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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她给胖墩墩的小儿子穿上连衣裙,在他那亚麻色的卷发上扎上蓝色的花结。每当丈夫出车去了,她就这么做。而父亲则喜欢带最小的儿子到机务段去,带他走进出车之后停放钢铁怪物的巨大台位。尼古拉望着流出琥珀色润滑油的车轮,望着巨大的活塞,望着那象是冒着滴滴油汗、发热发亮的机车两侧,既不觉得害怕,也不感到特别新奇。这大概是因为父母按照各自的意愿给小儿子那么多的影响,以致于这个脸色鲜红、体态丰满的孩子变得温顺、沉思、富于幻想。
科利亚②不玩整个铁路新村的孩子们喜欢玩的“乘火车”游戏。别的孩子们露出晒黑的小腿肚,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追逐,神气活现,气喘吁吁:“噗,噗嘿,噗嘿!”凌厉的叫喊声响彻四郊:“嘟-嘟-嘟!”而这时候,尼古拉却独自坐在敞开的窗口,用手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庭院里的鸡群东刨西啄,窗下枫树沾满灰尘的叶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有时,他一连几个小时躺在屋旁的小花园里,毫不感到无聊地望着火车驰过后留下的一缕缕轻烟,在空中是如何变幻无穷的。听着调车机车繁忙的汽笛声、道口房信号喇叭低微的吱吱声,过路商贩的吆喝声,远处缓冲器不时发出的响声,以及电线上飞出的连续不断的、轻微的嗡嗡声,他觉得这种声音似乎有些神秘莫测。
【 ①“机车左侧”是指开车时司机助手站的地方,“机车右侧”是指司机站的地方。——译者注】
【 ②科利亚是尼古拉的小称。——译者注】
在学校里,尼古拉不是因为努力学习,而是由于聪明伶俐胜过同学。虽然他有时上课心不在焉,但他能很快领会教师的思想,取得良好的成绩。由于父亲从儿子小时候起就想培养他对自己心爱的工作的兴趣,所以有一天,他违反规定,竟让小孩跟机车乘务组出车。尼古拉准确地完成了父亲交待的全部任务,但不知怎么的却毫无热情。象所有好心的师傅一样喜欢跟年轻人张罗的司机长,也只好摇头叹息。
当尼古拉已经读到三年级时,父亲又作了一次使他爱上祖传职业的尝试。他把保存下来的老二叶甫盖尼小时候喜欢摆弄的小虎钳和工具找出来,在过道屋里安放了一张工作台。可是尼古拉对此还是兴致索然。小虎钳和工具由于整个夏天没有使用而生了锈,最后父亲不得不把它们收进工具袋,远远扔进顶楼,以免联想起失败的教育。
尼古拉书读得多而杂,常去看戏、看电影,能背诵许多诗和童话,不过在这方面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爱好。这个满头亚麻色卷发、体格健壮的孩子,脸色红润,身材高大,与年龄不大相称,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总是显得小了。他根本不象肤发黝黑、细瘦坚实、动作敏捷、生性倔强的热列兹诺夫家族,父亲瞧着他,心里暗自叹息。唉,小儿子成不了大器。他总是那样心不在焉,漠不关心,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不象段里其他生龙活虎的青年,倒象一个关了风门的炉子,火势不旺。
司机教练已经将自己的职业许可证传给了几代青年机械工人,可是这次失算了。有一回,尼古拉出外参加少先队夏令营,他忽然迷上了大自然。从此,他成了少年自然研究者小组一名最积极的成员。他的全部课间休息时间,都是在生物研究室里度过的:给那些肥壮、懒惰的鱼喂食,给那些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黄雀和那些体态庄重、羽毛漂亮的灰雀清洗笼子,在窗上打苍蝇喂青蛙、蜥蜴、幼体西螈、蠑螈以及学校饲养缸和饲养笼里的其他贪食的“居民”。
在热列兹诺夫家洁净的、象五斗橱衬衣抽屉般的小屋里,出现了一只折伤翅膀、生性好吵的唐鸦雏,随后,又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温顺的刺猬。蝾螈的家族在窗台上一只装干电池的四角玻璃罐里也安下了家。它们都是十分安静的房客。母亲对待爱子的僻好采取宽容的态度,心甘情愿照料它们,容忍它们给她的住室带来的难闻气味。很快黄颔蛇也加入了这一伙。于是,温顺随和的母亲开始无法忍受了。
这位新房客不满足于拨给它的尼古拉房里双层玻璃窗之间的宽敞住地,用它那固执的脑袋钻破纱网,悄悄地溜走了。后来在极不该去的地方——放着刚刚洗好熨平的内衣的筐子里、准备生火的炉灶里、甚至父母亲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它的踪迹。被撩拨起来的黄颔蛇毫不畏惧,表现了它好斗的天性:发出愤怒的咝咝声,扬起头来,向人吐出它那又尖又细的青信。然而,就是对于这位房客两位老人也还是容忍了。
但是,有一天,黄颔蛇破坏了礼貌和好客的一切规矩。当街道委员会在母亲房里开会听取城市建筑师关于动员群众绿化铁路工人新村计划草案的报告时,它悄悄地爬进了房间。黄颔蛇看到这么多陌生人,闻到这么多不熟悉的气味,于是仰起头,摆开战斗的架式,凶狠地闪动鳞甲,发出威风凛凛的咝咝声。开会的人四散奔逃。报告人吓得跳上五斗橱,图纸和计划草案飞到地上。就这样,黄颔蛇被人用夹煤的火钳夹住,扔进了污水坑。以后很长时间,工人新村的那些饶舌的女人还在谈论着热列兹诺夫家发生的“黄颔蛇风波”,同时,这场风波也成了一些机车乘务组的笑谈题材。
就是在发生这次事件后,父亲也没有干涉儿子的这种爱好。只要在他身上能燃起顽强的热列兹诺夫星火,最主要的是只要他不象他几个哥哥那样从父母身边飞走,那么,他就是把鳄鱼养到家里来也行。父亲是这样考虑的。而尼古拉却有主意,这个主意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不过他不到时候不愿将它告诉父母,不愿使他们伤心。他决心成为自然科学家,向往着驯服野生动物,改变它们在祖国森林里的地理分布。
尼古拉念完七年制铁路学校以后,又从司机助手训练班毕业了,被分配上了机车。象热列兹诺夫家其他人一样,他当司炉没当多久,就登上了司机助手的座位。父亲心里很高兴:儿子终于沿着他的道路走了!可是,父亲又感到困惑莫解。他所培养的每一个青年机务人员都有自己的特长:一些人以对线路地形的熟悉而使人惊讶,他们几乎可以蒙上眼睛开车;另一些人以修理能手而闻名,他们熟悉机车的“机体”,直到每一根钢筋铁骨,所以不怕线路上的任何考验;还有一些人以保养机车而著名,他们的机车零件经常擦得油光闪亮……而尼古拉则平平庸庸,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人家认为他是一个认真的助手,仅此而已。就是这点使父亲感到失望。
老热列兹诺夫知道,儿子在夜校是学习得不错的,但是他不知道,当尼古拉从驾驶室窗口向外张望时,不仅留心路标,观看从旁闪过的森林,而且幻想着,有朝一日,在现在这些被“真正的”野兽遗弃的密林中,按照人的意志,巨大的麋鹿、飞奔的山羊、貂鼠和黑貂,将会重新出现,褐狐将会自由自在地生存和繁殖。谁能知道,也许他,尼古拉·热列兹诺夫,还能培养出什么别的有用的新品种来呢!父亲也不知道,在枢纽站的一些吞云吐雾的乘务组休息室里,老司机们噼噼啪啪地打骨牌,而青年们有的扯开嗓门唱歌,有的谈论姑娘们,有的埋头钻研技术书籍,有的画机车零件图,而热列兹诺夫家的小儿子却在读达尔文和季米里亚捷夫③的著作,或者躺在床上梦想在几年内或者几十年内,有那么一天改变动物的物种,而这一点,大自然本身需要千百万年才能实现。
【 ③季米里亚捷夫·克利门特·阿尔卡季也维奇(1843一1920),俄国达尔文主义自然科学家,杰出的植物生理学家,科学知识普及者和传播者,彼得堡科学通讯院士。——译者注】
尼古拉决定投考市立师范学院的生物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确实表现了热列兹诺夫家人的性格。在机车上他全力以赴地工作,并以优异成绩念完了业余中学。
但是现在,正如机务人员们所说的那样,当生活“走上正轨”,已经可以拼命地工作和学习的时候,意外的情况打破了他的计划。尼古拉跑的这辆机车赢得了铁路分局的第一名。共青团组织改选时,这位年轻的司机助手被一致选为团委书记。与此同时,他的申请书和证件已经到了学院的招生委员会。
尼古拉去找党委书记商量。党委书记斯杰播·季德契·鲁达科夫不久前还是一位有名的机务人员,是父亲的学生和朋友。怎么办呢?难道把证件要回来?
瘦小的鲁达科夫只是把两手一摊:选上了,就好好为人民服务嘛!工作越来越多,各车间来了一批集体农庄青年,应当培养他们,引导他们熟悉工厂的生活。谁来培养他们呢?难道不是靠你们一家吗?父亲——在机车台位旁,儿子——在共青团组织。要知道,热列兹诺夫这个姓氏在整条线路上是出了名的!
党委书记和蔼地微笑一下,灵活的褐色的眸子闪着光芒。
“你以为我不惦着机车了老弟,我是个这样的司机:蒙上我的眼睛,凭听觉我可以说出机车在哪段线路上跑……如今选上了我,那就为党工作,尽力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书记眼里愉快、和蔼的光芒消失了,他严肃地、甚至生气地说:“干一干吧,先把工作搞好,如果你还是不改变主意的话,我以一个布尔什维克的名义向你保证,一定放你到你的刺猬和黄颔蛇那里去!可现在你非得给我好好工作不可,别给热列兹诺夫这个姓氏丢脸!”
尼古拉接受了共青团的工作,干起事来确实是热列兹诺夫家的气派:有决心,有办法,有干劲。新团委书记开会总是先仔细准备,严肃而周密地考虑自己的发言,有时甚至事先写好,力求每句话都有的放矢,立意明确。他支持青年革新者的创新,经常探望生病的同志。很快他被选为区委委员,随后进了团州委。他把全副精力投进了共青团工作,但是他童年时就扎根的爱好,至今也没有离开他。在两次车间会议的间隙时间,或者坐在主席台上听一个什么冗长的报告时,这位年轻人依旧梦想着学习和科研工作。
第2章
一年以后的早春,尼古拉来到鲁达科夫的办公室,非常坚决地提醒他实践他往日的诺言。
“嗯……”书记用一只生有雀斑的手抚摸着修得短短的棕黄色胡髭,若有所思地说。“好啊,我佩服你这股子倔强劲儿。工作上了轨道。副手培养出来了吗?”
“培养出来了。”
“明白啦。好小伙子……当然罗,舍不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得征求一下团员的意见,看他们放不放他们的这位养蛇人……那么,你想上哪儿去学习?”
书记的问话中含有某种隐忧。鲁达科夫知道,老热列兹诺夫精神上正经受着人去楼空的痛苦,而现在这位著名的司机的最后一个儿子又可能离家而去。但得知尼古拉打算在本市学习,就住在父母身边之后,书记才松了一口气。他甚至答应帮他说服老头子别再多费唇舌,于脆让儿子进学院,只要儿子不离开家……
一切似乎进展顺利。老热列兹诺夫并没有反对。有什么办法呢,命中注定嘛!尼古拉把工作交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