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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感觉中;此时已模糊了季节的界限:到底是秋雨呢还是春雨?一会儿;她的意识就有些不清了。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了紧急的呼唤声;“康斯坦丝小姐;快起来;快起来!有重要事情向你报告……”
这是那个老杂役的声音。
康妮睁开眼睛;看见他满头大汗、满脸惊惧、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床前。
康妮急忙翻身坐起来;吃惊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说……”
谁知那老头反倒镇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坐在她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开了———今天早晨;一阵轻雷过后;就飘起了绵绵秋雨。
反正在雨天也没有什么活计;他就披了一件破雨衣到湖中去打鱼。
虽然已是秋天;但湖边的芦苇和蒲草仍然茂盛。
芦苇白色的缨穗飘在微风里;引逗着一群群红色的蜻蜓。不时有鱼儿出水;然后又落到湖中;犹如灿烂的星星撒了下来。
他在苇丛中跳上小船;就向湖中心划去。小船泊在湖中;他就抡起了渔网。还没等那圆圆的渔网落下;他就看见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湖边上漂了起来。
他的胆子是很大的;连渔网都忘了收;就把小船摆过去。在离那漂浮物几码的地方;他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到底是谁呢?”他想。
他紧划了几桨;就到了那浮尸的跟前。那浮尸仰面漂着;在水中半浮半沉。这回他看清了那淹死的人的面容:瘦骨浚郡的脸已被水泡肿;但那满脸红髭须仍如往昔;杂乱地遮住了脸孔。
他大吃一惊:“梅勒斯先生———”
梅勒斯先生却眼睛一眨不眨地恶狠狠地望着他;一股冷笑倏忽闪过他那张浮肿的脸;然后就随着湖水的洄漩;围着小船转了一个圆圈儿;又半浮半沉地漂走了。
老杂役赶忙划船追了过去;并抄起带钩子的长竿往那浮尸上搭;就把那浮尸钩住了。他把梅勒斯的尸体拽到船上;刚想往岸上划;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尸体在一瞬间竟然变成了一具缠满水草的骷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杂役再次大吃一惊。
随着他的一声惊叫;那骷髅立刻又变成了梅勒斯的尸体。
他赶忙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眼睛花了!他把小船靠在湖岸上;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算把那具尸体拖到靠近湖岸的草地上。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仍然认定这个淹死的人是前几天失踪的梅勒斯。
他把绊腿绊脚的破雨衣甩在湖边的草丛中;吃力地向农庄跑去
他坐在康妮的床边;这样讲述着在湖上发生的事情。
康妮听了他的讲述;再也坐不住了;就招呼奶娘等人;也没披什么防雨用具;在细雨中;就往湖边拼命跑去。
他们到了湖边;老杂役把他们领到方才放梅勒斯尸体的地方。可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老杂役看到的已不是淹死的梅勒斯;而是那天捞出的那具骷髅。
他抱愧地对康妮说:“我方才捞上来的明明是梅勒斯先生;刚过了一会儿;怎么会变成一具骷髅?康斯坦丝小姐;我可是一个与撒谎无缘的人哪!”
可是康妮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骷髅;而是真真切切的梅勒斯先生。他仍然睁着那双阴郁忧伤的眼睛;盯视着康妮;放射着一种可怕的、不肯饶人的目光。
红髭须胡乱地贴在脸上;好像他在风雨中走了很远的路程。
康妮掩面哭了起来。老杂役说:“康斯坦丝小姐;你哭什么呀?他根本不是梅勒斯先生;而是一具骷髅。方才是我人老眼花;看错了!”
但康妮抹干了泪眼;再次仔细看去;躺在草地上的仍然是梅勒斯;而不是什么一具骷髅。老杂役也抹了一下昏花的老眼;弯下腰又仔细看了一次;散在草地上的仍然是一堆发绿的白骨;而不是梅勒斯先生。
康妮的心中又酸又痛;她在忧伤中记起了梅勒斯的许多好处。她在心里说:“你为什么要寻短见呢?难道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可以和我商量;无论如何不能走这条路呀!”
细雨把她浇湿了。她觉得浑身寒冷;鼻子发酸;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她瘫软得就要倒下去;却有一个人在身后扶住了她。
她艰难地回头望去;扶她的人却是希尔达。希尔达也被细雨淋湿了;满脸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悲哀地说:“康妮;谁会想到你是这样不幸……”
康妮悲痛欲绝地扑到姐姐的怀里;抽泣着说:“因为我是不信上帝的人;所以上帝才把他的惩罚之剑垂在我的头上;使我成为一个动辄得咎的人
上帝断了我的人生之路……希尔达姐姐;救救康妮吧!”
浑身淌着雨水的希尔达说:“我知道了你的不幸之后;就这样顶风冒雨地来了!你当初不该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跟这个红胡子魔鬼混在一起。我当时就认定他不是一个好东西;他是一个寻花问柳的对感情不负责任的唐璜。他骗了你;而今又抛弃了你;他的心比恶狼还狠三分……”
康妮两眼又泪如雨下;她急忙用手堵住希尔达的嘴;痛苦地说:“希尔达姐姐;快不要说了;快不要说了!死者正在接受上帝的惩罚;他的灵魂已经很不安了。如果再加上我们的诅咒;他的灵魂就永远升不了天堂了!对死者应当宽恕;这也是活着的的一种美德!”
希尔达说:“你对什么人都讲宽恕;但那些人何曾宽恕过你?就拿这个红胡子魔鬼来说;他是用死来对你进行惩罚。他死了;接受了审判之后;他就可以躲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用欣赏的眼光来看世间的苦难了!他也会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你的痛苦!他如果活在世上;就会被自己的恶行折磨得昼夜不安;双目一瞑;他倒可以做一个轻松的鬼了!康妮;别为他伤心哭泣;我们倒要为自己谋划未来的生活;这才是聪明之举……”
康妮说:“希尔达姐姐;我承认你的话有正确的一面。可是我们毕竟曾经在一起生活过;那段情分是铭心刻骨的、不容易轻易忘掉的。他死了;对他在世时的一切缺点和错误都应当宽恕;这样;我才能活得稍微安生一些。我要把他葬在湖畔;让他的灵魂永远守望莫尔农庄吧!”
希尔达鄙夷地说:“一个‘情’字;几次把你逼到绝路上去。值得钟情的人;你把爱献给他;不值得钟情的人;你也把爱献给他。康妮;这就是你生悲剧的根源啊!快把他重新抛在湖里;让鱼们来果腹吧!”
正在她们相持不下的时候;康妮看到;在细雨潆潆中;父亲撑一把红色的雨伞来了。那伞像一朵红花;艳红艳红的;一会儿被细雨洇成一片;在康妮眼中是一片水淋淋的红。
父亲苍老了许多;他慢慢腾腾地走到康妮和希尔达的身边;说道:“不要再争论了。对素不相识的死者;我们都要找一块好坟地;况且是梅勒斯先生呢!如果我们把他抛在湖里;是最简便易行的了;可是以后小爱芙琳要问起把她的爸爸埋在哪儿了;我们怎么回答呢?再说他生前像浮萍一样;漂泊不定;像惊弓之鸟一般;无枝可依;死后得让他的灵魂有个永远的居所呀!这样我们就尽到责任了。”
希尔达不服气地说:“责任?他何曾想到什么责任!他把康妮和爱芙琳抛在这里;一死了事;难道他尽到了情人的责任了吗?难道他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了吗?现在反倒让无辜的人尽到责任!爸爸;亏你想得出……”
麦尔肯先生没有反驳希尔达的指责;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在老人的笑声中;康妮醒来了:方才所经历的;原来是一场噩梦。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那可怕的梦境仿佛依然历历在目;就像真实的情景一样。
一会儿;连她自己也模糊了真实与梦幻的界限;弄不清真假了。
他总觉得这是真实的。
她下意识地下了床;透过窗子往外看去;果然天空阴晦了;庭院中飘着零乱的雨丝。她不知为什么拿起一把雨伞;无目的地走出门去;然后走出庭院;折向西南方向;信步地走了起来。
小雨刷刷地下着;在雨伞上敲击;发出骚动和喧哗。她依然向前走着;不顾湿漉漉的秋草濡湿了她的鞋袜。前边就是方才在梦境中出现的湖泊了;在秋雨中闪耀着寒冷的波光。一只不愿归去的秋鹜在湖泊上空孤独地徘徊;一会儿就落到了芦花深处了。
康妮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难道梅勒斯真的投湖自尽了吗?如果不是;为什么梦境那样真切?如烟的细雨把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迷迷茫茫的;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幻影。好橡梅勒斯阴沉着脸;挎着那只长筒猎枪;在水中慢慢地升起来;然后踏浪凌波向她走来。他张开两臂;低声呼唤着:“康妮———”她悲哀地投入到他的怀抱。
然而;在一霎间;这幻影就在细雨中消失了;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
康妮想把郁结在心中的悲伤情绪发泄一下;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因为数日来事情很多;卖粮、储粮和一切杂务;都需要她去安排。今天;这些事情都做完了;那么就对着看看细雨、秋水长天发泄一下吧!她先是默默地流泪;咬住嘴唇不使自己发出声来。但是心里憋闷得不行;似乎要爆炸;她只好让自己哭出声来。这样一来;她就难以抑制了;渐渐地由无声的饮泣到抽抽搭搭的啜泣;最后竟号啕大哭起来。
旷野上的雨云在低空飞过;仿佛是康妮的一腔愁绪;只有化作千万条雨丝;才能使心境宽松一些。
如果此时能有雷声就好了;它可以引发滂沱大雨;能使大自然的郁闷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就像此时康妮的大哭。
康妮哭了一阵;心中的郁闷仿佛轻了一些;她不得不回去了。在临走之前;她面对着空看的湖水说:“梅勒斯;如果你真的投湖自尽了;就让这洁净的湖作为你的坟墓吧!在这里;你是不会孤寂的;终日有鱼虾为侣。大概这里距离天国也不会太远吧?如果你没有投湖;正在他乡流浪;那么就接受康妮的衷心的祝福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在雨中躁动不安的湖泊;然后慢慢擦干两眼泪水;这才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往回走去。
在绵绵细雨中;她看见从庄园的方向有两个人撑着雨伞来了。一开始;她以为是奶娘找她来了。但过了一会儿;就有呼唤她的声音传过来;是个男的声音。这声音;对康妮来讲;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但她终究辨析不出这到底是谁的声音了。
她快步向来人走去。
到跟前了她才看清;在黄色雨伞下出现的竟是蔑克里斯的脸。没等她开口;奶娘抢先介绍道:“康斯坦丝小姐;这位先生是从爱丁堡专程来看你的……”
蔑克里斯看见有些憔悴的康妮;心里充满了同情;他紧紧地握住康妮的手说:“康妮;你吃苦了!我在爱丁堡听到了你的不幸遭遇之后;来不及与你打招呼;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康妮;你要相信;不义的梅勒斯离你而去了;但朋友们不会抛弃你……”
康妮听了这话;心头一阵热;又泪水盈眶了;她说:“蔑克里斯先生;在这秋雨绵绵的时候;你专程从远道而来;不用说什么;仅这一行动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让我们到农庄里去倾诉别后的一切吧!”他们缓慢地向农庄走去了;在途中蔑克里斯紧靠着康妮;小声与她耳语着:“康妮;把这里的一切卖掉;跟我走吧!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之后;我们都成熟了!”
康妮听了这话;心头猛然一颤。她未置可否;只是对蔑克里斯淡然一笑;算作回答。
回到农庄的房舍以后;康妮和蔑克里斯草草地用过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