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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真故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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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宝玉带了三分酒意,刚刚卧下,便觉恍恍惚惚来到一处地方,一座牌坊,上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梦永须醒醒续梦 
  诗深见史史笺诗 
  心中纳闷:怎么我才撰的对子,却是他这里早有的?转过牌坊,更觉路熟,是小时来过的。果然又有歌声传来,细听唱道: 
  春梦云难散,飞花水易流。 
  寄言同命侣,何处有新愁。 
  歌声未尽,果又有一女子迎来。宝玉又觉似曾相识,只听那女子说道:“算定你该来了,可还记得我是警幻?”宝玉惊讶道:“怎么仙姑天上之人,也竟变老了许多?难道仙人竟无驻颜之术不成?” 
  警幻答道:“你如何忘了一句古诗说的好:‘天若有情天亦老’?我是掌管厚地高天、古今情不尽的,除一个情字,更无别项——朝朝暮暮为情辛苦,怎么不老呢?”宝玉闻言,十分感叹不已。又听仙姑问道:“你也经历了一番,不比当初了,可也有些悟处否?又有何悔何恨?可试一言。” 
  宝玉便觉一心惭愧,只得说道:“一技无成,半生潦倒,深负神仙姐姐那年的殷殷教示。但我原不成材,不堪济世利人,不值惋惜——唯有亲见一班姊妹与众多女儿,都是天地间灵秀之气所生,其才情慧性皆过常人十倍,却也个个不幸,大似残红水逝,白雪泥污,我却一个也不能相助相救,眼看她们落于苦难之中,这则是我一生的大恨,难以解释。还望仙姑开导。” 
  那仙姑听了,便携宝玉之手,叹道:“这就是我许你为‘意淫’之深意了,世上男人虽多,能为闺中知己者却少。我见你与那般浊物不同,故此深为相重。闺阁才彦,也各有瑕瑜不掩者,只是无人赏识者多,横遭屈枉者更多。过人之才彦,天地之精英,生非其地,用非其长,这方是屈枉的根由。你既一生虚入人世,无所成就,即为这些女子申冤剖枉,也岂不是一场功德?” 
  宝玉当下大悟,向仙姑行礼谢道:“若非仙姑指点,我枉自嗟叹悲愤了这许多年。从今当依仙姑之嘱,把这些女儿的才慧与悲感记它一记,也就是我的终身事业了。” 
  仙姑听宝玉有悟,欣喜点首,有赞许之意。 
  宝玉想起各司中的簿册,前番阅之未尽,又请带领入司重看一回。警幻说道:“单是与你有缘的,也有百余名呢,一时如何看得遍?不如随我到后殿,有一张大榜,尽列了这些女儿的名次,倒还醒目。” 
  宝玉听说喜之不尽,便随了仙姑,穿过两厢的诸司中间的甬路,来至一座大殿,那殿盖造得玲珑精美,丹碧辉煌,抬头见有一匾,大书“脂粉英灵”四字。进殿后,两侧陈设新雅高洁,观之难尽。正当中一座巨大彩屏风,上面张有一幅绣就的人名品第总目,却大书题着“情榜”二字。 
  宝玉伫立榜前,从头逐一看去,只见写的是—— 
  太虚幻境 
  空灵殿 
  红楼梦一百零八钗情榜 
  正 榜 十二名 
  林黛玉 薛宝钗 贾元春 贾探春 
  史湘云 妙 玉 贾迎春 贾惜春 
  王熙凤 贾巧姐 李 纨 秦可卿 
  副 榜 十二名 
  甄英莲 尤二姐 尤三姐 薛宝琴 
  邢岫烟 李 纹 李 绮 四姐儿 
  喜 鸾 瑞 珠 宝 珠 傅秋芳 
  又副榜 十二名 
  晴 雯 花袭人 金鸳鸯 平 儿 
  琥 珀 紫 鹃 白金钏 白玉钏 
  翠 缕 翠 墨 麝 月 素 云 
  三副榜 十二名 
  珍 珠 玻 璃 彩 霞 彩 云 
  抱 琴 司 棋 待 书 入 画 
  绣 桔 鹦 鹉 黄金莺 茜 雪 
  四副榜 十二名 
  媚 人 檀 云 林红玉 紫 绡 
  碧 痕 秋 纹 绮 霰 佳 蕙 
  春 燕 小 鸠 柳五儿 春 纤 
  五副榜 十二名 
  龄 官 芳 官 藕 官 文 官 
  药 官 葵 官 蕊 官 艾 官 
  茄 官 宝 官 玉 官 荳 官 
  六副榜 十二名 
  雪 雁 碧 月 丰 儿 翡 翠 
  傻大姐 坠 儿 蝉姐儿 莲花儿 
  靛 儿 小 鹊 鹦 哥 万 儿 
  七副榜 十二名 
  绣 鸾 绣 凤 彩 鸾 彩 凤 
  綵 屏 小舍儿 文 杏 小 螺 
  小吉祥儿 篆 儿 臻 儿 良 儿 
  八副榜 十二名 
  嫣 红 娇 红 偕 鸾 佩 凤 
  文 花 翠 云 秋 桐 善姐儿 
  银姐儿 豆 儿 同 喜 同 贵 
  外副榜 十二名 
  张金哥 青 儿 智 能 二丫头 
  袭人姨妹…… 
  宝玉细细看完正副共计九榜,只见下面还有外副榜,已不及一一细看。心下方知平生所知女子共是一百零八位,每人名下注着字样。只记得晴雯是“情屈”,金钏是“情烈”,黛玉是“情情”……,馀者竟难一一记清。宝玉看至末尾,忽 一抬头,却又见自己的名字写在前面,下注“情不情”三字。心中好生纳闷:“我又不能转生为女儿,不过一个须眉浊物而已,怎么却得列在这榜上,岂不玷污了她们的清洁?”——便回头要问警幻仙姑,此为何意? 
  及至宝玉回过头来,却不见了警幻。却从榜屏后转出来一行女子,定睛细看时,为头的乃是尤三姐,手捧着鸳鸯剑,身后跟随的却是晴雯、黛玉、金钏、五儿、彩霞……,纷纷向榜施礼,宝玉心中正在惊讶之间,方欲开言,转眼之间,大殿也没有了。似乎又是在一处荒山中,又见山中一峰独翠挺秀,走近看时,峰下一块大石,石上刻着“三生石上旧精魂”七个字;转过石后,却又有极多的小 字刻满,也有三个大字题曰“石头记”。便欲移步上前细看,谁知竟不能行动,正惊惶时,觉得自己也已然化成了大石,身已不灵。 
  忽然耳边传来了远处一座古刹开年报晓的晨钟,睁眼一看,方知方才都是梦中之景。 
  新糊的雪白窗纸,也贴了窗花,一抹朝熹已映在纸上。村里的鸡,已是高唱过三遍了。          
故事完了的话    
  这本书原拟题名《红楼寻梦》或《红楼真梦》,因为简净利落,合乎中华语文的独具的风格韵律。但又想到民国间郭则澐作过一个剧本(古元明曲剧体),就叫《红楼真梦》,为恐犯复致混,就用了现在的这个罗嗦的书名字。我心里并不喜欢它,可又没有另起佳名的才气,就这么称呼了。 
  书名虽不惬怀,也还有一点取处,就是凸出了一个“真”字。这姑且叫它“差强人意”吧。 
  然而“真”是凸出了,却又如自序中所说的,怎样证明它的“真”?你这真的依据是什么? 
  读者看完了这本书,也会有这个问题。我这“真”岂敢自夸自信,这到哪儿也是会有不同意见的;但我又有一点可保证:不管我这“真度”多么低,要打问号,也总比程、高的伪续要真得多。所以这个“真”是个相对而言的用语,并不敢冒充就是雪芹原来的那种嫡真的原面。 
  若问依据,其实很简单:这些大轮廓大关目,雪芹早已在前八十回书文中“告诉”了我们,只不过粗心读过的人不能领悟罢了。当然也必须提到脂砚的批语,大大启迪了我们,真好像给我们提高了才能灵智一般。 
  不过无论如何,若想在“依据”“启迪”的基础上贯联成为可讲可读的“故事”,那就得另加经营缔造之功了。我开头时,自定的“原则”是:严限于讲述而不阑入“仿作”“续书”的性质。这我是遵守了的。但是后来发现,有些“情节”用讲述方式倒是足够的了,而另有的不少内容单用讲述法却全然不能成篇——即无法表达,也无法阅读接受。于是无奈,只得又在原定准则上斟酌参用了一些“文学手法”,以便成文适目。这确实是一种权变之方,其实也并未违反既定的原则精神。 
  我写这故事,分成了十个部分,共六十二节;除去杂事纷纭,核实共用了五十天时间。写时十分自如顺手,一点儿也没有什么苦思冥索的“窘态”。有人奖饰说是“文如宿构”,“如行云流水自然而出”。这我哪敢承当,我只是绝不矜持造作而已。 
  再有一点,即我绝不把今日流行的词语模式夹杂到里面去,因为这儿应分出一个“历史时代感”,今天人们说的写的许多话,是不会在“《红楼梦》时代”里出现的。 
  这多年来,很有几位友人促我作这个试验,六十年代出版社老同仁刘敏如,是第一位,他劝我“另续”,我逊谢说,我如何有这个大才?万不敢萌此妄念。他坚持说:“我看你行!——别人还未必拿得起来。”1987年夏,初与普林斯顿大学高友工教授会晤,他也要我“先把关键的几回补出来!”我也迟迟不敢着手。去冬,被邀到中国政法大学去讲《红楼》,不免涉及了高续假红楼的问题,而同学听众对原著真红楼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与关注。回家后,我的女儿又对我说:何不把您认为的真故事,用通俗的讲述法介绍给读者?我听了,一时兴起,像说玩笑话一样,答云:“好,我就试试。”就如此两句对话,我就“戏剧性地”开始了这个工作。 
  现在粗粗结笔。还有些故事如贾兰、贾雨村、孙绍祖,还有柳湘莲、薛蟠、赖尚荣等人的事,都未及略叙大概,这是因为我集中注意的并不在那些“浊物”的身上,也没有一切都要讲到的打算,因此是个有选择的重点讲述书。 
  人家都说“抛砖引玉”,我这抛的不知是什么?怕连砖也够不上。至于玉呢,我想肯定是不必再待砖,就由我这“不够砖”而引了出来,则何其幸也。 
  我在此悼念刘敏如同志——他因心脏病逝于湖北咸宁干校。那日傍晚,我由菜园子劳动回“营”,见一群人搭着一大幅白蚊帐似的东西,里面似乎卧有一人,我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晚饭后,我才听人说,敏如同志病发,死在田里——刚才那就是送他“入土为安”的!……我万没想到我与他的永别是那种情景。如今我把这小册奉慰于他的英灵,不知尚能一笑首肯否? 
  还有我的亡亲亡兄,一并在此心献。 
  周汝昌 
  乙亥二月初九,惊蛰节后。 
  时在京郊“五洲酒店”。 
  '追记' 
  考论袭人的结局,见拙著《红楼梦笔法结构新思议》(《文学遗产》1995年第2期),本书未及收入。 
  乙亥端午节日          
红楼别境纪真芹    
  我撰此文,是为纪念曹雪芹逝世二百二十周年而作,因此讲的应该是雪芹的书文,雪芹的意旨,而不能是别人的什么。但是目前一般读者仍然误以为流行的百二十回本就能“代表”雪芹的真正原意,因而总是有一个“宝黛爱情悲剧”总结局横亘在胸臆之间,牢不可破——殊不知这并不是雪芹本来的思想和笔墨。宝黛之间有爱情,并且其后来带有悲剧性,这是不虚的,可是那又远远不是像程刊本的伪续后四十回里所“改造”的那样子,一点儿也不是。 
  那么,雪芹原书的构思布局,才情手笔,又是什么样的呢?且听我略陈一二。不过也先要表明:雪芹原书八十回后,早被消毁了,如今只能根据多种线索推考。推考就容或不尽精确,不尽得实。但无论如何,也比伪续的那一种“模式”是大大的不同,判若黑白之分了;不管多么不够精确,也足供参考、想象、思索。所以我所要讲的,是“红楼梦”的另一种境界,全不与相沿已久的(被伪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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