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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太莱夫人 [美]罗伯特﹒史密斯著-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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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勒斯听着劳累的母亲渐入梦境的鼾声;里有一种凄凉袭来。他再也睡不着了;就睁着眼睛望着墙上的那慢慢移动的一方月光;几十年的往事在眼前纷至沓来。然后;似乎又都在那月光中投影;仿佛又使他重新经历了一次痛苦的人生。
  他是应当对自己的人生认真总结一下了;是生不逢时呢;还是个性太强?为什么刚刚踏上人生之旅;就那样地坎坎坷坷?人生初始;就与白黛?古蒂斯遭逢了一场不幸的爱情;并因此使他远走印度、再入埃及;吃尽了人间的苦头;所幸是生还了。正像母亲方才所说;他这只公鸡往那儿抖翎一站;母鸡就热情地围上来;想摆脱也没有办法。他确实没有想到;凭着一个卑微的守林人的身份;会招来一个男爵夫人的热烈的爱情;而且爱得那样地神魂颠倒;最后到了谁也摆脱不了谁的地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连他自己也回答不清楚。在吉兰治农场;他的初衷是权且栖身而已;谁知在百无聊赖之中又遇见了春情似火的薇拉。她比查太莱夫人更爱他;他也比爱查太莱夫人更爱她。那爱河初渡的时刻;那平日两情缱绻的情愫;那月夜同泳的嬉戏;那渡口分别时的依恋;永远是刻骨铭心的。此时又在那方朦胧的月影中出现了;出现了。他独自喃喃着:“生只能有一次这样的爱;不会有第二次。但有这么一次就会享受终生了。此外;我们什么也不需要了。”他暗自庆幸;这样的爱竟让他遇上了;你说这不是一种奇缘吗?但这种温馨并没有在心中停留多久;他又继而想到:如果我把心给了薇拉;康妮将怎么办呢?他又陷入进退两难之中了。
  他的头脑累了;需要休息了。他命令自己赶快入睡;但越是下命令;他的头脑越不听命令;反倒睡意全无了。
  他只好悄悄地起来;轻轻地推开门;慢慢地走到外面去。一股凉爽的南风吹过来;轻抚着他的两颊;一时使他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许多。他望着寥廓的夜;做了一下深呼吸;把胸中的浊气吐了出来。
  东方已渐渐地亮了;达娃斯哈村零零落落的村舍已在朦胧中显出了黑苍苍的影子。一家煤矿的一盏灯仍在疲倦地亮着;像夜的一只独眼;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尚在睡眠中的大地。
  这时;有人在他的左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他赶忙回头;认出是母亲正披衣站在他的身后。
  他有些吃惊地问:“妈妈;你怎么也出来了?”
  老人回答道:“眯了一觉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一摸你的床;是空的;我还以为你不告而辞了呢;所以就追出来……谁知你站在这里观景呢。”
  梅勒斯说:“反正也睡不着觉;我就出来走走。
  妈妈;虽然是春天;夜气仍然是凉的;你的身体受不了;咱们还是进屋吧!”
  老人仍然站在那里;指着东方那一片微光说:“当年你爸爸是习惯起早的;一到天色微明的时候;就起来了。他先到铁匠作坊去把火升上;等我招呼他吃饭的时候;已经打出十多副马蹄铁。吃完了早餐;就有人牵马登门了;还没等别人起床;他就做了几起生意。你爸爸可是个勤快人呢!他常对我讲;别因生意小就不做;什么生意都是由小到大的;小生意做好了也能赚钱、也能发家……”
  梅勒斯截住了母亲的话头;关切地说:“妈妈;我们还是进到屋里、躺在床上回忆往事吧!站在黎明前的院子里;做什么都是不适宜的。”(lz)
  他搀扶着母亲;回到小屋里;他们又分头躺在自己的床上。老人显然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继续说下去:“你别瞧不起打铁;那不是只会抡锤就能干得了的;那里有学问。把马蹄铁放在炭火上;得会看火候;火候不到;打出的马蹄铁是脆的;挂在马掌上;走不多久就会断裂;如果火候到了;打出的马蹄铁不脆不硬;结实耐用;那马就走吧;上千里也不会磨坏。至于那抡锤呢;得讲究个轻重缓急;该轻的时候重了不行;该缓的时候急了不行;反过来也是一样。这虽说是小技术;可是却有大学问;你轻视不得。轻视了;你就不会成为一个好蹄铁匠。
  你爸爸那技术;受到多少人的夸赞?他是个真正的蹄铁匠;名不虚传啊……”不知何时;梅勒斯已经睡着了;不时发出沉重的鼾声。老人暂停了唠叨;笑着骂了一句;然后又继续方才的话头:“你不听了;我也照样说。当个蹄铁匠容易吗?不容易!干什么干好了也不容易。比喻拉风箱吧;那火大火小可是个关键;大了;把铁烧化了;小了;又不到火候……不到火候……”说到这里;她也睡着了;不一会儿;就响起了甜蜜的鼾声。


  第十八章一次尴尬的会面


  梅勒斯到达肯辛顿庄园内已是当天下午了。
  那时康妮正和继母在庄园的小径上散步;她们看见路两旁的树木已经绽开了芽苞;新叶虽然又嫩又小;却充满了勃勃生机;两个人颇为感慨。
  继母说:“一年四季;寒来暑往;比车轮转得还快;人岂能不老?我们真得珍惜有限的时光;争取在有生之年多做些事啊!”
  康妮说:“谁说不是呢!一眨眼;小爱芙琳已满一个月了。刚生下来的时候;身子红红的;闭着双眼;头上只有稀稀拉拉几根黄毛;没有一点人样;倒像个刚出生的小耗子。刚满一个月;样子就大变了;眼珠滴溜溜地跟着人转;有时还‘啊啊’地跟你说话呢!她在一天天地追我;想早日把我赶到老太婆的队伍中去……”
  这时她发现一个人;具体地说是一个男人;正慢慢悠悠地向她们走来。一开始;康妮以为是一个过路人;但仔细再看;才觉得她对此人是那样熟悉:一头棕色的头发像一团乱草;满脸的红胡须好像燃得正旺的火苗;虽然身体瘦削;却骨骼浚郡;有棱有角。
  “是梅勒斯来了?”这个想法在康妮的脑中一闪;她就拉住继母的衣角站在那里了。
  梅勒斯这时已到她们跟前了;他紧走几步;有些兴奋也有些压抑地叫道:“康妮—”
  康妮也趋前一步;同时叫道:“梅勒斯—”但两个人都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谁也没有拥抱和接吻的激情。康妮在握手之后;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与继母并肩站在一起。
  但彼此都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犹如偶尔相逢的路人。
  在康妮的眼中;梅勒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更瘦了。如果再仔细看;眼角的皱纹比半年前更多了;也更深了。那阴郁的神情似乎经过痛苦的磨砺;变得更加阴郁了。冷眼一看;就像初冬的阴郁的天空。当年把康妮的心弄得疯狂起来的那股逼人的英气;似乎已消失殆尽了。
  康妮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
  在梅勒斯的眼中;康妮比薇拉秀气得多;却缺少了薇拉身上那些动人的曲线。薇拉的乳房、臀部;甚至微小至耳垂;都具有益惑人心的性感。只要搭眼往她身上一嘹;心如死灰的男人也会顿时激起激情;想一下把她抱在怀里……而康妮呢;似乎脸上已失去了昔日的弹性;只有一层虚弱的灰白。
  他甚至后悔来此地与康妮会合了。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对望着;心境竟是那样地不同。康妮是敏感的;她已极其敏锐地看透了梅勒斯的内心世界:他把一腔热情都留在吉兰治了;只是带着一个躯壳木然而来;过不了多久;他还会木然而去的。
  康妮的心虽然是凄凉的;但她却不失礼貌地把梅勒斯介绍给继母。然后又对梅勒斯嫣然一笑;说:“你该来一封短信;告诉我们你来的日期;我们也好到爱丁堡去接你。瞧你;说来就来了;弄得我们全家都有些措手不及……快走吧;好让爸爸给你摆酒接风啊!”
  继母也说:“我们也没想到你今天来;否则;我和康妮会开车到爱丁堡去接你的。这也是我们的疏忽;本该写封信问一问的呀。康妮被孩子拖累住了;可是还有我呢!我也是年纪大了好忘事……”
  康妮和继母的这番话;说得梅勒斯十分尴尬;他只是苦笑一声;并不说一句话。
  等他们相跟着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麦尔肯爵士已站在石砌台阶上;慈祥地笑着;迎候在那里了。
  他们曾见过一面;就算是熟人了。
  麦尔肯拥抱着梅勒斯;大声说:“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咱俩的缘分不浅啊!快给梅勒斯先生倒上一杯香槟;先解解渴。等到晚上由我陪着你;务必要喝个烂醉如泥;一死方休……”
  麦尔肯说到这里;豪爽地大笑;感染得满脸阴郁的梅勒斯也稍稍把嘴一咧;不自然地笑了一笑。
  在说笑声中;他们相跟着进了麦尔肯先生的画室兼客厅。香槟酒早已经摆好了;他们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酒。
  麦尔肯环顾一下四周;忙说道:“我们想得是多么不周到哇!小爱芙琳的爸爸来了;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应当是把她抱来;让爸爸欣赏一下他的杰作。
  快去叫奶娘;把爱芙琳抱来!”
  对于麦尔肯先生的热情;梅勒斯感到很不自然:答应了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那么只好听其自然了。不一会儿;那位年轻的奶娘就把爱芙琳抱来了。
  康妮的继母把孩子接过来;抱到梅勒斯的身边;并且说:“小爱芙琳是多么可爱呀!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刚满一个月;就认识母亲了。现在父女相见了;你们就彼此相认吧!”说着;她就在爱芙琳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谁知小爱芙琳刚刚看到梅勒斯那一脸红胡须;急忙把小脸扭过去;“哇”一声哭起来。
  继母说:“小东西还认生人呢!”
  麦尔肯说:“连小猫小狗都认生;何况是百精百灵的小爱芙琳呢!”
  奶娘究竟是个乡下人;说话不拐弯儿;她说:“是他那一脸红胡须吓的。小爱芙琳见不得火;一见火就哭就闹;大概她以为来了面孔着火的魔鬼了呢!”
  麦尔肯先生为梅勒斯解嘲说:“快别瞎说。什么着火;什么魔鬼;都是你想出来的。”
  麦尔肯夫人说:“父女第一次相见;咱们的小爱芙琳动了感情;所以才哭。她可是个小人精呢!”
  康妮的内心里有些不耐烦了;外表上却平心静气的;她说:“快把她抱回去吧;到了她该睡觉的时候了。”
  麦尔肯爵士听说梅勒斯到过印度和埃及;话题就多起来;他从书架上抽出几本画册和诗集;翻开来;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他说;印度是个文明的古国;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年轻的时候没到印度去看一看。他从释迦牟尼的诞生谈起;一直淡到释迦牟尼在拘尸那迦城逝世为止;对于释迦牟尼创立佛教的整个过程;都讲述得十分详细;仿佛他就是一名佛教专家。在座的人;包括那位好挑剔的夫人在内;无一不惊叹于他的知识的渊博。
  晚餐之后;康妮领着梅勒斯到她的卧室去了。
  这个卧室是很宽敞的;布置得也十分雅致。靠屋门的地方是一高及棚顶的大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插满了各种文艺类书籍。康妮的藏书与父亲有明显的不同;只收藏古典作家和当代作家的作品;是比较单一的。横在书架一端的是一个巨大的写字台;在写字台的边缘上也摞着几摞文艺书籍;书旁是一尊断臂维纳斯的瓷像;紧靠瓷像的就是一个蓝釉中国花瓶;上面插着纸花。与写字台对过是一架钢琴;在钢琴靠着的墙的上方;就是麦尔肯先生为他的人画的那幅仪态万方的油画像。她虽然故去多年了;但依旧关怀着她生前十分宠爱的康妮。在卧室的一侧就是那张床了;一切卧具都折叠得十分整齐;洁净如新;一尘不染。
  康妮让梅勒斯坐在写字台边的一把椅子上。梅勒斯虽然到过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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