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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害虫-唐颂-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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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我慌了,我被孙洋和李想他们毫无缘由的诬赖吓了一跳。我心想我没站出来揭发你的老底你反倒咬我一口。我忙站起来说,曹老师,那不是我干的,是孙洋干的。曹老师说,有人替你作证吗?萍姐随即在一旁插口,她说真不关李渔的事,是孙洋干的。曹老师好像觉得面子上很过意不去,于是向萍姐喝道,我还没问你呢。最终幸亏宋棵替我说话,我才算找到了证人,要不是宋棵,看曹老师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我。但一看是孙洋捣的鬼,她的怒气明显平息了许多。当然,孙洋还是得向李小书道歉,也就是说,孙洋只消开口向李小书说声对不起,这事就算过去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快得像那在野地上奔跑的兔子,眨眼没了踪影。我暗暗为我的这一贴切比喻而高兴,可到了语文课上,曹老师碰巧拿这问题来考我们,她问我们时间像什么。我抢着举手,她叫了半天故意不叫我,直到宋棵说时间像流水(这在之后被她告知是标准答案)后,她才把我叫起来。我立即把我的时间快得像野地上奔跑的兔子这个比喻说了出来。同学们听后哄堂大笑,在笑声中我好像听到曹老师骂了我一声笨蛋。我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得要命,一下午只顾生闷气,什么话也不说。

  晚上放学回家,我把书包和周末的作业往床上一扔,拿了把弹弓抓了把石子去找取儿玩,路经小叔家门口时,见他新盖的房子里站着个陌生的女人,约摸二十来岁,很年轻漂亮。算起来他比西隔壁的叔叔的年岁要大得多,可事到如今连个老婆都找不到。我记得大年初一那天,他跑到我家给爷爷拜年,然后陪爷爷喝了一上午的酒,说了一大堆废话。酒后爷爷脸色泛红,略微有了些醉意,而小叔他整个人已烂醉如泥。我们七手八脚才把他扶回家。后来,听别人说他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是花了一千多块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就是脾气很大,穿着打扮很时髦,嘴唇上的口红红得吓人。听她说话的口音知她是四川人,取儿他妈也是四川人,整个村里有好多光棍花钱买的老婆都是四川人。

  我跟取儿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打着一只鸟,经过那哑巴老头的破茅草屋时,发现他家门口多了一大片花和花盆,看上去花花绿绿,很惹眼。为此,那哑巴老头在四周搭了一圈半米多高的篱笆。他每隔三五天都要用一架独轮车拉上十盆八盆花到很远的集市上去卖。取儿说,这里面有好多花都是他以前从我奶奶家移过来的,可开始没这么多。他又指着那些花说,那朵叫喇叭花,这朵叫月季花,那朵叫仙人掌,还有那朵叫白玉兰。我心想这老头儿真怪,他一下子栽那么朵花干什么,能卖掉多少。

  站在篱笆外面,看着那些花新鲜的脑袋在风里晃来晃去,我就心痒。我突发奇想地跟取儿说:咱们气气他好不好?然后晃了晃手中的弹弓。取儿两眼茫然地看着我,不知我在说些什么。我说咱们用弹弓射那些花,看谁的手法准。取儿还是不明白,他说你射那些花干嘛?它们不是很好看的么。我说难道你忘了他那次弄毛毛虫给我们,害得我们的两只手肿了那么高。取儿固执地说要打你自己打好了,我不打。我瞄准那些花,然后打出去。没多会,我口袋里的石子全打光了,地面上落满了花瓣、断枝和叶片,甚至里面有两个花盆也被我给打碎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可取儿傻瓜似的站在我跟前,一声不吭,看上去有什么心事,好像很不高兴。

  我正为自己出了口气儿得意忘形,那哑巴老头已推着独轮车吱嘎吱嘎地回来了。取儿抓着我的手臂扭头就跑。第二天我连出去玩都不敢靠近那道篱笆和花,只是远远地看到那哑巴老头坐在门口,已动不动,就好比今天这么好的阳光打在地上一声不响。我一上午都玩得很起劲,仿佛鬼魂缠身,老觉得背后跟着个人,像我那涂在地面上的影子,我走到哪它跟到哪。还有,我的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听大人们说:左眼跳是福,右眼跳是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中午回到家连饭也没顾得上吃,爷爷就在门口把我给拦住了。他问,那些花是不是你作弄的?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既然这事已经给爷爷知道了,我说什么也没用,那我只好选择:跑!我刚转身想跑,耳朵已被爷爷揪住。我只好乖乖地等着挨打。爷爷两只胳膊一抡,把我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像生气时砸盘子摔碗一样,把我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趴在地上,痛得没了知觉,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那样子跟一只死狗差不多。没多会,好像有些黏黏的液体从嘴角流了出来,咸咸的。爷爷扔下我,转身进了屋子。结果还是妈妈把我抱了起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抹去我嘴角上的泥土和血。我看着妈妈,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可我没有哭出声,只是轻轻地抽噎。妈妈让我坐下来吃饭,我硬是不坐,只是老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恨恨地瞪着爷爷,爷爷对我熟视无睹,他只顾吃他的饭喝他的酒。爸爸也不说话,只是叹气。奶奶住在二姑家已经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哑巴老头进来的时候一声不响。我们都没在意。他先是看了看眼泪汪汪的我,伸手从那件破外套里掏了只灰不溜秋的手绢,可能是想擦去我嘴角上残余的血迹,然后看看那只灰不溜秋的手绢,愣了一下,手又缩了回去。爸爸忙招呼着让他坐下,只有爷爷一声不吭。那哑巴老头挨在爷爷身旁坐下,也是半响无话。我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直到爸爸开口说:俺叔,你也来吃点饭吧。那哑巴老头才说,不了不了,我刚吃过。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然后他叹了口气说,我说老哥哥呀,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呐,孩子还小,不懂事,这怎么能怪他呢。哎,你的脾气也该改一改了,都快七十的人啦。爷爷什么话也没说,眼泪已溢出眼眶,我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爷爷,感觉已不是刚才的爷爷,也不是以前的爷爷,要知道爷爷从来不哭的。

没过几天,奶奶从二姑家回来了。我问奶奶的第一句话就是:爷爷跟那哑巴老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跟他有没有亲戚?奶奶给我讲了许多关于那哑巴老头跟我们家的故事,尽管其中有些是零碎的不完整的,甚至是拼凑的,但它仍然是深刻的。奶奶说,那哑巴老头命中注定是克媳妇的命,他一共娶了四房,可她们结果都掉了。大老婆死于天花,二老婆死于一种很奇怪的病,总之我不会写那个字,也没有听说过那种怪病,好像是说天黄有雨人黄就有那病,那病长在人的腰上,等到它在人的腰上盘满一圈,那么这人就必死无疑,总是把神仙找来也没用。三老婆死在新婚之夜的床上,死得不明不白。四老婆还好,不但没死,还给他生了个孩子,谁知老天爷瞎了眼,他们偏偏又遇上了那些小日本,他媳妇和孩子在屋子里正好端端坐着,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飞来一颗炸弹,把她们母子俩活活炸死。幸亏那哑巴老头是个货郎,挑副担子走街串巷去了,躲过了这一劫。他家的驴子也被小日本的炮弹炸断了一条腿和大半个屁股。从那以后,那哑巴老头担了副担子来到了咱们江河。那时我爷爷奶奶还年轻,爷爷又是村长,找了些人帮他搭了个茅草屋,从此安顿下来。奶奶说他真是个好人,知恩图报。在爷爷去兰州铁路工作的那些年,他常在空闲时帮我们一把。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家的茅草屋在突然之间说倒塌就倒塌了,要不是他找了帮人即时把奶奶从废墟中扒了出来,奶奶早没命了,然后又送到医院去抢救。说到这,奶奶还指着脸上深陷的眼窝及一道醒目的疤痕说,你看这,险着呐!后来还有一次,奶奶得了场重病,而且这病还传染人,就连奶奶的亲弟弟来我们家本是看望奶奶的,可一听说这病传染人,扒了口饭,也没去看望奶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住院期间全由那哑巴老头悉心看守照顾。结果那哑巴老头仍然好端端的,可奶奶的亲弟弟没多久就死掉了。听奶奶东拼西凑的唠叨了半天,我开始对那哑巴老头有了好感。后来也偶尔去他那里玩,闲着没事时帮他浇浇花拔拔草啊什么的。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道缝。

  没过多久,我们家的破茅草屋终于被推倒了。一家人都忙着拾掇东西,准备盖新房子。这时,适逢花花做母亲,他生下四个孩子,看起来很可爱。跟以前相比,花花显得老实和温顺多了,天天睡在窝里面照顾它的孩子。爸爸也不知从谁家借了块大雨布,在外面的一片空地上搭了个简陋的帐篷,我们草草拾掇拾掇就在里面住下了。这时候,树上已枝繁叶茂,我一下子盯住了两棵树。一棵是叔叔家栽在巷口里的那棵大枣树,其实我们家本来也有的,还两棵呢,可因为盖房子全给砍掉了。待到枣熟了我们跑到树下有枣没枣都要噼里啪啦的打上一通。另一棵是我家门口的那棵高大的桑椹树,眼下还绿绿的,没熟透,待到桑椹由绿到红,甚至还等不到红到深红抑或红得发黑,我们这些男孩子已个个猫一样争先恐后地往树上爬,找了个舒坦和安稳的位置坐下来,一次吃它个够。像我妹妹、萍姐、霞姑她们这些女孩子以及取儿、猫蛋这些胆小的家伙只有在树下眼巴巴向上望的份。我高兴了就抛一把桑椹给他们,不高兴时就故意急他们。看着这些馋猫直流口水。可现在我也只有眼巴巴直把口水往肚子里咽的份。

那天中午放学回家我暗自高兴了一路。说起来原因很简单:孙洋被李小书和另外几个女生捉弄了一顿。那甚至上午两节课后,我们约摸有耳二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我和宋棵在班级门口打乒乓球,李小书等一群女生跟孙洋李想他们一些男生说是要进行一场拔河比赛,其实也就是手拉手,至于究竟是谁先提出来的,我倒没大在意。地点就在男女生厕所门口,双方以隔开男女厕所的中间那堵墙为中心,女生在北面站成一排,男生在南面站成一排,也没有找谁做裁判,只是以双方头一个人的命令为准。孙洋站在男生的最前面,李小书却灰溜溜躲在女生的最后面。开始他们双方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一时不分胜负。偏偏在这时萍姐去厕所时在背后帮了女生一把。

  这下,男生明显处于劣势,估计后面的男生觉得自己这边败局已定,再不放手怕把自己也拉进女厕所。所以后面的几个男生故意松开了手,李想拉着孙洋的手,看后面的男生都已陆续松手,他也拼命拨开了孙洋的手。那群女生把孙洋像捉小鸡一样捉进了女厕所。孙洋被她们捉弄得狼狈不堪。结果狗急了跳墙,慌忙中推倒几个女生从女厕所里跑了出来。我们都在这边哈哈大笑。

  临到家门口我还在偷偷地笑,那滋味类似于表明:孙洋,你也有今天。可当我放下书包时才想起来花花好像不见了,以前我每次回家它大老远就跑上来迎我,在我面前又是蹦又是跳。记得去年春天奶奶刚从跳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小贩子手里买了二十只小鸡,一律淡黄色,跟我们的课本上的那些小鸡差不多,毛茸茸的,可爱极了。它们走起路来像一团团滚动的线球,也不晓得哪个才是它们的母亲,整天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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