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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向应说:“老贺,红六师的担子太重了,我想到那里,和他们一块行军。”
贺龙同意了。
关向应赶到红六师时,贺炳炎、廖汉生二人眼里含着泪,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廖汉生告诉关向应:“那个前天刚刚被撤职的指导员李正田,他用自己的口粮救活了一名战士,自己也在昨夜冻死了。”
关向应说:“将来,在红军长征的英名录上,应该记上这样一位曾经为多吃一把粉子而被撤职的指导员,一位被饥饿和草地夺去生命的红色士兵……”
沿途找不到粮食,只能吃野菜。草地里很多野菜人们叫不出名字,其中有不少是有毒的,红六师已经有几十人因误吃有毒的野菜而死去。
傍晚,到达一个宿营地后,关向应溜到没人的地方,拔了十几种形状各异的野菜,他拿起面前的一种,仔细观察一阵,塞进嘴里,尝试着,小心地咀嚼,一边咀嚼一边回味,吃下后没有反应,他就放到一边;接着再品尝另一种……
一个多小时后,他的警卫员小曹找到他时,他正跪在地上呕吐。他面前的野菜分成了两堆,显然一堆是能吃的,一堆是不能吃的。
雄关漫道 第三部分(3)
见小曹来了,关向应抬起头来。此时,他的嘴唇肿了,眼睛通红,鼻子在流血。小曹扑过来,惊恐地抱住他:“首长!首长!你怎么了?……你中毒了是吗?”
“小曹,我没事……”
“首长,你是中毒了……我去喊医生。”小曹吓哭了,拔腿就往回跑。
“小曹,你回来!”
小曹站住了。
“不要声张,我不会有大事的。小曹,你快拿着这些野菜,到那边找贺师长和廖政委。告诉他们,这几种是有毒的,不能吃;这几样是没毒的,可以吃。”
“首长,你没事吧?”
“嗨!我说过我没事,你快去吧!这关系到人命,千万别弄混。”
小曹答应着,把两类野菜分别抱在怀里,踉跄而去,关向应痛苦地坐在地上,又呕吐起来。
回到住地,贺炳炎、廖汉生狠狠地把关向应批了一顿,说如果你出了意外,我们怎么向贺老总交待?贺炳炎一着急,第二天硬是把关向应送回了贺龙身边。
贺炳炎最惦记的是罗扬带领的一连。他们走在最后面,担子是最重的。他骑上马,逆着队伍行进的方向,往回走,想到一连去看看。远远地就看见几十号人围成一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一名受伤的小战士躺在泥水地上,死活不走了。他绝望地说:“同志们,我实在走不动了,不如让我死了,你们走吧……”
罗扬分开众人,来到他身边,蹲下:“小杜同志,快起来,我背着你走,行不行啊?”
那个叫小杜的战士哭着说:“罗连长,真的不要管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走不出草地的……等革命成功了,你们别忘了我,给我烧几张纸钱就行……”
小杜哭出了声,很多走不动路的战士跟着哭泣。
这时,贺炳炎牵着一匹马赶了过来。有人喊:“贺师长来了。”贺炳炎问:“怎么回事?”罗扬说:“师长,这位战士是红五师的,我们前天收容的他,他没有力气了,不想走了。”
贺炳炎望一眼小杜和哭泣的伤兵们,激昂地说:“同志们!都别哭!红军的眼泪从来不是随便流的!”
有人点头,想努力止住哭。贺炳炎蹲到小杜面前,和蔼地说:“小同志,爹妈给我们一条命,不能随便丢掉,对不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往前走。来,我扶你骑马走。”
贺炳炎在罗扬帮助下,把小杜扶到马上,贺炳炎亲自帮小杜扶鞍认镫,他用左手费力地把缰绳套在肩膀头上,喊道:“出发!同志们,都跟上!”
大伙跟着他们的师长往前走,贺炳炎用左手牵缰引路,他跛着一条腿,晃动着一只空荡荡的袖管,满头大汗,深一脚浅一脚,异常吃力地走着。他脖颈、胳膊、小腿上的伤疤也是清晰可见。
坐在马上的小杜望着师长战伤累累的身躯,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
何梅和女兵队一块行军。说是一块行军,走着走着就有掉队的,到后来人就越来越少了。
进入草地深处后,何梅的身体愈发虚弱,她咬牙坚持往前走。上面指派身体强壮的女兵夏春华帮助她。小夏发现,何梅经常停下来,往来路上久久地回望。
小夏忍不住就问:“何梅姐,你望什么呀?”
何梅不语。小夏说:“你一定是惦记罗参谋。”
何梅诚实地点点头:“但愿他们都能跟上来……哎,小夏,也不知贞姐,还有琮英大姐她们怎么样了。”
小夏说:“她们跟随朱总司令和任政委,在我们前面呢。”
何梅说:“贞姐,琮英大姐,都是身怀六甲,她们才是要多难有多难……”
何梅惦记罗扬,也惦记李贞和陈琮英。李贞和陈琮英随红四方面军行动,她们早就走在了前面。
泥泞的草地上,李贞、陈琮英挺着大肚子,在别人搀扶下,吃力地行走。陈琮英说:“李贞啊,我最担心一件事。”李贞说:“啥事?”陈琮英指指肚子:“千万别生在草地里。”李贞说:“我还早呢。就看你了,你一定咬牙挺住啊,出了草地再生。”陈琮英向往地说:“真要能挺住就好了。”
雄关漫道 第三部分(4)
这话说过没两天,李贞摔了一跤,当晚就有了小产的征兆。那天夜里,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李贞躺在一顶帐篷里痛苦地挣扎。甘泗淇急忙叫来卫生部的黄医生,黄医生进去后,甘泗淇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焦急地站在雨中。
李贞揪心的叫声频频传来,甘泗淇忧心如焚,痛苦极了。结婚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月,他没给李贞幸福,却让她挺着大肚子在这该死的草地里受罪,也不知孩子能否保住……
叫声渐渐地减弱了,黄医生掀开帐篷门,甘泗淇迎上两步急问,怎么样了?黄医生难过地摇头:“甘主任……李贞同志早产,孩子落地后就……不行了……我无能无为……”
甘泗淇惊愕地呆愣一阵,然后冲进帐篷里。李贞虚弱地躺在小小的行军床上,满脸是汗。甘泗淇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李贞流泪了:“老甘,真是对不起……”
甘泗淇替她擦去泪水:“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别想那么多了,啊?”
李贞痛苦地说:“老甘,医生说,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
甘泗淇怔了一下。李贞道:“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时,任政委祝福我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她边说边痛苦地摇头。
甘泗淇说:“李贞,只要我们夫妻恩爱,子孙满不满堂,不重要了。”
李贞说:“老甘,真的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合格的妻子啊……”
甘泗淇说:“不!这不怪你,你是一个好战士,一个好女人,你做得都很好。没有孩子,我们就养别人的,你想想,很多烈士的孩子,不都是我们的孩子吗?我们就养活他们,好不好?我们照样子孙满堂……”
又过了几日,陈琮英也生了。草地的早晨,难得见到一轮朝阳,可是这天,一轮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蓬勃升起。然而任弼时一脸焦急,站在一顶小帐篷外面抽烟,离他稍远的地方,几个警卫员也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一阵婴儿尖锐的啼哭声传来,任弼时于是长舒一口气,战士们互相看着,笑着围上来:“首长!生了生了,你听……”
任弼时突然又一下子收回脸上的笑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警卫员们面面相觑。接生的医生出来后,任弼时进入帐篷内,他慈爱地、久久地望着婴儿。出生的是个乖巧的女儿。他的面前渐渐幻化出儿子湘赣憨态可掬的模样,耳旁回荡起湘赣嬉笑啼哭的声音……他的眼睛湿润了。
陈琮英疲倦而幸福地说:“弼时,我们终于又有了一个孩子。”
任弼时蹲下,握住陈琮英的手:“琮英,我谢谢你了!”
“净说傻话。弼时,你快给女儿起个名吧!”
“好……就叫远征吧!”
“远征?”
“对,远征!用以纪念我们这一次伟大的行军!”
“弼时,这名儿起得好。这孩子出生在草地里,将来一定像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一样漂亮……”
“将来?……”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弼时,你怎么了?”
沉默许久,任弼时转过身去,一声叹息:“这孩子,来得又不是时候啊……”
陈琮英一愣,下意识地、惊恐地抱紧襁褓。她意识到,丈夫又想把这个女儿送人,这让她心如刀割。
任政委又要把孩子送人的消息传出后,反应最激烈的要数李贞。她头上包着毛巾,拄着木棍,气呼呼来到任弼时面前。任弼时关切地:“李贞同志,你要保重。”
李贞头一扭:“哼!我不保重!”
任弼时一愣,以为李贞因为流产而痛心,便道:“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请不要难过。”
“我难过!”
任弼时又是一愣。
“我是为小远征难过!”
任弼时全明白了,沉默不语,咳着嗽吸烟。
“任政委!你真的打算再把小远征送人?”
“是有这个打算,因为这是在长征路上。前面如果遇到合适的老乡,就……”
雄关漫道 第三部分(5)
李贞疯了似的打断他:“要送你送给我吧!我养着她!”
不断有男女战士围过来,任弼时劝道:“李贞同志,你冷静点。”
李贞流泪了:“任政委,我想说,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太……狠心了吧……”
任弼时痛苦地闭上眼睛。李贞又道:“你不要孩子,我要!”
人们纷纷说——
“任政委,你不要我们要!”
“任政委,我们就是豁上性命,也要把小远征带出草地!”
“任政委,把孩子带上吧,求求你了,她多可怜啊……”
“任政委,带上小远征吧,我们替你背着她,不用你管。”
……
李贞指着众人,愤然道:“任政委,你都亲眼看到了,你要是再一意孤行,我们……我们就找朱总司令告你的状去!”
众人积极响应,一片要告状的声音。任弼时感动地说:“同志们,我任弼时谢谢你们了……既然如此,孩子就带上吧。”
此言一出,众人发出欢呼声,几个女兵拥抱在一块,李贞含着眼泪笑了。
草地的夜晚,寒冷刺骨,人们点起一堆一堆的篝火,围着篝火入睡。深夜,篝火徐徐燃烧着,红军战士们在酣睡,有的背靠背坐着打盹,有的干脆躺在潮湿的草地上。
离他们不远处,王震躺在一块油布上,盖着大衣也睡着了,他长长的胡须盖住了前胸,十分显眼。突然,王震醒了,他望着满天的星斗出神。
有顷,他爬起来,巡视着面前昏睡的红军战士。一个小战士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王震轻轻上前,脱下大衣,披在小战士身上。小战士可能是饿了,吧唧几下嘴,随即,睡相变得香甜了。
篝火快要燃尽了,即将熄灭,王震靠前,蹲下,抓过一把干草放到火星上,篝火重又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