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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显得瘦弱,脸上却像是要放出光来一样。原来佝偻的脊背也显得直了一些。抄着手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在他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旗装女子,团脸儿显得挺富态,比起宫里的其他妃嫔,最特出的地方就是眉宇间活泼灵动的地方。这女子正是光绪最宠爱的珍妃,今年正月,才从嫔的位置进到妃子。
跟在活得小心翼翼的光绪身边儿,珍妃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热闹的场面,兴奋得直拍手。照理说这算是失仪,可光绪就喜欢看她活泼的样子。
鞭炮炸了半天,珍妃才双手合十:“观音菩萨,皇上您终于有了笑模样儿了………”
光绪感慨的道:“一吐胸中闷气!朕就想着,朕以精诚感化天下。总要出几个名臣大将吧?这徐一凡争气!咱们大清,还是只遇到小小磨难,一朝奋起。还是盛世!”
“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万万年………”珍妃调皮的吐吐舌头。光绪笑吟吟的看着她:“你这个他他拉氏啊………”
“皇上,接着是不是继续打小鬼子?”
光绪兴奋的一笑,看看左右无人,他在这里说话,鞭炮声中,远处地太监也听不见,才低声道:“为什么不打?有朝鲜胜迹鼓舞,其他重将,还能不卖力?一样的枪炮,一样的人。都是那些重臣大将不卖力,想看朕地笑话儿才打不好!现在朕决定不再心慈手软了!这些家伙,光指望他们激发天良可不成!那李鸿章,朕也要好好敲打一下!”
鞭炮声音太响,珍妃没怎么听清他的话。却又说到了其他话题上面:“这徐一凡,听说是咱们大清的二百五,怎么就这么能打?皇上,这下要好好儿赏他了吧?”
光绪傲然一笑,看来对自己识人和驭下手段自信得很。自卑压抑久了。一朝扬眉吐气。这信心简直是爆棚,更别说他本来就是一个行事操切急躁的皇帝了。恨不得借着这股东风,将所有权力都掌握在自己这个皇帝手中:“徐一凡……贪花好色,要钱,也要权。瞧着他搜刮朝鲜国库,死死把着禁卫军权位,不惜和李鸿章破脸就知道了。朕都能赏他!除了这些,他毕竟能做事嘛!就怕当官的不想要东西………朕自然是要大用他的,已经电谕平壤,让他回师辽南,朕也电谕各军,大集辽西辽南,各军戴罪立功!徐一凡赶到辽南的时候儿,朕就以他经略全军,反攻旅顺,把小鬼子赶下海!他他拉氏,你就瞧着吧,大清就要中兴!将来徐一凡,少不了现在李鸿章的地位!”
他望望乐寿堂方向,藏下了心底的一句话:“老佛爷掌管一切这么久,结果也不过是这样,朕一亲自拿权指挥战事,结果就是如何?天下归心!名将奋起!老佛爷,这爱新觉罗家的事业,还是朕来管罢!只要这仗圆满地打完!朕一定会是大清的中兴之主!”
身旁珍妃笑颦如花,光绪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豪气满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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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寿堂内,几扇窗户都全部挡上了。慈禧太后老佛爷号称是为了这场战事,吃了禁口斋,身子虚弱,有点感了风寒,正在调养。
远处的鞭炮声,零星的传来,乐寿堂内跪着的几个大臣听见了,都面面相觑。
慈禧半躺在榻上,面朝着里面,李莲英垂首站在她身边侍立,脸色难看得很。
跪在前头地世铎,他和后面几个大臣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拜了下去:“老佛爷……这仗再这么打下去,真是不成了啊!徐一凡胜了场无关痛痒的,那是远在朝鲜!旅顺可是实实在在丢了。里头也有禁卫军守着,不是也没挡着鬼子么?徐一凡隔着北京几千里,鬼子驾着兵船却一日夜就能在天津上陆!
皇上是不明白,就听老翁撺掇。咱们现在拿什么打?有多少饷?眼下的兵,都打光了。李鸿章咬牙撑着,听说也是一宿一宿不睡。鬼子一旦迫上门,就是不测之祸啊!那些轻狂幸进之辈,还以为天下太平呢。一个个得意洋洋,在盘算怎么善后了,赏哪个,罚哪个……一帮老成,现在都噤若寒蝉,这都是大清地根基啊!多少人希图幸进,老翁在军机放言,要给徐一凡加总督衔,调直隶勤王!老佛爷,徐一凡有两万兵,又不是我大清经制之师,也不是那些忠臣使老了的兵。知根知底儿地,闹出什么祸事出来不得了!
老佛爷,您是大清地定海神针。咱们旗人的根本。现在就请老佛爷发句话,我们才有个主心骨啊!”
世铎是说得声泪俱下,身后几个旗人军机老臣也颤巍巍地磕头。额勒和布一把年纪了,平时在军机里面都是打瞌睡,这个时候却眼睛睁得大大的,碰头得怦怦作响。
没法子,帝党都逼到门上了,再这么下去,大家伙儿跟着老佛爷安稳这么些年,眼看就权位不保!和鬼子打赢打输是小事儿。这个可是大事儿!
不知道是世铎那句话说动了慈禧,老太太一下翻过身来。脸上红光满面的,气色好得很,只是眼神恶狠狠的,嘴朝玉澜堂方向一努:“都有人高兴成这个样子了,我老太婆能有什么办法?他姓爱新觉罗。我可是只姓叶赫那拉!这天下是他们家的!”
几个大臣也不说话,只是拼命地碰头。
磕了好一会儿,慈禧板着脸也不吭声。还是李莲英轻声细语的解劝了一句:“老佛爷,皇上年轻不懂事,这天下。谁不知道老佛爷才是大清的根本?世大人他们也是担心咱们这旗人的江山。才求到老佛爷头上,这事儿。老佛爷不替他们做主,还有谁能挺这个腰子?”
慈禧连在院子里面遛弯儿都要叫着李莲英的情分,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在慈禧面前,除了李莲英,谁也没有这个情分。有的时候午觉过后,慈禧都会亲自到李莲英门口,在外面招呼:“莲英啊,出门遛弯儿去!”李莲英都能装睡觉叫小太监不要理慈禧。
现在他从中间转圜,慈禧也觉得气撒够了,冷冰冰的道:“你们哪,就是一个不成材!让你们帮着皇上,瞧瞧,帮成什么样子了!……这仗,我也瞧着悬,不是靠发几份旨意,就能打赢的……要不当初洋鬼子兵船来,咱们早打赢了!打输就该认,反正不管是大鼻子还是小鼻子,又不是要夺了我们天下不是?还不是该着要几两银子……咱们大清又不缺这点儿……反正是你们这些男人打不赢洋鬼子,又不是咱们女的!让小鬼子打吧,打到一定份儿上,我再说话……真真不叫人安身!给李鸿章带句话儿,兵啊饷啊,看紧一点儿,别人家说什么就都拿出去,真打输了,我老婆子给他撑腰把子!我倒要瞧瞧,徐一凡那家伙能不能有回天之力!真要那样,咱们大清早该让洋鬼子递降表了,笑话!”
几个大臣互相看看,都是喜动颜色。北中国地兵饷都在李鸿章手上,老佛爷这句话就是要李鸿章认了,别在殚精竭虑的想着怎么打,怎么调兵遣将,怎么抵挡下去,躺倒挨捶吧。仗打输了,第一个就该怪到光绪,老佛爷将权拿回来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初就是鬼子突然欺负上门,打扰了慈禧地万寿之年。慈禧也是一肚子气儿,干脆让皇上调兵遣将的闹去。打仗的是李鸿章,胜了他也是太后的人,不会让帝党出头。败了是皇上的事儿,没什么了不得。谁想到李鸿章拜败是败了,还这么丢脸。还冒出一个不属于后党的徐一凡,打了这样大的胜仗,帝党借着他就想出头上位!
老佛爷这招釜底抽薪一使出来,这场战事,也该差不多了罢……徐一凡,指望李鸿章是压不住了,慢慢再来对付吧,总之这大清,还是老佛爷的天下!
几个人整整衣冠,又五体投地的拜伏下来:“老佛爷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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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
晨风当中,三人默默对视。起床号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悠长而清越,回荡在安州城头。
初升地太阳光芒四射,照在徐一凡的身上,仿佛在他身体四周镶上了一层金边。
他突然自嘲的苦笑了:“我真是想让那些权贵们,让那些满洲亲贵败得更惨一些。败得更难堪一些啊……真想就这么快让他们把所有路都走绝!”
随着话语,他还摇了摇脑袋。
“我有禁卫军,只服从我一个人的命令,朝鲜是我的地盘,谁也不能剥夺我地权位。借着这场战事,我还能向东北扩张一部分,慢慢积蓄力量,按兵观衅,直到夺取天下!”
这是徐一凡第一次当着两位最亲信的手下吐露胸中抱负。而两人都不动声色的听着。仿佛徐一凡的志向是一件最正常地事情。
“不冲着那些爱新觉罗,那些权贵大佬……我还要冲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地气运呢……我只想让咱们少败一点,少赔一点,少伤损一点元气……恢复起来也快一些……想着这无数好男儿却要为了他们的地位流血战斗牺牲,我就……他妈的!”
徐一凡眼前,就是成片整齐地军营,他一手教养的虎贲,就这么展现在他的面前。军官已经率先出营,站在一块块隔出的操场上负手等候集合。各队士兵已经鱼贯而出,哪怕修整当中,动作也敏捷迅速。队伍很快在一个个平整出来的小操场上集合完毕。报数声此起彼伏,当中一个操场,一排号兵举号,滴滴答答吹起短促地升旗曲,苍龙军旗招展,缓缓升上天际,舞动在新的一天的朝阳里面。看着这面苍龙旗。徐一凡眼神都有些痴了。
“……我曾经有场噩梦,甲午我们打输了,割让了朝鲜,割让了金州旅顺,割让了台湾。赔了二万万两白银。再加上三千多万地赎辽银子……这些钱,养肥了东边的哪个岛国。五十年中,他们一直骑在我们的头上,直到我们付出了几千万人的牺牲才把他们赶走……这么伟大的一个国家,这么流传悠久的一个民族,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命运?既然身在其中,还要对得起祖宗呢……哪怕是带着你们去死!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是却不能不去做……”
李云纵上前一步,语气平静:“愿为大人效死!”
楚万里也淡淡的道:“大人,这个大清,正在朝绝路上面走,拉也拉不回来的。他们总会把所有路都走绝的,到时候,就是大人地天命了!我们……必然追随其后。”
徐一凡回头一笑:“好啊,跟着我再当一回大清的忠臣吧,当完忠臣,咱们就该当奸臣了……我早就派飞骑传书平壤,昨天电报就该发回去了,我徐一凡通电天下,我将带禁卫军回援国内!跟着我,转战天下!出兵之时,斩叶志超卫汝贵祭旗!去电国内,不仅要向那个朝廷说明他们的罪状,更要谭嗣同鼓吹一番,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徐一凡回来了,不抵抗的家伙,撞在我手里,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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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洋大臣衙门。
李鸿章静静的看着一份电报,签押房内,多少回事地官儿都看着李鸿章的脸色。这份电报是军机亲发过来,指定由李鸿章拿着码子亲译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北洋已经焦头烂额了,架不住再来什么事情了。
李鸿章将电报看完,神色冰冷。他什么话也不说,缓缓站了起来,手一抖,那张抄报纸已经落在了地上。大家呆呆的看着李鸿章走出签押房,老中堂一向笔直地腰板都佝偻了,哪怕北洋水师大败,旅顺陷落,都没让他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