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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胜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八章 身不由己
今天“全体员工”到齐了。赵玉明在老板台后面正襟危坐:“同志们,我点一下名。牛邦先!”
老牛这一声到喊得声若驴鸣,房顶上的浮尘扑簌簌掉了一地。赵玉明扫了他一眼,老牛,这不是喊海,不用那么使劲。老牛憨笑了一声,军事化管理,这也是咱们公司的光荣传统嘛。广胜想笑,想了想又没笑出来,怕老牛想多了。赵玉明又喊:张屐!昨天看见的那个菜帮子脸蔫蔫地哼了一声。赵玉明指着他对广胜说,这位朋友叫张屐,张是张开翅膀的张,屐就是古人称呼鞋的那个屐,日本人现在穿的木头拖鞋可能也是这个字。吉林大学美术系毕业的,曾经到俄罗斯列宾艺术学院进修过,玩得一手好雕塑,海运广场那个看着像青铜的飞马就是他搞的。广胜觉得他这个名字真是太恰如其分了,刚才他拖拉拖拉往里走的时候,就像穿着一双不跟脚的拖鞋。小拖!这个外号直接出现在了广胜的脑海里。
赵玉明抬眼瞅着坐在靠里沙发上正在对着镜子描眉的一个女孩叫了一声:“王彩蛾。”声音很轻柔。
王彩蛾刷地把镜子塞到包里:“来了。”
广胜心想,好土气的名字哦,再看看她涂脂抹粉的脸,广胜明白了,这是一个外地打工妹。她的脸属于相书上说的蛇脸,几乎看不到什么肉,估计将来是个克夫短命之人。脖子缩在刀背一样削瘦的肩膀上,脑袋直打晃。广胜注意到,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低领衣,一个饭碗一样坚硬的乳罩直接扣在肋条上,胸脯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突兀,越发显得她是在欺负男人。
赵玉明皱了皱眉头:“以后经理开会的时候不准描眉画脸,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这位帅哥名叫陈广胜,是我们公司刚刚聘请的副总经理。陈先生多才多艺……”
接下来,赵玉明把广胜吹嘘成了成龙那样的杰出青年,也是毕业于清华大学,也是国内知名油画家……跟牛副总吹他的口气如出一辙。无非就是多出了一点,陈广胜是赵玉明一手培养起来的颇有前途的企业家。大家听得呆头呆脑,唉声一片。窗上面的一处花花搭搭的雨渍中心,趴着的那只傻乎乎的壁虎,好象睡着了,一不小心掉在了赵玉明的后脖颈里,赵玉明拎着衬衣将它抖了出来,一脚踢出去老远。王彩蛾吓得花容失色,一头扑进老牛的怀里:“娘啊,俺害怕!”
老牛趁机搂紧了王彩蛾:“别怕别怕,有我呢。”
“撒开手!”赵玉明似乎很嫉妒,“老牛干别的不行,干这个瞪起眼来了?”
老牛舔着白花花的嘴唇憨厚地笑了。
赵玉明唾沫横飞地在展望公司灿烂的前景,眉飞色舞。广胜已经不在听了,他在一种宜人的气氛中遐想,我要脱离混混噩噩的生活,我要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这种感觉让他犹如躺在波涛之上,眼前的一切让他熏熏然。
赵玉明讲话的时候,不时敲打桌子上的一本书,远远看去那好象是一本线装的《金瓶梅》。广胜几乎把满嘴喷沫的赵玉明当成了风流倜傥的西门庆……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广胜朝赵玉明点点头,摸出手机来到走廊。
“谁?”
“我,姐姐。广胜,你能不能来家一趟?有事儿找你。”
“我刚上班,脱不开身,有事儿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刚才去丽隆商厦给菁菁买了一袋奶粉,打开一看,里面生虫子啦,怎么办?去不去告他?”
“好!”广胜的眼睛立马放出了蓝光,“有发票吗?没有?赶紧再去买一袋同样的,记着,要发票,晚上我回家!”
“好吧,记着回来啊,咱妈想你了。”
“好。现在开会呢,晚上我一定回去。”
广胜冲天吹了一声口哨,当空挥了一下拳头,哈哈,想什么来什么!进屋,赵玉明正在打电话:刘总啊,没别的事儿,就是想你了,想让你过来坐坐,你别想那么多啦,钱我一准给你,一分瞎不了你的!正好我这里新来了一位油画家,你不是正装修房子呢吗?让他给你画副油画,对!很大的那种!好,我等你,马上过来啊……见广胜回来了,赵玉明扣了电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规矩,新员工来了全体休息,开欢迎会!”
一班人马呼哨一声奔了楼下的火锅诚。
外面刮着白色的风。广胜抬头看了看天上,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像刚洗过的盘子一样,斜斜地挂在偏东的天上。几点就会餐?赵总真他妈性急,广胜摇了摇头……对面走过来一位扭腰摆臀的小姐,广胜抓住时机朝她使了一个飞眼,可惜被一个长得像蛋糕一样的家伙给挡住了。
“陈总,楞着干什么?今天这酒席你是主角,快请进。”老牛哈着腰替服务生拉开门,冲广胜胁肩谄笑。
呵,还他妈陈总呢,广胜苦笑了一声。看着玻璃门映出的自己影影绰绰的脸,广胜想,其实人如狗,养在某人家里是一种状态,养在另一个人家里又是一种状态,或胖或瘦,或饥或饱,或生或死,一切都由不得你……想到这里,广胜突然笑了,是啊,我跟一条狗又有什么分别?!对面那个蛋糕模样的人,扫了广胜一眼,回头看了看玻璃,神情诧异地捋了捋头发。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王彩蛾偎在赵玉明的怀里轻声呢喃。
“胜哥,胜哥!我的好哥哥!”老七在一个座位上喊广胜,脖子上青筋暴凸。
“嚯,这家伙厉害!”赵玉明轻蔑地扫了老七一眼,揶揄道,“广胜还认识这么猛的一个人?了不起。”
广胜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老赵别这么说话,老七人还不错。”
老七冲广胜直摇晃筷子,那意思是让广胜过去一起吃,赵玉明推了广胜一把:“跟你哥们儿打个招呼去吧,别让他难受。”
老牛凑过来,口气有点怪:“广胜,跟你打招呼的那个人我认识,街狗哟。”
广胜很不自在,这些人怎么这样说话?索性不管了,径直走到老七对面坐下了:“七哥好兴致,一个人享受?”
老七好象觉得刚才他们在说自己什么,不满地嘟囔道:“那几个人跟你说什么呐?怪神秘的。”
“呵呵,他们说你刚直猛烈,是条好汉呢。”广胜摸起了老七的烟,不错,泰山。掂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哦……是啊,他们是我哥们儿。”听了这话,老七挺了挺胸脯,冲赵玉明点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头。
“老七,上次你说常青跟关凯怎么了?我正洗澡呢,没听明白。”广胜随口问道,透过烟雾细细地打量老七。
“你不是不管这些事了吗?”老七给广胜倒了一杯酒,不满地说,“我还是别跟你说了,回头你又好说我多嘴了。”
“那你就别说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广胜讨厌他拿腔拿调的德行,起身就走。
“别走啊哥哥,我真想跟你聊会儿呢,回来,回来……”
广胜已经走远了,老七看着他的背影,猛地将一块嚼不烂的肉啐在地下。
广胜很喜欢吃涮羊肉,甚至有点上瘾的感觉。记得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以前的女友给他打电话:广胜,我们李科长想见见你,晚上在顺风肥牛请吃饭。广胜喜滋滋地赶去了。可能是那位李科长看出来广胜不怎么熟练涮羊肉,打个哈哈说,我们先吃,你一边呆着喝酒吧。广胜差点没揍他,广胜想,老子不去坐这几年牢,满汉全席也他妈吃啦,轮到你笑话我?女友见广胜不高兴了,就用嘴点了一根烟,递给他。那科长似乎满腹牢骚,酸溜溜地说,这叫间接接吻呐。广胜斜他一眼,有点明白了,敢情这对狗男女交情不一般!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大嘴巴,广胜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给他塞进去,转念一想,这脚有个三两个月没洗了,巨臭!怕影响旁边食客的食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在满地找煤球什么的替代物呢,这小子竟夹起一筷子羊肉给女友填嘴里去了,广胜气得几乎晕倒。出门的时候,广胜装做喝大了,找个理由,把科长当成了练拳击用的沙袋子。女友吓得直哭,广胜把她送回家,打个车就在半路上拦住了科长,用一块路边石逼着科长交代问题。科长也是个小蛋子货,立马把自己掰扯了个干净,都是你老婆勾引我的,她趁我老婆不在家的时候钻我被窝里去了……不多不多,就一次。
广胜砸了他一石头,管你几次呢,一次跟一万次都他妈一样,拿钱!
那位科长随后就成了助人为乐的雷锋,按月给广胜发工资,直到广胜一脚把女友踹了才停止,那已经是一年以后了。去年,这事儿被金林知道了,金林直接把广胜叫到了派出所,你说你怎么就狗改不了吃屎呢?幸亏人家没告你,告了你就得去坐牢!这叫什么?这叫敲诈勒索!这话把广胜吓出了一身冷汗,连问怎么办,金林一直叹气: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呢?你非要把自己折腾成个人见人恨的流氓不成?广胜茫然……是啊,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末了,金林点着广胜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犯这样的毛病,我第一个抓你!广胜惶恐得一塌糊涂。
赵玉明要了一个单间,大家刚坐好,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位胖得像马桶一样的中年人。
赵玉明连忙把他让到旁边,跟广胜介绍说,这位是百胜集团的刘总,做地产生意的,是本公司的老客户啦……
那位刘总好象是个急性子,摆摆肥厚的大手打断了赵玉明:“赵总先别罗嗦,你骗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我?”
赵玉明按他坐下:“刘总,我说过一百次了,那不是骗!天灾人祸你懂不懂?人家城管不让在那儿设牌子,我有什么办法?”
胖子硬是不坐:“打什么马虎眼?你早知道牌子要拆了还让我在那儿作广告?赶紧还钱,要不然咱们黑白两道都走!”
“好了好了,”赵玉明似乎很无奈,“先吃饭,完了我让会计查查,看还能不能凑起五万块来。”
“查什么查?”老牛插话道,“你问问小王,帐面上一共剩几千块钱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着落呢。”
胖子啪地把腋下的皮包摔在了桌子上,碗碟乱蹦:“赵玉明!你给我听好了,一万块钱我就可以买你一条腿!”
赵玉明没接茬,悻悻地瞥了广胜一眼,广胜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朋友,怎么说话呐,你很有钱吗?”
胖子扒拉了广胜一把:“一边呆着去!哎,你是谁?”
“陈广胜。”广胜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陈广胜?”胖子急速地翻着眼皮,脸上的油光像被突然调入了某种中性颜料,旋即失去了色泽,腿一软,扑通坐在了椅子上,“呦,你是胜哥!胜哥,幸会幸会。”
“幸会是不是得站起来握个手?”广胜面无表情,语气充满挑战。
胖子忽地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胜哥,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原谅我。”
广胜把嘴上的烟拿下来,直接给他插在嘴里:“朋友,以后这里的事情可以直接找我,赵玉明不管这些事儿了。”
胖子几乎要把那半截烟吞进嘴里:“胜哥,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