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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人进来,怎么没人通报一声?却听得身后的宫女们一并跪下行礼道:“项王。”
朱纹心中十分讶异,因虽得了大胜喜报,却没有听说过迎项王凯旋的事,不知云行天为何这般无声无息地跑了来。见他身上盔甲未脱,征尘未洗,好似是直接从战场上下来的。
云行天抻手扶起李鉴殷,对朱纹道:“太后呢?”
朱纹道:“太后正在歇晌呢,项王且在外间略候,婢子这就去叫她起来。”说着便打起帘子。云行天进去,在炕上坐下。
“小姐,小姐,快起来,项王来了!”嬴雁飞被朱纹摇醒,忙起身换了衣裳,匆匆理了理鬓角。
出得内室,却见云行天倚在炕角,双目轻闭,鼻中微鼾,竟已是熟睡了过去。朱纹正待叫醒他,嬴雁飞却把指头放在唇角对她嘘了一声,悄声道:“去把殷儿带远些,莫要吵闹。把帘子全放下来,轻点。”朱纹依言行事。嬴雁飞拎出一方锦毡,轻轻覆于云行天身上,然后焚上一炉安魂香,自己捧了一本书,坐在一旁。
云行天醒来,第一眼就见到嬴雁飞坐在窗下阅书。此时天色已暗,房中帘子已下,却未点灯,嬴雁飞瞧得有些吃力,凑在帘缝边上,略略颦了眉头,神情专注。
云行天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拉开身上的锦毡,悄声走过去,把嬴雁飞手上的书本夺下来扔开。嬴雁飞一惊,见是他醒了,正要行礼,云行天却俯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双唇,嬴雁飞惊慌欲逃,却被他双臂困在墙角,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受之。
良久,云行天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懒得和你玩下去了。你的三年孝期已满了吧,把这身白衣服脱下来。中秋之日我称帝登基,你为我的皇后。你的儿子我视同亲生,我们会有其他的儿子,别的女人也会为我生下儿子,我将对之一视同仁,日后从中选出最为贤能的来继承我的基业。就这样定了。”
嬴雁飞为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面色潮艳,微微喘息,她长吸一口气道:“纳娶前朝太后,项王不怕惊世骇俗么?”
“惊世骇俗?”云行天笑道,“我云行天生于世上就是为了惊世骇俗来了。我尚有更为惊世骇俗之事欲为呢。”他突然站起来,在房中走了几步道,“你是第一个知晓此事之人。我登基后第一道圣旨将是讨蛮族檄,我要率大军远征蛮族,扫荡蛮族藩篱,使得蛮族从此之后再也不得威胁中洲寸土。”
嬴雁飞闻言大惊,高声道:“项王不可!中洲已是劫后残躯,经不得战火了,况且风涯山脉以北气候风土迥异中洲,是极为高寒荒僻的所在,单是运送粮草已是艰难万分,请项王三思!”
云行天神色不豫道:“风土不会变,但蛮族却会变。眼下蛮族正是四分五裂虚弱之极,若是过上个十来年,待他们回过原气来,又是中洲心腹大患。”
嬴雁飞哀声道:“项王,没能亲自杀了沐霖,你就如此不甘心么?你定要灭了蛮族方可以出这口气么?项王,远征蛮族之战有负无胜,你……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你!”云行天闻言似欲狂怒,却又止住了,他沉声道,“是,我就是不能让自己输与人。遥叔死了,是因我而死,我就是为了要亲自攻下沐霖守的城池,才把遥叔害死了,可沐霖还是逃脱了,逃到了我追不及的地方。我不甘,我需要一场大战,一场艰难无比的大战来验证一下,我云行天还能打么?至于胜负,那本不是我在意的。”
嬴雁飞柔声道:“项王,你迫得沐家中人杀沐霖求降,已是胜得分明,洗雪前耻,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云行天却道:“当年我欲与蛮族开战,你是世上唯一赞同的人,如今却连你也不再信服我了么?”
嬴雁飞道:“可今日与当初形势大不相同……”云行天打断了她道:“这不是你们女人家管的事。你专心准备大婚的事吧,中秋的诸般典仪我交于嬴泌和,你与他商议着办吧。”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朱纹在外头听得二人吵闹,正提心吊胆,见云行天急冲冲地出来,只来得及在他身后叫了声:“项王慢走。”然后进到房中,见嬴雁飞怔怔地坐在那里,似是若有所思,神情极为古怪。
杨放整日在京都城中忙着处置尸首,修缮房舍之事,匆匆过去一月。一日正与唐真巡营,见几个亲兵抬进一只铁箱。杨放问道:“这是何物?”
亲兵嗫嚅道:“这是军师嘱我等带回来的,他着我等回来后再告知于大将军。”
杨放皱眉道:“这是什么?”走过去打开一看,光芒四射,晃得眼花,却是大箱珠宝。杨放先是一怔,然后马上明了,这是沐家和京都皇宫中的珠宝,不由大怒,喝道:“你们居然敢收下这种东西!军师又怎会做这等事?”
“确是军师命下的。”亲兵们战战兢兢道。
杨放知他们定不敢如此胆大,于是便命人备马,欲往袁兆周处去。
唐真一旁听得此事,挽缰道:“将军不可。”
杨放怒道:“为何不可,莫非你贪这些财物?”
“末将怎敢,只是军师如此做,定有他的用意。”唐真环顾四下道,“请大将军入帐中说话。”杨放随之入帐。
唐真道:“大将军难道不知,这些日子军中抢掠民财的不在少数?”
杨放皱眉道:“自然知晓,还不是搜寻米粮所致。不是说大多都已被处死了吗?”
唐真道:“处死的毕竟是少数,到底是法不责众。我早就听说云军中有分下的宫中珠宝,定是军师为了不让将士们掠夺民财,是以将未入大账的珠宝分了下去。”
杨放道:“这像什么话?回到西京,项王一样会依功论赏的。”
唐真道:“可那却是要与众军均分的。眼睛里见着了这些事物,哪里还等得到日后。”
杨放道:“他们怎么办我管不着,但我杨军中敢扰民的我已杀了上百个,还有敢犯禁的么?”
唐真道:“我军中倒是没有了。但眼瞅着云军发了财,不忿的多得是。军师深知大将军清廉自守,必不会要的。他的意思是让我军的兄弟们也沾点光,免得我军兄弟们眼红传言出去,叫项王知晓了。”杨放不语。
第十章 大将军与云大将军
唐真看了他一眼道:“这事大将军就依了军师的意思吧,以大将军与云大将军的交情,闹了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杨放终叹道:“且放在那里,待我去问过军师。”正说着,外头有人通禀:“军师请大将军去他帐中,有项王谕令。”
杨放至袁兆周处,通禀进帐后,袁兆周笑言:“项王宣我等回西京呢。项王将在中秋之日登基,同日大婚。”
杨放问道:“大婚?皇后是谁?”
袁兆周大笑道:“除了嬴氏,还有谁?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言语中便已不再称嬴雁飞为太后。
杨放一呆,过了一会儿才想到:确是如此,项王近来心绪不佳,若太后在他身侧,他定然好受些。于是才有些欢喜,马上想起此来欲问之事,道:“军师,你着人送至我那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袁兆周道:“我知你必为此而来。”
杨放问道:“这些东西还未入账吧?”
袁兆周道:“这个自然。”
“那……”
“杨大将军。”袁兆周叹道,“水至清则无鱼呀,项王御下极严,对别军也罢了,对云军所求极苛,你难道没听到怨言么?”
杨放道:“就是项王从严治军,才得了民心呀!”
袁兆周道:“却失了军心!这次在京都城中,云军将士实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如不给他们一点安抚,我总是不安。”
杨放默然,心知所谓刺激,即是指云代遥之死,也是指屠杀之事,这事由云军来做,实是让一向自视极高的云军将士都很难受。
袁兆周道:“但我可坦荡说,我没有拿过一分一毫,这事项王若是怪责下来,由我一力担了就是。”杨放无奈,也只得罢了。
杨放于六月二十日起程回西京。他没有与班师的大军一起,而是带了几个亲兵,另走小道。久闻南方是富足之地,这一路上见到情形却是万业凋零,山河残蔽,乞众不绝于程,时常连着几个村子都不见一个人。
问起偶见的老者,道:“天灾固然可怕,可最要紧的还是战乱。比如说这两年水患,其实往年也发过更大的水,但往年一有水情,必是上上下下都关注,沐家还派军协守堤防。今年,唉,不必提了,打仗打得人心惶惶,还有谁在意远江。年年都打呀打,没几年太平一点儿,男人们都被征入军中,妇孺老弱在田中劳作,还需供给军粮。若是年成好倒也罢了,遇上今年这样的情形,只得逃荒去。”
杨放心道:北方百姓逃荒到南方,南方还能到哪里?当下对老者道:“好在中洲终归一统,日后可无战事了。”
老者道:“那个项王,看着就是个暴虐胚子,沐家待南方百姓向来不坏,他居然做得了这样子的事,十万条性命呀!望之不似人君。日后无战事?难说呀!”亲兵正欲呵斥,杨放止住了他们,上马离去。
杨放一路走走停停,查问民情,行得极慢,八月初三方到了西京。此时距中秋已不足半月,西京已是张灯结彩,修缮一新,通城百姓兵士都笑逐颜开,街上不绝有舞龙杂耍经过,路旁酒肆之中时时传出欢呼之声。
杨放随意进一家店,至一桌旁询道:“各位为何如此开怀?”
一人答道:“中洲兵荒马乱了好些年,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本该大加庆贺。正赶上项王登基大婚,双喜同至,岂有不欢喜之理。”
杨放问道:“各位都想要项王当皇上么?”
那人答道:“我等草民小兵也管不着皇上姓什么。但若没有项王,谁能想到可以在数年之内就绝去蛮族之患,项王是天上星宿下凡,为解中洲劫难而来,项王当皇上,又有何人敢有异议。只是太后极为贤德,对百姓恩情极深,若是项王当皇上,太后就不是太后了,想来让人心里不痛快。这下却极好,太后成了皇后,还是我们的国母。实是十全十美,再好不过。”
旁有其他人道:“项王与太后,一个英明神武,一个瑞丽仁德,真个太相配了。”
“极是极是,不瞒各位,我原就想过此事,没料居然成真了。”
杨放听得分外入耳,想道:到底北方百姓与项王同甘共苦多年,对项王的为人了解得深些,北方人心如此,国势自安,对南方多加安抚,数年过去,自也能让人心归顺。于是精神大振,回府更衣,便往项王府上来。
至项王府中求见,不一会儿便被宣了进去。见到云行天正与袁兆周商谈着什么,杨放行着礼,心下惴惴不安。
云行天瞪着他好一会儿,终展颜一笑道:“起来吧。你没进来之前,我总琢磨着怎么整治你一下,小东西,居然敢要挟起我来了。不过见到你,却又气不起来,便宜你了,一边坐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