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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也怔住了。他一点儿也说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还是宝钗问他:你想想,近日可有谁给你摘玉带玉吗?
宝玉低头想了半晌,说道:袭人临走时,再三叮嘱我,没人给你用心经管这玉了,从此就可不必再每夜摘下来放在枕下了,麝月也记不住这个事,你就带着它睡,横竖不重。也时常看看那丝縧有没有断线,别丢了不知觉。我从不摘它看它。只有昨儿拜天地前,换礼服时,赵姨娘忙前忙后,十分尽力伏侍。因换小衣,她替我摘下玉来,可是没隔多久她就给我带上了呢。
宝钗听了,半晌不发一言。
二人商议,此事蹊跷,但时下家里多事,时气不顺,若一声张,又会引出灾难不小,还是暂时耐着,暗中慢慢查访找寻的为好。
宝玉是个聪颖绝伦之人。早先他不信“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那八个字的份量,非同小可,比金锁是依和尚的话自造的,又大大不同;及至此时,也觉有异。宝玉手拿着那块丑暗的石头,怅怅若有所失。砸了它,必惊动人知。带上它,心中不大是滋味。丢了它,将来为找真玉,查那做手脚的坏人,又无了对证。翻来覆去,竟没了主意。
他除了默念正面那八个字,又想那背面的三行小字:“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那“一”已然应验了,破了外人的邪祟;这“知祸福”却不知应在何处?
他更想起“金玉良缘”。
可是,金和玉竟然都变成了假的。
他抬眼再看看宝钗,在那里楚楚攲憩,心中不觉一阵悲酸。
(一)来旺儿和他媳妇
前已讲过,凤姐的悲剧在于她一心为全家与坏人斗抗,终因自身有错被人抓住作了由头,掩了她的真才真德而沦为罪人,受尽屈辱而无可声辩,也无人代为怜惜表白。
她一生大小罪过,似非一端,但我们明白知道的不过两件。至于偷用公银私放利息,也是一端,但她既未假造开支侵吞公财,也未克扣上上下下的月例钱,无非是比规例迟发了几日,这确实够不上是什么重大的罪款。
她私受了三千两银子,硬破了一桩婚姻。这引起了男女两方各出一条人命,但又都是自寻短见,非出对方杀害,更不与凤姐构成直接联系。
另一件呢,弄小巧,用暗剑,致尤二姐无路可走,也是自己毕命的。其罪过还在于连带扼杀了一个男胎——在那时是个“宗祀”的大问题。但是贾琏有妻有妾之人,偷娶二姐,不以妾名,众称“新二奶奶”——这等于逼夺凤姐的合法身份,使她无复立足之地。不为那个时代那种情势的妇女设身处地,不作任何公允的对比评判,只责骂她的险心辣手,难道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片面之见吗?在这两案中,凤姐所信托支使的心腹是谁呢?巧得很,都是来旺儿。
头一次,为了逼着守备(男方)家退婚,用他上司“长安节度使”云光的力量去压他,就是叫来旺儿即时赶回家中,找主文相公(师爷)假托贾琏的名义给云光写的信。果然生效,守备家忍气退了婚,但张金哥闻被退婚,不愿嫁与李衙内(知府的少爷),一条绳自尽了——而守备的公子(原未婚夫)闻听此讯,痛悼贞义的未过面的妻子,也投河而亡了。
第二次呢,说来也奇:尤二姐也是个订下了亲事的闺女,未婚夫叫张华,他父亲是个皇粮庄头,与尤老娘的前夫有交,因此指腹为婚的。为了偷娶二姐,贾琏必须设法让张华退婚才行。张华那时穷极了,得了银子便认可退婚。可是凤姐得知此情后,却遣来旺儿寻着张华,叫他告贾琏,一面又买托了察院反责张华,最后又叫来旺儿在路上将张华打死灭口。来旺儿这回却没全依指命,偷偷把张华放走了。
要知道,那时的司法规矩,主家犯了案,照例先传讯他的亲信管家、仆役人等,先得了这些人的口供,再与本主对证,常是本主不实供,无奈他的佣人们已经泄底了。及至贾府被人举告,也正是如此。
凤姐事发,本人是妇女,更要先抓她的手下得用之人。来旺儿是头一个。来旺儿为什么能在凤姐手下如此得用?原来他媳妇是凤姐的陪房(如同王夫人手下之周瑞家的,邢夫人手下的王善保家的),来旺媳妇所掌何事?就是凤姐私下放钱图利的经管代理人。你看第十六回,贾琏从江南苏州回来后,一次正在屋里与凤姐说话,偏她来送利钱银子,被平儿拦截下了——因为这种事是瞒着贾琏的。
在凤姐协理秦可卿丧事时,来旺媳妇首次出现,是拿对牌到外院支领“呈文京榜纸札”,众人一见,连忙让坐倒茶,按数取了纸,抱至仪门口,方交与她自己抱纸进内去。可见她的身份是如何了。
等到贾府败势一显,外面仇家—齐纷起,报复的报复,趁火打劫的打劫,最先被举告的不是贾政这边,却是贾赦、贾琏父子。而贾琏本人罪款的当中,又实际是凤姐做的隐私之事。
案情一发,首先传讯的就是贾赦那边的王善保夫妇和来旺夫妇。
王善保夫妇二人,虽然无法尽为贾赦之罪回护掩饰,却满可以乘机嫁祸,将许多事推在了贾政这边的头上——而夹在两边当中的纠纷“箭靶”,最后集中在凤姐一个人身上。
于是来旺儿俩口儿成了最倒霉的替罪羊。
“长安节度”云光受托压守备退婚一案,有主文相公代写的书信为物证文证。张华一案,有都察院状纸和受贿五百两经手人为文证人证。这都无法推托。但也不能“拔高”加重处分,倒是放贷吃息的案更是琐碎麻烦,——头绪纷繁,款项多伙,账目不能明写的事,坏人一加歪派,可就再也扯不清了。
凤姐素来对下太严,这是周瑞家的初见刘姥姥来找她时就“介绍”的一条,可知非同—般。平儿口中却也透露:府中的这些管事执役的媳妇婆娘们,“哪一个是好缠的?”连凤姐也暗中畏惧她们“三分”!这些人一见凤姐的大势已去,谁不加油添醋,有的没的也渲染上几笔。
凤姐放账,积有私财,贾琏也并非一字不知,只是无法得探其详就是了。因为来旺媳妇当他的面向凤姐回话时已提到此事。那一回,凤姐已经明言:众人因此恨不得“生吃了”她,而来旺媳妇也说,若收了不再放账收利,她也可以“少得罪人”。所以众人盯的,倒落在放账一事上。
来旺儿和他媳妇,有天大的本事,到此情势,也就连吓带挨整的弄傻眼了。
来旺媳妇对利钱的细账,已经交代不清。这可给凤姐添加了大灾难。
这个灾难,谁来解救的了?
没人想得到——是小丫头林红玉,小红。
(二)旺儿的小子与彩霞
凤姐的事,有三款:受贿破婚,暗害二姐,放账图利。她的招忌积怨,却也有三“线”:一是邢夫人恨,二是赵姨娘嫉,三是众家人怨。怨是怨她管理惩治太严,这并非都应推在她一边,而为恶奴刁仆开脱过恶。但大家都要“生吃了”她,这种情势也就很紧张了。可是,给她招祸引灾、造罪败名的,还有一个旺儿的小子。
这小子已然十七岁了,还寻不着女人,因为没人愿把女儿给他糟踏。不知怎么,来旺儿夫妇看上了彩霞,要为儿子求婚配。彩霞是王夫人房内的丫环,谁也不敢轻启妄动。可是彩霞的人材好,近日出脱的更是品貌不凡了,于是来旺家计欲必得,当然就走凤姐的门路。
凤姐在这件事上,倒也全无恶意坏心,不过是好胜要强的习性,为自己的陪房谋求些好处,自己也显得更有脸面。可巧近日偏偏王夫人把彩霞放出去了,老子娘可以自己择婿了,来旺媳妇便去求婚,谁知碰了钉子,只得又来求凤姐。适逢贾琏也在座,她便巧推给贾琏。贾琏正满心里无数件大事要料理,正伤脑筋,没把这小事看重了,就随口答应,想用自己的名义去“吩咐”彩霞的父母。不想等他从林之孝大管家口中得知,来旺儿子在外酗酒赌钱,“无所不至”——而且长得也丑陋难看。林之孝劝贾琏,莫管此事。
贾琏其实是个精明、正直的掌家人,除拈花惹草是他一生短处外,并无任何缺失过错;他听了林之孝一说,不但不替他讨老婆,立即要给惩处。林之孝反而又须劝他不要急在一时。谁知凤姐亲自找彩霞之母亲说这头亲事,她母亲因凤姐情面,受宠若惊,却又满口应承了。彩霞无法,暗自有个盘算,不甘认命。这都罢了,偏赵姨娘喜爱彩霞,就调唆贾环张口讨她,贾环羞于启齿。赵姨娘便找空子向贾政求讨。贾政不允,说等一二年再给宝玉贾环放房里人。
这么一来,阴错阳差地,在彩霞身上又引出了赵姨娘与凤姐的一段嫉恨。彩霞的亲事已不能更改,过门之后,果见那来旺的小子太不成人,家里外头,打着荣府的旗号,吃喝嫖赌,欺凌诈骗,无所不为,人样子也是个狗头鬼面,难看无比。彩霞无法忍受,夫妻如同仇人冤家,宅无宁日。不久,就酿成了惨剧——那小子下毒手生生将彩霞害死!
人命出来了,里里外外传开了。人人皆知贾府出了事,声名十分不妙。赵姨娘闻得此讯,正是又痛又恨,安下一条心:这回,可饶不过你了!罪名自然又栽到凤姐的头上!
赵姨娘使心腹钱槐家去勾串彩霞家,告到官里,命犯自是来旺之子,主使人却是王熙凤。
前已说过:势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此案一发,连三推五,诸案俱发。告到察院时,先前受贿假断张华一案的官,已被参革,换了新员,人命的事,哪里还有关照回护的旧情谊。案情一详上去,先要传王熙凤、贾琏和他们的亲信来旺儿。不但这来旺儿是主犯之父,就连荣府的大管家林之孝、赖大等人,也都拿去鞠讯。
什么事——新的老的——翻腾不出来呢?
(三)蜡油冻佛手
正像王熙凤说贾琏,连你也“嚼说”我有私蓄钱财,可知“没家亲引不出外鬼来”,外头人是告荣府害人命,家里头也告凤姐私吞贵重珍宝。
珍宝古玩,确实又是罪款一条,可是情形也很复杂:有私昧侵吞,有偷盗变卖,有强买豪夺,也还有外人觊觎图谋。
外头人告贾赦强夺平民的古玩,家里人就揭凤姐私占珍宝。官府只好调取荣府的古董库的账目,逐件核查。一查之下,漏洞很多。
单说古董账上有一项,是件难得的蜡油冻石雕玉佛手,贾母过寿时收受外礼时登记在账的,却没注明何在,下落不明。检对各房实物时,却在凤姐房内翻出来。于是敌对者说她是私自吞占了。凤姐声辩是老太太喜欢,摆够了撤下来赏了她的。空口无凭,却只有一个平儿作证,也不生效,因为是自己屋里证自己。平儿只得又说只有鸳鸯是知道此事的。
鸳鸯的话本来是可以有效的,谁知跟即被邢夫人那边“窝里炮”,说她这话不可为据,因为她盗过老太太的金银器私授贾琏——二人有“奸”,所以这玉佛手显然也是她背了老太太私送凤姐的!
糟糕的是,那回贾琏私求鸳鸯为家计解一个暂时之难,偷运了这箱金银器,贾琏一直没顾上赎回归还原位,而且此事鸳鸯先是不应,晚间凤姐又去求情,这才碍不过面子答应的;押了银子凤姐却立时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