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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电影剧作集-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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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江姐完全肯定甫志高是叛徒了。她上前一步,两眼直视着他。
  江姐厉声问:“甫志高,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甫志高猛然后退一步,眼珠转了转,迎上前来,“我给你们 送军火!”
  江姐:“你想骗谁?”
  甫志高:“老许叫我来的。”
  “老许根本不知道这个地址!”江姐挺身昂然走向甫志高,“你叛变了!”
  甫志高在正气面前举止失措,但立刻横了心,大声地叫:“江姐!”有意 通知门外的特务。
  沈养斋带着两个便衣闯进来。
  沈养斋两手一拦,不让特务动手,然后上前一步,端详了一下江姐镇定 的表情。点点头客气地:“久仰得很,江小姐,请!”(淡出)
  三一
  黄昏。一片乌云,荒野里,一部中吉普急驶而来。中吉普前面出现了一 座石砌的大门,两旁有碉堡城堞。门前一根拦车的木杠上面有个显著的圆牌 写着:“STOP!”
  车停,警卫上前检验通行证后放行。车里押着江姐。
  汽车驶进了狭窄的歌乐山。荒无人烟的山谷,山坡上尽是地堡,山头上 碉堡林立。陡斜的危崖,阴森的密林,树杆上都涂成了白色。电网岗亭和牵 着军犬的巡逻队。
  车停了,一座监狱匍伏在一座高山的脚下,笔陡笔陡的山峰除了暴雨冲 击成的沟豁,再没有道路。山峦象压在牢房的脊背上,黑压压一层层通着电 流的铁丝网和碉堡守望着整个山谷。
  周围突然响起了“梆梆梆梆”的竹梆声,久久地在山谷里回响。
  江姐端详了一眼迎面的高峰和这面前孤零零的牢房,心里揣摸,大概是 有名的渣滓洞。
  大门上一扇小门开了,江姐被押了进去。
  昏暗的走廊上,看守们警戒着。特务们簇拥着江姐前进。
  牢房里人影晃动,风门口许多脸在探望。看守们在野蛮地干涉。
  “看见了吗?”
  “看不清楚。”
  “好象是个女的。”
  沉重的皮鞋践踏着楼梯的声音。
  特务们簇拥着江姐上楼。
  楼下。牢房的同志们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凭着他们特有的敏锐的感觉, 可以听出来江姐被押到哪里去了。
  “楼五室……楼六室……”
  昏暗的走廊上。江姐被押着走到走廊的尽头。昏暗里,远远的一间单人 牢房哗啦打开了,江姐被吞噬了进去,哗啦又关上了。牢房门口还留下了一 个看守在警戒。(化)
  三二
  翌晨。歌乐山谷。公路上,徐鹏飞的吉普车急驰。坐在他旁边的是沈养 斋。徐鹏飞满意地看着歌乐山麓,完全是一种统治者的自我感觉。他脸上泛 着一层得意又有点自我嘲讽的笑容。
  徐鹏飞象对沈养斋说,又象是自语:“我就不相信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沈养斋笑着:“好,那你试试,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哪!”
  狱中。两个持枪的特务带江姐下楼,各牢房同志们第一次看到江姐。孙 明霞似乎已经挨过刑罚,瘦了,两眼特别大,看见了江姐,大吃一惊,用手 臂碰了一下旁边的难友。江姐一边走一边端详着,想看一看那些同志,脸上 还是带着微笑。可是,当她看见孙明霞的时候,她的口角痉挛了一下。
  三三
  中美合作所集中营的审讯室。
  徐鹏飞桌上堆满了许多档案、卷宗之类,他拿着红铅笔,轻轻地敲着档 案。
  对面站着朱介和一个看守。
  徐鹏飞:“进来之后,有什么表现?”
  看守:“没有。”
  徐鹏飞:“给她送了饭没有?”
  看守:“送了,普通的囚饭。”
  徐鹏飞:“怎么样?”
  看守:“吃了。”
  徐鹏飞想了一下:“为什么不送好的?”
  看守:“这……”
  徐鹏飞:“我一再讲过,一进来就要仔细观察,你们就是不会做工作。”
  看守:“是。”
  徐鹏飞举手,示意带人。
  看守向后转,出去。
  徐鹏飞走到躺椅边,坐下,故作镇定,用一把精致的指甲刀修指甲。
  江姐出现在审讯室门口。她走了进来。徐鹏飞正在观赏自己的手指。江 姐站住了。
  徐鹏飞仍然观赏自己的手指。江姐自动在椅子上坐下了。
  徐鹏飞缓缓转头,用轻蔑的目光望了一眼江姐,对她安闲的态度有点意 外,但又回到他的手指上去了,用随便的腔调:“彭松涛是你的丈夫?”
  江姐不语。
  徐鹏飞:“一个女人搞什么政治?丈夫刚死,丢下一个小孩,谁来带养? 三年五载,孩子长大了,谁是他的爸爸,谁是他的妈妈,恐怕他也记不得了。 何苦走你丈夫那条死路?”
  江姐微微地扬起眉头盯了徐鹏飞一眼。
  徐鹏飞的特写,落腮胡子很长,眼有红丝。
  徐鹏飞:“你们华蓥山上那几个土共,成得了什么大事。孤儿寡妇闹什 么革命?你把老太婆找来,我和她谈一谈……”见江姐不语,他把指甲刀放 进了衣袋,“大家不伤和气好不好,我把你们放了,让你们去养儿育女。”
  江姐坚决地:“你,看错了人。”
  徐鹏飞点点头,还是用很缓慢的调子:“共产党,我见过不少,张国焘 和我的交情还不错,你比他如何?”
  江姐愤怒地:“我是顶天立地的人,不是叭儿狗。”
  徐鹏飞:“小姐,别太任性好不好?你是一个女人。”忽然脸色一变, “来,把她的衣服剥下来!”
  江姐一怔,但立即镇定下来,反攻:“女人,你有母亲没有,有姐妹没 有?你们这批野兽!”
  徐鹏飞意外,换一套手法:“那也好,人是血肉做的,这中美合作所有 几十种新式刑具,你经得起?”
  江姐:“随你的便。”
  这个特务头子在浩然正气下显得既渺小而又束手无策了。暴发似的── “带走!”
  看守押着江姐慢步出去。
  徐鹏飞暴怒,在房间里很快地走了一转,大声对着朱介:“整!”
  三四
  外面的刑讯室。
  朱介按了按桌上的电钮。
  强烈的聚光灯直射着江姐的脸。江姐身后的一道铁门哗哗地敞开了,看 得见里边的各种刑具。
  朱介:“阶级斗争是血淋淋的!再想想吧,你这细皮嫩肉的……”
  江姐一动也不动。
  徐鹏飞:“我再给你一分钟。”
  “一秒钟我也不需要。”江姐的双脚向后移动,脚尖一踮,坚定而从容 地看也不看敌人,转身向着敞开铁门的刑讯室走去。
  三五
  已经是重庆的夏天了。放风时,同志们关心地注视着江姐的房间。孙明 霞想唱歌和江姐联系……
  放风时的情景。
  许云峰瘦削多了,但是还很硬朗,舒动一下手脚。另一个犯人从他身边 经过,低声:“江姐顶住了……他们得不到一点东西。……”他走开了。许 云峰用眼色表示了一下,继续向前走,自语似的:“真好啊,……天气真好 啊。”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三六
  牢房里。听到楼下“收风”的哨声。
  江姐刚刚经过酷刑,戴着重镣在昏迷中。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走 近她的牢门边。这孩子的身子特别细弱,手脚都很小,却长着一个圆圆的大 脑袋。穿得破破烂烂,长着一双聪明诱人的眼睛。江姐从昏迷中睁开眼来端 详着他。孩子大胆地把圆脑袋伸进了风门。
  “江阿姨!”
  江姐惊奇地望着这个奇异的客人:“你是谁?”
  “我是小萝卜头!”
  江姐没料到会听见这样一个回答。“可真象个萝卜头!”江姐心里忍不住 要笑了。但是,江姐立刻就沉默了,沉默地注视着这个营养不良、畸形的孩 子。
  小萝卜头:“你痛吗?”
  江姐摇摇头。
  小萝卜头:“你骗人!我知道!他们常常打你!”他眨着机灵的眼睛,好 象很有经验,一眼就能辨别似的,肯定地叫着。然后命令一样地用认真的声 音说道:“把手伸出来,我看!……你站起来……”
  小萝卜头用一种在他这样的年纪还不应该有的,充满着悲哀和痛苦的眼 光,同情地望着江姐。
  小萝卜头:“你没有说吗?”
  江姐:“没有。”
  小萝卜头:“你真是个好人!”
  江姐吃力地爬到门边,肩靠着牢门坐起来。小萝卜头在门外也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闲谈起来。
  江姐:“你是?……”
  小萝卜头:“我是老政治犯,我和杨虎城伯伯同案。”
  江姐更加沉默了,脸色也分外严肃。
  “咣啷”,楼底下一声响声,江姐和小萝卜头都往楼下观看。
  坝子里牢门都锁着。原来是华子良一个人在坝子里跑步,碰倒了什么东 西。刚下过雨,坝子里凹地里全是积水,华子良踩踏着积水奔跑着。
  江姐:“他是谁?”
  小萝卜头:“疯老头。疯了好多年了,天天都这么跑。”接着他象想起了 什么事情似的,“唉呀!”立刻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条说,“给你的!我来过 好几次,你都没有醒!”
  江姐接过纸条,警惕地退后一步,打开来看:“你是这场斗争中的焦点, 也是组织和同志们的安全线,我们信任你能战胜敌人的一切阴谋和迫害。致 革命的敬礼!附告:云儿无恙,可释念。”
  江姐激动地:“谁叫你送来的?……他在哪里?”
  小萝卜头指点着:“他住在那一边。”
  随着小萝头的手,江姐看见远远的一间牢房里,许云峰在向她点头致意。
  江姐再往别处看,很多的牢房里都有人在向她点头致意。
  一列车队在歌乐山谷里奔驰。
  黄昏,狱中正在开饭。
  突然听到车队的声音,大家都凝神地倾听着,计算着车辆的数目……有 人看到徐鹏飞、朱介,大批二处的特务。大家知道又有严重的夜间审讯。许 多人怕是江姐,心情都很紧张。
  女牢里有人出来了,虽然昏暗里看不清楚是谁,但一听到铁镣的声音, 整个监狱顿时寂静。
  三七
  去审讯室的铁门上边,时钟滴哒地响,在寂静中分外分明。镣声渐渐清 晰了,衰弱的江姐带着两副重镣从同志们的门前走过。同志们都向她投以十 分耽心的眼光,都预感到今天将是一场决战,都耽心她今天会无畏地牺牲在 刑具上。
  江姐向大家微笑,安慰着大家。
  由于两个月来对共产党的战斗千变万化,忽起忽落,眼看着唾手可得的 胜利,就是无法抓到。现在面临着这最后的一个希望又毫无进展。徐鹏飞心 急如焚,胡子好几天都没有刮。他准备今天作最后决战。
  徐鹏飞在决战以前的心理是既残忍又惶恐。他知道今晚这是背水一仗。 所有的特务都红了眼睛。刑讯室里蜷伏着一群野兽。
  江姐一进来,对于形势就表现出颇为“理解”的神情。她对于这间刑讯 室的刑具看来已经很熟悉和习惯了,对于今天晚上的形势,对于将要出现的 一切过程、关键、结果,似乎也已经完全熟知并且很有把握。她立在房子中 央,以一种极为平静、从容的姿态等待着……
  徐鹏习在这种“习惯”和“平静”的面前完全失去了信心。打手们也显 得有些紧张。
  徐鹏飞不知所措,半天才突然地拖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你仔细 想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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