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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守,守则要尽可能多地拖住蛮族兵力。在厚琊山原的各个关口逐次抵御,以关口消耗蛮军兵力,然不可退过雪拥关,因退过雪拥关噍城就是孤悬敌后,恐蛮族重施当年故技。只要噍城和雪拥关兵力粮草充足,互为掎角之势,蛮族就很难攻下。战况若是就此胶着下去,就要看谁的粮草充足,打的其实是耐性战了。”
嬴淆点头道:“是呀,若是南方这几年粮食丰产,安王全力支持,就有取胜之机,否则……不过我奇怪的倒是——这一路上,多见有新拓出来的马道,就好比这条通噍城的路,这都是赵将军督修的吧?”
赵子飞点头称是,嬴淆又道:“云帅修这些马道做什么?这不是反而有益于蛮族骑兵的调动吗?”
赵子飞笑道:“这却要恕末将卖个关子了,这其中的奥妙两位不久便知。”
嬴淆笑道:“看来云帅还另有妙计,老夫就静候各位捷报了,告辞!”这时路上已被清理出来,沐霖与赵子飞便别了嬴淆,率军离去。
这一路行在山原之中,流亡百姓不绝于途,传来的消息也是众说纷纭。有道蛮族可汗的大军已过了雁脊山口,与杨将军打过好几仗;有道那不过是哈尔可达的私属,蛮族大军还远着呢。其中还有不少文官官眷之类,不过他们只是迁到雪拥关之后,而不会去南方。
二人昼夜急行,终在六月二十五日到达西京城郊。远远便见一些百姓中混有一标人马护着金辇而来,虽远不及正经仪仗,然而却也极为醒目。
赵子飞向那打头的标将道:“皇上和太后也撤出来了?”
标将道:“是,这些百姓是西京最后一批老弱,眼下西京城中只剩得军队和青壮汉子——二位要去见过皇上和太后么?”
沐霖盯着那金辇的护帘,神色有些异样,听赵子飞道:“这回就算了,日后迎皇上回京之日再行大礼。”却也没有言语。
云行天站在西京城头,身后将士们目送家人亲眷离去都难掩悲凉之情,谁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云行风突然道:“看,赵将军和沐二公子来了。”云行天定神一看,果见前面尘头中现出两面大旗,便遣人下去迎候。一会儿,见沐霖上来,云行天正待上前迎接,眼中余光一闪,却看见了一个决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
嬴雁飞怀中抱着儿子,身后跟着朱纹,笑盈盈地从城楼中踱了出来。云行天大怒,一时也顾不上沐赵二人,大步踏过去。不待他开口,嬴雁飞抢着道:“这怪不得袁先生和那位标将,袁先生将我们接出宫在城楼中交与他时,趁着宫中侍卫与他手下换防,妾身命一名宫女穿了妾身的衣裳,抱着个布偶上了乘辇,那位标将不识得妾身,故而被蒙混了过去。”
云行天气极:“你这是做什么?西京马上就是最前线,你赖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无,还要劳别人分心照顾!”
嬴雁飞不答,将手中孩子交于朱纹,跳上城堞,再把孩子抱回怀中。嬴雁飞的面庞在天际映衬下如绽现佛光般圣洁端丽,一下子让城上城下的士兵们都为之安静下来。
她向着士兵们高声道:“我自知在西京帮不了什么忙,但我儿既已为大幸皇帝,便不能在大敌当前之时,私自逃走,留下诸位为中洲浴血抗敌。我与皇帝当与西京,与将士们共存亡。如有拖累之处,尚请各位见谅。”
她向下伏身行礼,城上城下顿时跪成一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如浪潮此起彼伏,士兵们面色涨红,方才离别的悲凉气氛顿时转为激昂,云行天等人迟疑了一下也随众跪下。云行天见嬴雁飞不引人注目地向自己做了个鬼脸,那意思好像是说,这下她又要跪还自己一次,不由苦笑。
袁兆周悄声对他道:“她留在西京也好,总可以鼓舞一下士气。”
云行天心道:她这只怕是给自己和儿子招揽军心吧,她真的以为会有什么用吗?虽说这么想,心情却依然激荡,便觉此身只不过是一员寻常小兵,拜服于她这一刻的风采之下。
云行天的元帅府。议事堂上,云行天坐在上首,沐霖是客,坐在他右侧,军师袁兆周坐在左侧,他们身后是一张极大的中洲地图,其余众将环坐。
云行天道:“今日大家聚在一起,这是开战之前的最后一次,我且将此战方略完全地告之各位。”然后他站起,来到地图前,指着西京道,“首先,各位已知的是,西京以北全是一马平川,极有利蛮族骑兵行动,在这样的旷野上与蛮族骑兵决战必败无疑,是以我已决意放弃西京以北,迁出这一带的百姓,并焚烧草木,不给蛮族留下可用之物。”
令狐锋道:“听说杨放已经避开蛮族大军了,但焚毁粮田草场还不到五成,可是真的?”袁兆周点头称是。
云行天道:“以杨军独抗数股蛮军,掩护百姓撤离,已算完成任务,草场烧去五成也算不错了,计划归计划,哪能全按事先定好的打仗,此事已毕,不用再提,且由他戴罪立功吧!”
银河一战后,虽然蛮族大军集结尚需时日,但一些小股敌军的攻侵已是无日无之,杨放率领新归入他麾下的原成奇军中骑兵,在雁脊山口附近与蛮族连战了个把月,前几日探得蛮族大军已逼近,虽然草场尚未烧完,但已不可再坚持下去,遂依原计让开雁脊山口,在风涯山脉中藏匿起来。
在银河一战后,云行天已命人在风涯山中暗藏了大量粮草,足可供杨放军用上两三年的。沐霖忍不住问道:“听说上回蛮族围城,云帅用了一种什么法子让青草不可食用,不知这次为何不用?”
袁兆周道:“二公子有所不知,那是在草地上撒了一种药水,要撒满从银河到西京,药水配不了那么多,况且这药水会浸入土中,日后流毒无穷,是以不能大量使用。”
云行天道:“反正坚壁清野,也就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袁兆周却道:“这也未必。人力所不能为的,天意却难测。”众人向他看去,却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团泥土来。
云行天皱皱眉头问道:“这是何物?”
袁兆周道:“这里头是蝗虫卵,这几年雨量过多,来年极可能大旱,我估计会有一次大的蝗灾。”
“那又如何?”
“这蝗灾或会使北方数省化为白地,使蛮族马匹无草可食。”
“有这么厉害?”
“这不可能吧?”众将纷纷表示怀疑。
“蝗灾我只听老人们说过,但都三四十年没发过了,再说那也至多是一省遭灾,哪有这么厉害?”
众将议论纷纷,云行天摆手道:“不用议了,这种事做不了准的。西京,我既不全守,也不全弃。我将精锐骑兵撤出西京,而且要让蛮族知道,这样蛮族就会以为可以很快攻下。眼下皇上和太后又留在西京,想来蛮族对于攻下西京还是有点兴趣的。我欲以西京陷住蛮族五万兵力,更要紧的是迟滞蛮族的前进速度。”
赵子秋迟疑道:“蛮族不见得会重蹈哈尔可达的覆辙,何况围住西京,三五万就足够,蛮族向来喜用往我军后方大包抄的战法,这,只怕是……”
“纯守城自然不行,我要的是巷战!本来这法子还未必可行,但有了天下最善巷战的沐二公子相助,就更有把握。二公子,你觉得如何?”
沐霖道:“方才进城时,我粗粗看了一下,这西京房舍全用坚石筑就,方圆百里,街巷曲折交错,是我见过的最利巷战的城池,而骑兵在此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西京城中向有挖掘地窖修筑复壁以藏物躲灾的习性,这极有用处。我并未和蛮族交过手,不过若给我五万步卒,我想,把五万蛮族拖在这儿一年还是成的。但,这需要充裕的粮草。”
“粮草的事军师一会儿会告知大家。”云行天接着道,“我们的骑兵撤出去后干什么?我已在厚琊山原中修造数百个密堡,内中都备有足够数月用度的粮草,骑兵一标标地散开藏于其中,一旦发现蛮族就近攻之,若是发现蛮族的牲畜更不可放过。总之打了就去,日夜骚扰不休,使之无法像五十年前那样来去自如,让他们走不出厚琊山原。我的意思就是说,我并不想求胜,至少是半年之内不想,我只要一个拖字,消磨蛮族的锐气体力,直到他们再也拖不下去,我们再与之决一死战。”
沐霖心道:果然与我想的一样,只是……他问了出来:“云帅命赵将军修筑可行马的山道,岂不是反有利于蛮族骑兵?”
云行天笑道:“二公子不知,我这山道修得颇有些名堂,山道只宽四尺,我军战马较小多可通行无碍,但蛮族所骑的草原野马腿长步宽却极易跑出道外。这一来,在这些山道上,蛮族的行军永难赶上我军。”
沐霖心道:那些山道最少也要六七年才可建成,云行天只怕是灭了陈近临便在为这一战做准备,此人志向之远,胆气之豪着实令人佩服。
云行天向袁兆周道:“军师把我军兵力、粮草,蛮族兵力向大家报一下。”
袁兆周道:“我军现下储备的粮草约有一百万石。”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嗡嗡之声,大多人都没想到有这么多,“这都是历年积下来的,另向南方购粮五十万石,厚琊有些盆地还能产些粮食,我方军民共计一千万,以每人每日耗粮五两算,可供一年。其中西京储粮八万石,分散各处,为的是以防被蛮族发现,坏处是少部分可能会在蛮族占区无法利用,这就看二公子意下如何了。”这便是答沐霖方才的问题了。沐霖点头,以示无疑问。
袁兆周接着道:“我军兵力大约七十万,其中骑兵三十万,箭手二十余万,步卒二十余万,另有在册青壮男子四百多万可供劳役,有些受过训练,有死伤可随时补充。另外,蛮族的情形我们派出的探子探来的情报如下——蛮族可汗的凌可切部为二十万,蛮族其他部是七万,突利族、舍月族、摩可特族等随同出征的是四万,总计约三十余万,全是骑兵,比之当年特穆尔吉入侵时的十万是多得多了。”
云行天道:“正如今日之中洲已不是五十年前之中洲,今日之蛮族,也不是五十年前之蛮族。五十年前蛮族茹毛饮血,强悍无比,但这五十年来,他们坐享中洲和其他各族的供奉,其实已经娇气了许多。银河一战,我军伤亡虽仍在蛮族之上,但已不足一倍,就是明证。五十年来,我们年年日日与蛮族打,向蛮族学,现在就让我们看看,今日之中洲,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会议结束后,各将撤离,云行天把杨放留下的步卒交给了沐霖,道:“这些步卒是经过银河之战的,比起其他的来,应该是能打些,这位唐真副将,本是杨放部下。眼下杨放那边一时用不上他们,就着他们跟着二公子吧。二公子能撑多久是多久,实在不行了,就撤了吧。”沐霖也不答,只是一笑。
六月二十八日清晨,蛮族大军到了。
天边黑压压一片,连夏日的朝阳也显得无光,数十万只马蹄踏在大地上,好像永远只有一个声音,一种节奏,让人听了心里发慌,头脑发胀,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转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