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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慢慢联系谭嗣同了!
时间这么紧迫,也只有自力更生了。对谭嗣同的命运,楚万里不看好得很。一切靠自己的话有靠自己的说法。楚万里已经仔细寻思过韩中平的心态打算。送枪给他们,并不代表韩老狐狸真的拿他们当成一伙儿。无非就是想利用他们作为吸引谭嗣同注意力的好靶子,他们才可以趁乱行事——而韩老头子隐忍三十年的仇恨,绝不只是屠了北京城就拉倒。颐和园的满清皇室两个大头目,光绪和慈禧,他怎么可能放过?
尤其慈禧还是血洗当初天京城的清廷最高决策者!
三十年的仇恨,只有这样报,才算干净彻底。
慈禧光绪死不死楚万里毫不关心。但是这个时候,要吸引香教骨干集团的注意力,将他们牢牢牵制住,就只有将慈禧和光绪控制在自己手中。吸引着韩中平带领香教主力直扑过来,只要能牵制上一两天,也许大帅就能到了!这样一则可以减弱香教对北京城的破坏烈度,二则也是让韩中平他们这些作乱北地的香教骨干在徐一凡到来之后不会星散而去,到时候在北地留下无穷的隐患……
至于那两个奴首,楚万里倒也不在乎,看见徐一凡来了,随便找个由头处理掉就是了。难道还留着?这个往香教头上一推,他楚万里心安理得很……放着他们不处理掉,将来也是麻烦,朝代更迭,再怎么随着时代开化而采取的手段不同,可是有些罪恶,还是要进行清算!也不能再留着这两个人,让前朝余孽,还有兴风作浪的余地!
大的策略方向定下来,楚万里和袁世凯就抓紧这很少的时间,力图让这支所谓延庆标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具体行事的方略很简单,就是趁着乱起,香教和谭嗣同斗得不死不休的时候儿,趁乱直扑颐和园,将那里全部控制在手中!
现在,香教发动,能晚一分就是一分,就多一点准备的功夫,更不用说徐一凡还在赶来的路上!楚万里已经让全标比往常更要老实十倍,没有要紧的事情,所有人都蹲在营房不许出来,一切作业都在晚上进行,香教要利用延庆标当靶子,他就要尽力将这个时间推迟!
他楚万里聪明,可韩中平也不傻啊……
当楚万里他们冲到门外,才站在门口眼望去,又听见一声枪声响起,接着就是十枪百枪。在延庆标的南面,就是他们接枪的那个营头,枪声嘈杂而起,四下乱放,混合着呐喊声,冲天而起,将周围所有一切全部搅动……不用说面那个营头,只怕从上到下已经被韩中平买通了!那里的枪声爆豆也似的响起,周围营头也同时被惊动了,可以看见人影在远处跟着了火也似的到处乱窜,人喊马嘶,枪声也开始凌乱的响起,只是朝延庆标这里打过来。
子弹嗖嗖的划空而过,却没什么准头,几乎高高的都从头顶掠过去。偶尔有一两发落在左近,在地上激起几小道土烟。楚万里他们站在门口,就已经被身后的卫兵用力朝里头拉。楚万里猛的一挥手:“拉个屁!赶紧四下传令队伍进入战壕!一枪不许还,一枪不许还,听到没有?找白旗,挂起来!”
在他大声下令的同时,延标的营房里头,以禁卫军骨干为首的不少人,已经提枪冲了出来,不少延庆标的士兵跟着,但是更多的人还是躲在营房里头,被这突然而起的变故吓傻了。
楚万里冷着脸下完命令,身后的人一呆,有个禁卫军老兵喃喃道:“咱们禁卫军不挂白旗的……”
楚万里踢了说话的人一脚:“你懂个屁!现在咱们是禁卫军么?快去!”
身后人轰的一声,四下飞奔传令而去,在枪声当中大声下令:“不许开枪!进入阵地!不许开枪,进入阵地!”
禁卫军出的骨干领命很快,连推带的带着手下就跳入在营地之内挖好的连成四方型的壕沟之内,葛起泰他们这些本地人也都冲着营房大喊:“谁也不许乱!谁也不许乱!听令行事!弟兄们,这是咱们露脸的时候,可别装怂!”
外头包围监视延庆标的营头,自然也看到了延庆标这里的景象。当看到延庆标营房里头涌出了大队大队带着长长洋枪的人的时候儿,外面的纷乱,又上了一个台阶。更多的子弹朝这里飞了过来,准头也上来一些,打得四下土烟乱冒,空气中满是子弹掠过的尖利啸声。
本地的延庆标士兵几乎要将头埋进土里,一个个蜷成一团。只有禁卫军出身的骨干还伏在壕沟上头,紧握步枪,观察着四下,等候着进一步的命令。
楚万里已经被袁世凯按在了地上,才趴下就有两子弹打在了门框上面,碎砖灰土扑簌簌的落了他们一身。楚万里翻身过来晃晃脑袋,呸呸两声,笑骂道:“韩老狐狸还真是有一手,一出手就是大场面!他妈的南面恐怕一个整营都给他买通了!这得多少银子?”
袁世凯趴在他身边,眼神里头也全是跃跃欲试的神态:“大人,现在如何处置?”
楚万里哼了一声:“走!去换咱们禁卫军的军服,现在该咱们光明正大的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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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内,在几乎贴着谭嗣同嫡系四营兵警戒圈子的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大宅子里头,韩中平和章渝两人在庭院中翘而望。
远处的枪声,清晰的传了过来,混杂在一起,已经听不出个数来了。外头已经起了浪头,不远处可以听见警戒隆宗门总理衙门湖南兵杂杳的脚步声乱响,人人都在呼喝乱骂。各种各样的东西碰撞在一起,发出了纷乱至极的声响。到了最后,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可辨,不知道是多少嗓门同时吼出的:“回报大人!南苑乱起!”
外头街道上头也起了哭喊的浪头,北京城内勉强维持着的秩序,在这一刻响起的连片枪声,顿时被摧毁。街上不知道多少人在哭叫奔走——这枪声,就贴着北京城在轰然作响!各种各样想也想不到的声音同时在发作,不知道多少人在扯着嗓门儿哭喊,不用出门去看可以知道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
韩中平身子微微颤抖着,转头朝着沉默不语的章渝苦涩的一笑,眼睛里头老泪闪动。
他拍拍章渝肩膀,颤巍巍的就转身朝里头走去。
这个宅子本来是一个户部书吏的。满清户部的书吏,往往富甲一方,比当户部的堂官都有钱,这宅子很是阔大,上千人都容得下。捞饱的人自然不愿意身处险地,香教变乱才起,就举家迁往天津租界,这宅子也就手变卖了——谁知道兵火起来,这房子还能不能留着!不如变成点儿现的。
韩中平手下最为心腹的子弟,就分成每天几起,每起十来人的规模,潜入这里安顿下来。只是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而他和章渝,在城外最后布置好一切的以后潜入了这里。
现在,是时候了。
两百子弟,正在花厅小院当中静静等候。都是精壮汉子,多半三十来岁上下,也多半都在禁卫军当中参与了朝鲜战事。平日里在大盛魁,他们都是和气的伙计,精干的年轻掌柜,毫不起眼的栈房小工……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一身短打,赭布包头,眼神当中闪动的,都是复仇的光芒!
韩中平走进,所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垂老的身形缓缓走到花厅的台阶上头,转身面对着他们。老头子嘴唇嗫嚅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是我天国子弟!三十一年前,天国沦陷,世上没有不灭之朝,这个也不用说了。可是我们却有被屠城灭族的血海深仇!你们有的是父亲,有的是母亲死在这场屠城当中,更有当时才三四岁的,全馆被屠,你们藏在尸体堆里头才活下来的……这景象,一辈子我们也忘记不了!你们死去的父母,都是我韩中平的骨肉兄弟姐妹!我韩中平三十一年前立誓,上天入地,也要誓复此仇!”
韩中平缓缓抬手,一粒一粒的解着身上狐裘皮祅的纽扣。老泪在沟渠纵横的脸上,慢慢地落了下来。
“……真漫长啊……可咱们终于到了这一天!我救了你们这些天国遗孤,教养你们二三十年,为的就是今天!朝代更替兴亡,我们不管,可这仇,却是非报不可!我们要撕开这座北京城,诛杀清妖酋首,让百万香教子弟进城,让这个清妖帝都,同样沦亡在血海当中!鸡犬不留!你们——愿意跟着我老头子报此血仇否?”
底下沉默一阵。正如韩中平所言,他们都是被救下来的。有的岁数小点的,那是天京屠城之后几年,被韩中平救出的父母生下。但是打小认识的第一个词,就是仇恨!韩中平教养他们,照顾他们,对这些天国遗孤倾注了全部心血。
能站在这的,都是对韩中平绝对服从,而且也深信必复此仇的人。看着打小敬若天神的韩老掌柜如此动情,大家除以死报之以外,还有什么说的?
“血洗京城,鸡犬不留!”底下低低的整齐应和,映衬着外面混乱哭喊的声音,更显得寒气逼人。
韩中平已经解下了身上狐裘,穿在里面的,却是黄布战祅,拦门红色战裙,团花红马褂。正是太平天国大将的正式朝服!布质已经泛出了陈旧的颜色,却全无霉烂变质的斑点。真不知道过去三十年里头,韩中平有多少次秘密将其翻出来保养整理,等待着有朝一日,再穿在身上!
血迹的颜色,似乎已经渗入了这身朝服的里头,三十一年前的血色,到现在仍然未曾消褪干净!
韩中平苦笑一声,伸手向后捞着自己花白的辫子,章渝已经伸手递过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韩中平接刀在手,毫不犹豫的就一刀割下,狠狠的将手中辫子扔在地上。花白稀疏的头,一下披散开来。底下已经有两个子弟,快步上阶。一个捧着杏黄红边的头巾,一个捧着天国式样的角帽。
韩中平站在那里,脑袋微微扬起,一动不动。等着那两个子弟先为他缠上头巾,接着再小心翼翼的戴上角帽。
他脸上的老泪,无法停歇的不断朝下滑落。
“将我的旗帜拿上来!”
又是两个子弟上了一面黄色的旗帜,已经陈旧得很了。韩中平迎着那旗帜,接在手中,轻轻抚摸着那陈旧的旗面。接着就咬牙一抖,这面竖式镶红牙火焰的战旗,顿时就在手中展开,这是一面前导出行的仪仗旗,上面十个大字。
“天国后军统左翼仇王韩”!
展开这面旗帜,韩中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颤抖着大恸。一直默然不语站在他身后的章渝昂然向前一步,眼神当中,也满是复仇的火焰。
“……南苑已乱,谭嗣同的最后一点兵力,转眼之间就要被抽空。我等先诛杀谭嗣同!谭嗣同既去,鞑子朝廷在京城最后一点可恃之兵将群龙无首,再无控制局面的能力!而我香教阎尊已经带着心腹万余,离此不远,可趁乱打开城门,一举涌入!我等将让此京城,彻底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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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也同样惊动了在隆宗门总理大臣衙门里头的谭嗣同。
外面的消息流水一般的报了上来,口口声声的都是南苑乱起!
谭嗣同的第一反应就是招募的那万余香教子弟作乱,在南苑有三四千兵马监视着这些香教子弟,现在终于闹起来了!
他竭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一道道命令下去,城门立即封闭,门兵加倍。立即派探马去南苑,探明情形回报。
召杨锐过来,立即要先稳定下京城人心再说!
只要他谭嗣同不死,城门关紧,万余无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