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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走,我就坐了起来。这回他们绑得不很紧,我的手活动余地较大。我试着慢慢地将手腕上的绳圈往下抹,缩起手掌,那手竟然从绳圈中脱出来了。手的自由使得情况改观了许多。我现在最受罪的是缠在头上的胶布。那胶布大概是粘地毯的,非常结实,它的胶粘着我的皮肤、头发,使得我的皮肤过敏,痒得令人发疯。我现在可以用指头伸进胶布的缝隙挠着皮肤。但是我不可以撕掉胶布。我慢慢将胶布和眼睛边上的皮肤分离开,又将太阳穴附近的皮肤分离开。最后,我可以将缠得像头盔的胶布往上推,露出了眼睛。现在,借着从顶上的通气窗的一丝亮光,我能看见这洞穴似的地方的情况。我在里面走动。我推着那个木头门,那个门很结实,纹丝不动。我又弓下身子,钻到他们让我大小便的那个地室。我突然看到有一个十来公分见方的小窗洞。我用手抠了一下,似乎还往下掉土。我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个小石片。我用石片刮着窗洞,发现是水泥的。我刮的时候弄出了响声。我只听到外边有人咕哝着,咔嚓一下子弹上了膛。我赶紧蹲下,知道外边有人看守。
过了一会儿,我没听见外面有动静,才悄悄溜回到那块木板上坐下。现在我算计着,中国这个时候应该是天亮了。我的家人是否已知道我被绑架了?我要是真的丢了命,对自己来说可能就是一刹那的事。可对她们呢?她们不知我到底是死是活,会长时间地受着这种折磨。我现在倒是很羡慕那些被判刑的人。他们还是活着的,和外界可以联系。就是判了死刑的人,至少家里人知道他怎么死的。但是,被人绑架是无奈的最无助的,绑架者可以任意处置你,他们可以让你受尽折磨,他们可以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脑子里又出现了我老婆和女儿在一片树林里寻找我。我马上站了起来,打断思绪,要不我会受不了的。
其实从死本身来说,并不是很可怕。我想过他们如果要撕票,会用什么办法呢?是用枪?还是用刀?或者用闷棍?对这些事,我能平静地去想。那个时候英国王妃戴安娜死了不是很久。我就老是拿这事安慰自己。那么显赫的生命,也不就三十几岁就消逝了?我当然会想起伊丽达,这可怜的姑娘可能在一分钟之前还在想着下周婚礼的事,忽然间就香消魂散。我还想起了一个中学时的邻班同学,他叫白永星,是全国少年100米自由泳冠军。他的身体是极好的。他和我同年去当兵,不过他在湖北,第一年就暴病死去了。还有我过去的一个名叫高潮的邻家女孩,她有一回骑自行车摔倒,头上起了个包。在十年之后,这个旧伤造成她脑出血,丢了命。我这样想着居然想起了十几个二三十岁就死去的熟人。原来死亡真的就是你身边经常发生的事。我就这么用这些事来自我安慰。我计算着时间,现在,李明应该是已经启程了吧?只要他一回来,把五万美金付给他们,他们还把我关在这里干吗呢?我大概不会死的。
但是事实上,绑架者通过尼可向李明要的赎金是二十万美金。我非常庆幸绑架者在这事上骗了我。如果我知道他们要的是这个数字,我会觉得获救机会渺茫,我可能会逃跑,会因此送命。
在星期一的早上,翻译尼可、药剂师阿达还有工人尤莎来上班时看到所有的门都敞开着。
他们在办公室聊了半天还没见我从里屋出来。尼可喊了几声,不见回答,就走进我的房间。
这时他看到了绑架者留在桌上的纸。那上面写着:“我们已带走你们的人。你们要马上交出二十万美金。否则,我们就杀死他,还要炸掉你们的房子。如果你们报告警察,在这个屋里的人会被一个个杀死。”
药剂师阿达吓得一声尖叫,尤莎当场就昏了过去。只有尼可还神志清醒。他知道这是个国际的事件,李明不在,他得告诉中国使馆。尼可做过外交官,知道怎么和中国使馆联系。
使馆获知后,极为重视,立即向阿国警方报了案,并照会了阿国外交部。同时将此事作为重大事件向国内作了报告。使馆还马上找来杨小民。让杨小民和李明取得联系,要他马上回来处理。阿国警方在接报后迅速赶到现场。在作了现场侦察后,取走了我的许多照片。媒体也马上赶来了。在门口架起了摄像机。报纸、电台次日全部以此事做头条新闻。阿国那时的传媒已经私有化,需要吸引读者和观众。他们不知怎么从警察手里拿到好些我的照片,有我在金字塔边骑着骆驼,在巴黎的艾菲尔铁塔,在希腊的帕特农神庙。这些照片配上记者渲染的文字,马上吊起了读者观众的胃口。当时,阿国已经出现过好多次富人被绑架的案件,人质几乎全部死掉。在不到两个月之前,阿国的全国商会会长被绑架,在家人付了赎金后,还是失踪了。阿国人被绑架后,家人不敢报警。只有我被绑架的事情一开始媒体就全力报道。阿国人关切着这事,他们这些年看到中国越来越强大了,这回他的公民被人绑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同时他们也要看看自己的警察有多大能耐,能否把人质救出来。那些日子,阿国的报纸和电视台的发售数和收视率刷一下蹿了上去。
中国真的变得强大了。以前的中国只强调国家的利益。而强大了的中国知道了要保护自己的每一个个体人民,尤其是在海外的中国公民。使馆接到了国家外交部明确的指示,一定要尽力营救出人质。阿国的社会党新政府对这事也高度重视。我是第一个被绑架的外国人,如果我救不出来,将会吓跑很多外国投资者。还有一件事情也起了作用,那就是阿尔巴尼亚的外交部长早已定下在两周后访华。在这个时候,如果我被绑架者撕票,那对两国政府来说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阿国公安部指派了地拉那23分局的迪米特里警长为行动指挥。他调集了几十个精干的刑侦警察,并获准使用各种侦察手段。中阿双方为了及时保持联系,把指挥中心设在了中国使馆。他们得到的第一个有用的线索是新华社杨记者的报告,一个陌生人来电向他询问尼可的电话。在当天夜里,尼可接到了绑架者的电话。他们斥责尼可报了警,警告他如果不配合他们,将杀死他们全家。接着他们询问李明是否已启程回来,是不是已答应付赎金。尼可只是说李明已经知道这事,很快要回来。这一夜尼可和老婆、儿子一夜没睡,坐在灯下商量着是否要报告警察。在一年前,尼可的大儿子因为得了忧郁症,从一座五层的楼顶上跳下身亡。现在,他们又要面临死亡威胁。尼可后来对我说,他不是怕自己,而是怕儿子的安全。但是那天在天亮后,尼可还是下了决心,向迪米特里报了案。迪米特里微笑地听了尼可的报告。其实迪米特里在尼可接电话的同时,已经在同步监听。在杨记者提供报告后,迪米特里知道绑架者会和尼可联系,就做好了监听准备。
美丽的黛替山
在我被解救之后我问过迪米特里,如果绑架者拿到了赎金,会不会放我走?迪米特里微笑着回答我:不,不管他们拿到拿不到钱,他们事先的行动计划已经决定最后要打死你,然后把你扔在黛替山上的深涧里。
很奇怪地,对于这个差点成了事实的结局我好像有一种预感。
在被关在洞穴里的第二个夜晚,我已疲劳之极。由于我的手脱开了绳索,我可以躺了下来,好几次都沉睡过去。那些睡眠十分深沉,伴随着真实感极强的梦境。那些梦都和黛替山有联系。
那座差点成了我葬身之地的黛替山在地拉那城北边。像一扇巨大的屏风遮挡住从北方高原吹来的寒风。每年的深秋山下起了寒意时,黛替山的顶端就会有白白的积雪。而在春夏时,山上的风景极其美丽。我看见了山顶上的那个牧羊人,他的羊在草地上像白雪一样耀眼,一只牧羊犬在驱赶它们,羊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在这片牧场的背后的峰顶上,是高耸入云的电视塔。这是中国人在七十年代的无偿援建项目。电视塔的下方有一座小小的墓园,一个叫赵国宝的中国工人沉睡在这里,他是在组装铁塔时掉下来殉职的。
黛替山上林木茂密,涧深崖陡,时晴时雨。我站在照着阳光的北坡,看着南山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银色的雷电在黑云里闪出,鞭子一样抽在峰顶。
在黛替山的半腰,有一大片气派豪华的建筑群,黄色的屋体,红色的瓦顶,呈带状依次铺开,中间用几条带屋顶的回廊连接成一体。而在地下部分,更是有无数条迷宫一样的通道。
这些建筑面对着地拉那城。当我坐在那个通体玻璃的餐厅吃大餐时,会有一种在地拉那上空飞翔的感觉。而在深夜的地拉那远望黛替山,这片空中建筑的灯光会闪耀得像是星空的一部分。
这个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是埃及人投资的豪华酒店式宾馆。我曾经是这里的常客。这个餐厅的领班是个个子高高,皮肤极黑的埃及男子。他的西装笔挺,领子雪白,皮鞋亮得耀眼。他的身上散发着优雅的香水味,一如他优雅的举止。是他向我指明了去埃及的道路。他给我画了一张地图,怎么去开罗,怎么去卢克索帝王山谷,怎么去看亚历山大城的灯塔,怎么去找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的踪迹。在这张他手绘的地图上,他在我将去的城市都写上一个电话号码。我在埃及到达一个城市,打通这个号码,告诉他们是阿赛福让我打的,我就会得到很多方便。
那些夜里我好多次梦见了这个叫阿赛福的埃及人。他有时会是法老,有时是僧侣,有时是捕鸟人,有时是做木乃伊的工匠。我好像是个幽灵,跟他穿行在巨大的神庙石柱之间,在熬着香料的铁锅周围……那些梦是真正的噩梦,我现在想起来还是难以忍受。
在我在地洞里被这些噩梦缠绕着时,那个叫阿赛福的埃及人的坏运气也在悄悄降临。几天后,就是我被解救的那个晚上,一个由美国特工和阿尔巴尼亚特工组成的突击队包围了空中花园,把三个企图炸掉美国大使馆的本·拉登的要员堵进了一个地下通道的尽头。双方发生激烈的枪战,三个阿拉伯人两个被打死,一个名叫阿赛福的人饮弹自尽。阿尔巴尼亚电视台把这条新闻和我被警察解救的新闻同时播出,在那个电视台记者以五百美金卖给我的那盘光盘里,也录下了这条新闻。后来我又看了报纸,知道了黛替山的空中花园就是本·拉登设在阿尔巴尼亚的基地。他们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当美国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使馆被炸之后,这个基地马上被启动。据那篇报道说:埃及人的空中花园正好俯视着美国使馆,他们计划如果汽车炸弹不能靠近美国使馆,他们就在空中花园使用火箭炮直接炸毁美国使馆。只是美国人得到了可靠情报,提早一步灭了他们。
黑夜要过去了,我看见那个圆筒似的通气窗慢慢变得亮起来。在昨天早上,外边这个时候有集市似的嘈杂声音,可今天却很平静。我听到了几个妇女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有小孩的声音。一忽儿,还有一架收音机开始播放起音乐,是一些难听的阿尔巴尼亚民歌。这时我明白了,我是被关在一个居民区的院子里。看来这个院子里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