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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都能看见他的眼,他的声音,为何要分开?”
“那你就让他多请一些日子假。这天也实在太热,巷子口今天就有人中暑倒下
了,这两天厂子管得不紧,夜班我也不想去了。”
天黑前我必须赶回防汛指挥部去接班,所以帮他们在院子里搭好铺就出门了。
走出了院门口,嫂子还是叫住了我,让我喝下最后一碗放凉了的绿豆汤。
看着她鼻梁上一颗颗大而透明的汗珠,我放下碗,为她轻轻擦掉,她下意识地
瞟了一眼身后的秀玲:“转到你哥厂子里去问他还差什么东西,不回来取你就送去。”
到了防汛指挥部,上游的汛情报下来,水位已稳住了。有人在咒骂发的破救生
衣又脏又少,没几个人穿这破烂玩艺。
夜幕降临,河水哗哗地流着。河堤下的县城,在密不透气的炎热高压下,死气
沉沉,如同一只死乌龟趴在河堤下。
在指挥部给大哥打了个电话,传达室叫来他的人,说明了嫂子的意思,他笑了
笑就算没事了。
下半夜水位降落了,头通知夜班固堤的可以停工,改上明天的白班,电力不足
夜间少干点。
在岗的两天时间不敢玩忽职守,熬到第二个晚上瞌睡上来了,同伴见我工作超
出常人,放我回家去休息。
我救生衣没交,拔腿往城里跑。
月明星稀,静静的街道,逼厌的巷子,空中稍稍有了一丝凉意。到家门口准备
拨开门进去,刚动手就听到有人来了,嫂子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
冲完冷水澡,我在她们的床头支起帆布长靠椅。嫂子下床让我上去睡。她睡椅
子,我按住她,搬起她的双脚放到床_L。五点钟不到东方就露出了鱼肚白,随即呆
呆的金轮升上天空气温急骤上升,红日变小。到了中午金色的圆盘就长了毛,白光
烁烁一片,高温向人的生命提出了挑战,巷里空中听得到火焰的声音,一层层热气
浪涌进屋里。
嫂子埋怨巷口倒马桶的已有两天没来了。这天气谁顾得上谁?小宝在门口撒了
泡尿。尿印都不见。
平日觉得阳光是躺在地上,今日阳光像是站在地上,脸上和脚上一样烫,街上
的人似乎都死绝了,即使在大街上走的人都像个死尸。
秀玲张大嘴坐在堂屋中间,手上不停地摇蒲扇,脚下是一盆凉水,五分钟就要
换一道,身上不能干汗,从早饭开始她就拒绝进食。嫂子清楚此时一个人的情绪非
常重要,她一刻不停地给她洗脸擦身子,秀玲的皮肤不好,极易长痱子,我帮她擦
洗完身子,给她全身上下像小宝一样都抹上爽身粉,她又想撒娇又想耍脾气,找不
着合适的理由,哭笑不是。
嫂子半天换洗了两身衣服,第三次换衣她意识到这不是可取的办法,坐在小凳
了敞开上衣。
“这天真是要命,我可顾不上那些了。”说完瞥我一眼。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滚滚的车轮声,很快轰隆隆地响声换成了凄惨的高呼:“水
来了!水来了!”
嫂子还没听清呼喊什么。
我当即反应过来“快!快起来!”
小宝,秀玲一时蒙住了。
“决提了!快!嫂子把我的救生衣给小宝穿上。”
秀玲下床抱住我的膀子,失神地望着我,大嫂一手拖着小宝,一手拿着救生衣。
问:“家里东西咋办?”
“快上街!”我夺过救生衣,套在小宝头上,“快往东门跑!”
出了巷子,四面都是丧心病狂的狂呼,奔命的男女老少一群接一群,一波波的
人群赶往城东,到此谁也不知道水从哪个方向来。跑了一半又折回头,只听到有人
在喊:“往南跑,”
也有人背着行李往北跑。
我拖着秀玲和嫂子,嫂子拖着小宝,盲目地随大群人奔跑着。秀玲肚子太大根
本迈不开步于,嫂子和我快急疯了。
此时我已明白,我们是跑不掉了。“嫂子,快带着小宝打头走!”嫂子拉着我
的袖子沙哑着喉咙:“不,我们不能离开。”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一个者太太在人行道上被撞倒了,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慌乱中也看不出谁是老人的亲属,这时又听到有人在喊:“往河堤上跑!”
“是上游堤垮了!”
“爹——”
“娘!‘”姐!“
“哥”
到了电影院,路上汽车开始多起来了。
“嫂子,快带小宝上堤!”我甩开嫂子,秀玲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我。
我看出她对逃生已失去了信心,那副痛苦表情,像一把尖刀捅穿了我的心,张
大的嘴有千言万语来不及说,她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慢一步比一步小。
嫂子忍痛回头望了我们一眼,拖着小宝跑在了前面,不时回头。很快就被跑到
前面的人挡住了。
我架起秀玲迈不开步子,抱起她拼命地跑,轰轰声靠近了,身后的人还很多,
抱她的手酸胀痛疼,麻木,最终搁下,她箍着我的脖子,尽量让身体悬起来。
我放慢步子,换个姿式,将她双腿夹在我的腰间,她的身体又挡住了我的视线。
一声震天巨响从身后传来,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到了这一步我亦毫没办法。
她呜地一声哭起来,我停下脚,她在我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别管我,你快跑!”
一掌推开我,叉开双脚站在原地不动。
我歇斯底里的背起她,再也不管她的大肚子,拔腿就跑,她失去了理智,咬着
我的肩头,发出撕肝裂肺的尖叫。
洪水像一个巨人用它无形的绳索套住了我,我使出了最后一点力气,就是跑不
掉。背后的轰鸣声里夹着一连串的惨叫。
水到了,一道鸿沟深的水泼到,接着就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浪卷走了我们,当
洪水袭来的时刻,她想抱紧我,强大的冲击打倒了我们。
随着浪头卷翻过几个筋头,我抓住她脚的手是先松了一只,在第三个翻滚中又
松了一只。
三分钟后我才发现自己冒出了水面。从树梢之上漂过,不远处有两个人头,我
想她此时会在哪里。
这念头一闪,掉进一个漩涡里,我施展出游泳的手脚,在最短的时间里钻到水
面,随着洪水漂了二分钟,看准了前方的一个屋脊,试图抢上去,挥起臂膀,但是
手脚无力。与屋顶只差一米远,被水冲了过去。
调整姿式,寻找下一个机会。看到前方一个拱起的楼顶。
我清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过了这个楼顶就到楼外了,大水一望无边。
我暗暗憋足气,总结上一次的教训,提前作靠近的准备,一二三,跃起身姿霹
霹叭叭地冲向目标,到了前面只有最后一臂距离,就是上不去。眼看这最后的机会
过去了,突然我的脚在水下碰到了东西,很显然这东西与楼顶有关。不多想,脚一
句抓下去,手臂也碰到了那东西,一反手抓了过去,一块板,是瓦被水冲走后留下
的房架。
伸去第二只手才明白这是房子最末一块梁,一时它不会脱落下来。吸了一口气
后扒了上去。
四下一看,西面的一颗大树上也爬着两个人,上水漂来了房梁木板等杂物。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两边不断有房子被水冲垮的崩陷的拍水声。我呆呆地望着眼前污秽的洪水,不
知这场劫难余生的有多少人?百分之二十或者百分之三十?如果运气好的话,秀玲
在我之前就上了屋顶和树梢,这种可能性不大,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或许她已
漂下去了,在下面的什么地方得救了。
还有嫂子和小宝,他们跑在前面有可能上河堤。大哥按说不会有问题,厂子的
方向那一片有许多未冲倒的房子和树,洪水的主流在这边,那边的水可能会小些。
急速的洪水势头不减地流向下游,脚下的这个房子看起来不是很保险,一根圆
木撞在角上,屋顶炸裂的响声让人心惊胆战。
木头刚过去,上头前去二十米的水面,前后又冒出二个人头来,在未看到面孔
时,我心里一阵紧张。近了才看清是二个男人,一个青年人一个中年人,青年人抓
着一块木板在前,他们都看到了这个安全岛。这时的水势已没有我那时的猛,但两
人的体力早已消耗完了,想搏一搏使不出劲,眼前的机会一间就过去了。
后面的中年人漂到屋前时,向我伸长了头。这是向我求救,斜对面树上的人也
在观望我,可我哪有办法,手上任何东西都没有。看着两条人命漂向了下游,我再
也不想秀玲嫂子她们了,都是悯然,目前该做的事应是想法确保生命。
天黑前大概不会有救援的船来,最少要在这坚持一夜。
在上游相隔五十米远的房子上爬起了两个人,都是男人。
我死死盯住了前面水上的浮物,很快从那个房顶后漂出一个四脚朝天的大桌子。
前面房屋上的人,后面树上的人都在张望。
渐渐我看清了,桌边扒着一个人,那人和桌子漂过了屋边,一丝反应都没有。
会不会是个死人?
等桌子靠近了,才看出是个活人,随着桌子一起在水中转动,是个没有自救能
力的人。我猛地振作起来,爬到边上,从房山墙下捞起一块木板,往外一伸,太短,
桌子已靠近了。那人扬起头,头发贴在脸上,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多半是个女的。
我头脑顿时发胀,说不定不止一人,后面也许还有。
桌子随波逐流动了两下后翻了个面,那人没下去后又抓紧了桌子冒了上来。向
开外漂去。
桌子在水面上转了半个圈,就像先前的树段一样向屋角冲来。
希望就在眼前,我丢下木头俯下身,水中的人看到我在准备营救她,向我举起
了手怪叫起来。
桌子没有树段份量重,因而未冲到屋角就改变了方向。
我又失去了一个,正这样想;那桌子在水流中停止了一下,一个角打向我。
冒着落水的危险,我抓着山墙向水里滑了一步,抓住了桌子。
这时我才看清,那人是小鱼的姐姐爱勤。
她在我之前就认出了我,所以桌子被我抓到以后,她就爬着桌面向我靠拢。当
她抓到我的手背时,桌子突然向下游冲出,我心里一慌差一点松了手。
原来先是桌脚在水下勾住了下面的房山,她的重量转到我手之后,桌脚跳过了
房山檐子。
我用力往怀里拉,她一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手勾住我的脖子,脚下不敢着力,
手撑在瓦上一点一点地挪了过来。让她从我身上抓上房顶,我方骑上屋脊。
两人面对面,不知说什么好,她的悲伤我的茫然都在眼里,鼻涕泪水,胃里翻
上来的生水,使她不像个人样。她惊魂甫定,一会哇地一声扑进了我的怀里,哭得
天黑地暗。
水面漂物看不清了,四面的人也不见了,我脱下衬衣为她洗净脸,让她躺下休
息。
洪水在下落,整个房顶都快露出来了。
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从内心里我被击垮了。远处又传来房屋倒塌的响声,这
声音敲打我的死亡鬼灵。她抱着我的腰头枕在我的脚上,每一个响动,都让她紧张
地挟紧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