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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山里的蚊子忒黑忒毒,几个人被追杀得睡不着,就结伴到玉清宫里瞎转悠。恰好有一个剧组在拍电视剧《绛雪》,几个人站住了,看热闹。有一场戏好象讲一个女人被一班衙役抓到县衙受审,临时缺一个扮演衙役的演员。赵玉明正耸肩缩脖拼命往前拱呢,被导演一把抓住了:朋友,就是你了!赵玉明生得尖嘴猴腮,鼠背蛇腰,平常倒也没觉得他有多么的优秀,这一扮上装,再手持一柄涂着银粉的木头斧,品位立见!敢情另外那几个衙役在他的身边一比,立马变成了威武的将军。烟雾起处,赵大衙役在导演的指挥下,舞动板斧,唱戏小生一般撵得那位女子哇哇乱叫,围着天井抱头鼠窜。
半夜回到住处,赵玉明意犹未尽,攥着十元辛苦费大呼冤枉:操他个奶奶,忙活了半天就这么点银子呀?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趁着烟雾大的时候,掏那个美女的裤裆一把呢……乖乖,那个美女真他妈谗人!广胜劝他,赵哥别急,等咱有了钱,包了个逼养的,天天让她给咱含着鸡巴睡觉。赵玉明朝漆黑的房梁抛了一个恶毒的飞眼:等着吧,我不挣他个一千万誓不为人!后来,赵玉明承包了风管委这个濒临倒闭的广告公司。没几年果真发了,开上了小轿车。
我好象命中注定要跟着赵玉明干活……广胜感觉这世上的事物有点像猴皮筋,拉起来绵长几万里,突然会缩回来。摸出手机给金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来广告公司报到了。金林很高兴,在电话里大声叮嘱广胜:“这一次千万稳住了!这一行也是你的专业,坚持住!将来攒点钱争取早一天成家立业,千万不能再走老路了,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广胜信誓旦旦:“放心吧金所,我非干出点成绩来不可!等着吧,将来我就是著名企业家!”
金林哈哈大笑:“我相信你!好了,我在外地办案,就不跟你罗嗦了,有什么困难告诉我。”
广胜心里暖阳阳的,嘱咐他注意身体,轻轻挂了电话。
跟着牛副总参观了完了公司全貌,广胜就有点晕乎,牛副总真是个吹牛不论糊的主儿。
海岸广告在这个楼层上占了四个房间。最里头的房间挂着一个镀金的牌子——总经理室。往外依次是两个挂木头牌子的房间:业务一科和业务二科,靠近楼梯的房间门上,用不干胶贴着三个字——接待室。屋里无一例外地散发着浓郁的霉酸味,好象一百年没有开过窗户。除了业务二科的椅子上蹲着一个面带菜色的瘦猴子以外,别的屋里空荡荡地像口棺材。
“牛总,赵总今天没来?”回屋坐下,广胜问得很拘谨。
“哦,赵总在外面办事儿,”牛总的面相还是那么矜持,“过两天啤酒节就要开幕了,赵总在联系有关事宜呢。”
“那我现在干点什么?”
牛副总喝了一口茶水,很矜持地站起来:“你跟我来,咱俩去楼下把油漆搬上来,搁外面让雨淋锈了。”
气喘吁吁地搬完了油漆,广胜看着牛副总偷偷笑了:还他妈“总”呢,干这活儿。
牛副总拍打着双手,手里的尘土簌簌地往外飞:“哈哈,小伙子不错,挺能干。今天就这样,明天正式上班。”
叫谁小伙子?广胜皱了一下眉头,兴许你还没我大呢:“行,那我就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见,牛总。”
牛副总挥挥手:“去吧去吧……哦,我叫牛邦先,以后叫我名字也可以,一般他们都叫我老牛。”
广胜边往楼下走边想:这样挺好,有一份工作很不错。
从眼前的巨大玻璃往下看去,街上阳光强烈,人们在烈日下匆忙奔走。
我应该回家看看了,往楼下走着,广胜想,也不知道老爷子身体咋样了。
摸了摸有些干瘪的钱包,广胜在楼梯口站住了,买点什么回家呢?
“广胜兄弟,你上来一下!”老牛在楼上喊他,“刚才我还忘了,麻烦你帮我写份材料。”
“写什么材料?我有将近两年没见过笔是什么样了……”
“咳!简单,入党申请书。”
“那我就更不行了……”广胜走上楼,摸着脑袋说,“我连入团申请书都没写过呢。”
老牛不听广胜嘟囔,一甩手往屋里疾走,屁股一翘一翘的,似乎很尖、很结实。
这是一个很别致的屁股,喜欢吃鸡屁股的朋友可能会对他垂涎欲滴呢,广胜想。
老牛拿出了很厚的一沓资料:“嘿嘿,你管怎么也比我有文化是吧?照着资料给我抄抄就得,我急着用呢。”
广胜趴在桌子上胡乱给他抄着材料,老牛就在一旁喋喋不休:广胜你别看我这个熊样,我要求上进着呢,赵总说了,下半年总公司就一个入党名额,我最有希望,赵总说,等我入了党,就让我接手本公司,他要调到市旅游公司当老总呢……嘿嘿,人总得追求个上进不是?广胜你也得有点理想,总是打打杀杀的不是个事儿啊,你看我,以前我在我们那一带也不是个善茬子,有一次三个“小哥”要抢我的包,让我三下五除二“忙活”挺了两个,最后那个想跑,让我直接摁在冬青后面,好一顿收拾……嘿嘿,最后这小子直叫爷爷,爷爷爷爷,我不敢啦,我要走正道啊,我再也不当歹徒啦,爷爷饶命!
这番话听得广胜直想呕吐,拿我当膘子玩儿呀?广胜总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歪头看看,这厮一付浑然忘我的表情,又不太像,只得苦笑一声,继续写。快要写完了的时候,走廊上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老牛撅着鸡屁股快步迎了出去。
广胜侧耳倾听,外面好象在争吵,牛邦先,你今天不给钱就死定啦!老牛说,这块活儿我都没拿到钱怎么给你们?没有!接着就听见“咣”地一声,好象是谁倒在地上了。广胜连忙扔了笔,抢出门去,见老牛趴在门槛上大叫,人你也打了,钱我还是没有!有本事就去告我吧!广胜拉住一个民工模样的人问:怎么回事?民工说,领导你给评评理,去年他领着我们三个人干粉刷活儿,辛辛苦苦干了半年,他一分工钱不给,还躲这儿干起经理来了!老牛爬起来直想哭,广胜,我真的也没拿到钱呀,人家上面“一包”的人,把钱要走了,人影不见,你说我该怎么办?广胜好说歹说才把那三个人劝走了。
回到屋里,老牛还在吹牛,什么东西,敢打我?这事儿要是退回半年去,我一个不剩的全把他们扔海里去!
广胜讪笑着把材料往他的怀里一推:“哥哥,你忙着,我走了。”
门口,民工兄弟丢掉的烟头,袅袅地升起一缕青烟,转瞬扭成了一根细细的麻花。
“胜哥,胜哥!”刚拐到楼梯口,就看见老七手里提着一根血淋淋的木棍冲上楼来,“快帮忙!”
“怎么回事?”广胜厌恶地瞪了他已被蹂躏成烂地瓜模样的脸一眼,“你他妈的就不能别那么慌张?”
“哥哥,我能不慌张吗?快,快!”老七拖着他就走,“我要被人打死了!那帮人还在下面等着呐!”
老七的一只眼好象挂了彩,白眼球上赫然飘扬着一面红色的袖珍旗帜,这面旗帜越发让广胜心烦。
广胜挣脱他的手,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赶紧滚蛋!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你的打手?”
“哥哥哎,”老七用那只挂着红旗的眼,怔怔地看着广胜,“不会吧我的亲哥哥?你不会不管我吧?”
“滚你妈的!”广胜啪啪地拍着墙面,“你没看见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上班的地方!滚蛋!”
“胜哥……我真失望!”老七嗖地把棍子扔到旁边的垃圾筒里,大步下楼。
广胜心绪烦乱,他娘的!照他的设想,我是不是应该长啸一声,将他拉到身后,然后作侠士状,当地吐个门户,再大叫一声:贼将!拿命来——就地里蹿将起来旋风一般冲下楼去,与叫阵者厮杀成一团,他才高兴?去你妈的,爷们儿不做这些没出息的事情啦!广胜抬脚将垃圾筒踢翻在地上,垃圾筒骨碌骨碌向前滚去,散落在地的纸屑像一队白色的龟壳。
楼下,一阵警笛呼啸而过。
广胜没有往下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警笛声渐渐远去。
这幢写字楼的楼下是一家很大的火锅城。下着楼,广胜嗅着门缝里钻进来的羊肉味,脚步有些迟缓。昨天一天没怎么吃饭,我得进去饱餐一顿。刚掏出手机想要招集几个人一起过来聚聚,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行!这样下去财主也会吃穷了的,我得学会过日子,我现在是一个凭工资吃饭的人了……透过火锅城的玻璃门,广胜看到靠门的地方坐着一对小情侣。女孩温情脉脉地给男孩夹菜,幸福像是融化在他们面前沸腾的锅里。脑子里蓦然闪出孙明的影子,广胜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的后脑勺对着那对幸福的人儿。
街道上很平静,路人匆匆,车辆疾行,刚才发生的那场殴斗已经成了一段随风飘过的往事。
站在楼梯口想了一阵,广胜抬手拨通了健平的电话:“健平,那个事不要办了。”
“哪个事儿……咳!”健平在电话那头突然笑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老石的事。”
“就是。别办了,我改主意了。”广胜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如水的车流。
“呵呵,胜哥看来你是真被酒‘药’断脑血管了,”健平大声说,“前天你不是说了嘛,老石的事情就算完啦!”
这话我说过吗?广胜记不起来了……这阵子脑子可能真出毛病了。
广胜讪讪地摇了摇头:“那前几天你说要去办谁?”
“孙刚!你忘了吗?”
“哦……”广胜想起来了,这事儿商量好几天了呢,“那就办呗。记着,砸东西,别动人。”
推门,出去。弹簧门啪地弹回来拍在广胜的屁股上,广胜踉踉跄跄地拐上了写字楼旁边的十字路口。
站在街口,广胜猛地把手机向天上抛去。手机簌簌地转着圈,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急速坠落。广胜嗷嗷叫着来接手机,一下子没接住,“啪”地摔在地下,广胜傻笑着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伸手摆弄着让它转了几圈,然后拣起来在胸前爱惜地擦着干净。街上的几个行人驻足看他,广胜连忙板起脸退到人行道上。装好手机,转身走时,不小心撞在了一个电话厅的帽檐上,鼻子阵阵发涩,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没来由地,广胜就有点绝望的感觉,看着油亮的十字路,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从哪里走下去……一个带着一筐羊肉片的骑车人从身边刷地掠过,广胜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往后我就吃不起涮羊肉了,带着这个念头,广胜走到一个摊位上买了几个包子。
广胜似乎是在闭着眼睛走路,一辆车从身边超过,车里有个人探出头来大吼大叫,好象问他是不是活腻了,想早点死。
晃晃悠悠地走到阿菊美发厅的时候,广胜看见阿德正在发动摩托车——嗡嗡!
看着这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广胜咧嘴笑了……这辆摩托车属于一个叫郭风的人。
去年,老七神秘兮兮地给广胜打电话,工贸公司一个叫郭风的小流氓,经常在孙明下班的时候去骚扰她。据说,郭风在一次酒后还扬言说,陈广胜的马子怎么了?在爱情这个问题上讲究的是竞争,胜者为王。当时,广胜正跟健平和朱胜利在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