,一鸣同莉娘卿卿我我,漫步在黑夜里。
在曙色中春天的早晨,鸟语花香,他俩坐在路边大树下,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
倏然,从远方来路的道上,一个人骑着一匹六条腿的驴子走来,啼声“笃——笃——”,
老半天才看得清来人。
原来驴背上骑着一个老叫化,头戴斗笠,背上斜背一卷草席,草席后面扣了一口铁锅,
驴子像大狗似的,还有点儿跛,他骑在上面双脚几乎可以碰到地面,远远望去,驴子就像生
六条腿—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