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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挣了几下,奈何轩辕劲神力过人,根本挣不开他的阻拦,于是破口大骂。周围的卫兵们也都笑吟吟地看热闹。
“养出这样的下流畜生来,想必主人也是个下流货。”不知哪个卫兵的一句话引来众人的一阵哄笑,锦衣光鲜的士兵们开始七嘴八舌的笑骂道:“看他这身打扮就是个蛮族,听说那些野蛮人和兄弟朋友共享妻子,大方得很哪。”
“哈哈,小子,你家有没有漂亮老婆?也拿来给爷们玩玩,说不定爷们一高兴,就赏头母马给你呢。”
轩辕劲涨红了脸,想要发作,但眼见对方衣饰华贵,只怕是京中显贵的随从,只得强忍怒气呆立着。
这时队首驰回一匹栗色高头大马,马上一个眉目轩爽的少年喝道:“谁在当街捣乱,胆敢阻了本王的仪队?”
卫兵们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每人敢再出声。被轩辕劲攥住手腕的卫兵胆怯地看了来人一眼,抬手指了指轩辕劲。这时落在后面的轩辕萍也追了上来,被少年华贵的气势所摄的兄妹俩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年冷哼一声,挥起马鞭向轩辕劲打去,劲慌忙躲闪,不想少年乃习武之人,身手甚是灵活,空中的马鞭一个转势,砸在了劲的额头上,险些打中左眼。鲜血顿时流满左脸,模糊了他的视线。
看到轩辕劲地狼狈样,少年朱唇微努,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美丽微笑,让受伤的轩辕劲忘记了发怒,呆呆的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姿秀神朗却又残忍的秀美少年。
轩辕萍心疼的冲上去拦在兄长身前,指着少年骂道:“你敢打我二哥,他可是庆国轩辕大汗的次子,奉汗王之命上京的使臣。”
“那又如何?”少年轻蔑的一笑,道,“你在教训本王吗,小妞?轩辕大汗算什么东西,今天就让你知道本王是谁。”
这少年正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弟弟,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四王爷陈名秋。
说话间陈名秋手中的马鞭又毫不留情地向轩辕萍的脸上打去,眼看少女就要被破相。这时一个同样身着华服,面容敦厚的少年驱马赶来拦住了他,道:“四哥,算了吧。皇上还在等我们进宫呢,别和这些人斗气了。”
听到皇八弟陈佟为搬出了皇上,陈名秋这才住手,对满脸是血的轩辕劲不再看上一眼,策马离去。倒是轩辕萍感激地向陈佟为点点头,让年少的他一阵脸红。
兄弟二人渐渐走远了,隐约飘来二人的对话:“八弟,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野丫头了?四哥做主给你抢回去。”
“四哥别说笑了。”
“哈哈,那你脸红什么?”
…………
声音越行越远,终于听不见了。连跟在二人身后的队伍也消失在大街拐角处了,混乱过后,大街中央只剩下慌忙为兄长止血的轩辕萍和依然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呆立的轩辕劲。妹妹的抱怨,行人的指指点点,肇事公马在他身边的摩娑,他都已经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那个云鬓高耸,杏目丰垂,粉腮娇艳的残忍而又高傲的少年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灵。只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这瞬间点燃的熊熊爱火在两年后竟变为一场战火,燃尽天下苍声的血泪,也同样燃烧了此时身份有天壤之别的二人。
耀王朝934年春,轩辕劲同陈名秋的初遇,为前者留下了永世的伤疤和爱情。而后者,还是意气风发,身份高贵的四王爷。
第二章
庆王朝元年夏
转眼间,大同又进入了炎热的六月,今年的盛夏尤其酷热难当。过了六月六,一连十几个晴天,把个京城晒的天似蒸笼,地如火炉。大清早,知了就已叫个不停,粘杆处的太监忙得团团转,生怕宫里那个贵人被酷热闷出的火气被烦人的知了叫声撩拨起来,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奇怪的是,在这闷热的令人烦躁天气中,陈名秋的心情却比往常都要好。似乎随着寒冬的离去,他心中的那块千年冰川也逐渐解了冻,至少最近以来他都没有再刻意撩拨轩辕劲发怒,虽然对他神色上仍是淡淡的,但比起春天两个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来,现在的缓和气氛让服侍秋的下人们深深松了口气。其中有跟随秋数年的下人都知道,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主子的心情都会比较好,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至于原因,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不过每个人都格外珍惜这暴风雨中的片刻间歇。
今天,秋破例起了个大早,梳洗整齐后就叫了身边的大宫女宋幼惜进来摆纸研磨作画。早在少年时期,秋的文采武功在众皇子中都是最出色的,他的字画在京中更是赫赫有名,千金难求。再加之容貌出众,溜马玩鸟下棋各种少爷中流行的玩乐无所不通,让他不仅成为京中一众“淑女好求”的对象,更使他成为纨绔子弟们崇拜的偶像。历经国难之后如今他武功已废,平日也绝少吟诗作画,也只有在这个季节他才偶尔会有此雅兴。
“幼惜,你可还记得这幅画?”
听到主子相问,宋幼惜探过头去细细观看。幼惜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三,可是她身形瘦小,腼腆得有点沉默寡言,看上去反像十七八的少女。
定睛看时,上头画的不是山水花鸟鱼虫,而是一望无际的青葱可爱白菜,旁边的题字是:“官不可无此味,民不可有此色。”第一眼看到秋的画,她就认了出来,眼睛一亮,险些落下泪来。半晌,她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柔声道:“当然记得,这时我爹爹挂在中堂中的那幅自己画的画,不过他没有爷画的好。”
其时,轩辕尽早已不顾众臣反对晋封了陈名秋亲王位,太监宫女们也都称呼他“王爷”,可是对于只因为成为皇帝男宠而受封的前朝王子来说,这无疑于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幼惜很体贴的称呼他为“爷”。而且秋留幼惜在身边只是为了在乱世中照顾她,从不拿她当婢女,所以也从不允许幼惜自称“奴婢”。
秋轻叹了口气,正色道:“令尊是位真正的正人君子啊,可惜我当年被愤世嫉俗的冷漠蒙蔽了双眼,一直当他是个口是心非,爱好虚名的伪君子,错怪了他啊。如今先人已逝,我也悔之晚矣。”
“可是在我心中爷也是个有才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从我第一次见到爷到现在,幼惜对此从没有过一丝怀疑。”
陈名秋闻言,不由得失笑道:“我虽有才却无德,当年作皇子时,每天只知和些花花公子们厮混,身在庙堂却从没向令尊一样想过为百姓出力做事,虽没有过什么大的恶绩,欺压良民的事也没少做过,算什么好人。如今又……”说道这,陈名秋冷笑一声,后面的话虽没说出口,两人已心知肚明,“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那位一品大学士陈名夏奉旨修《贰臣传》,本朝第一个就是我。皇上看了以后大发雷霆,令他即刻删去,他却顶着说,‘臣奉旨修史,岂能不忠于史,应景应时的如此奸臣不明载在册,岂能令后辈心服。’”
幼惜闻言大惊,道:“他可是爷一手抚养长大的,想当年他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是爷在他被一群恶乞打的半死时救了他,给他起名,教他读书,一直待他如亲生弟弟一般无二。他怎能……”说到这儿,幼惜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秋瞟了幼惜一眼,转过头去一边在画卷底部写上自己的名字,一边自嘲地道:“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哭什么?何况他也没说错。我陈氏满门皆亡,我身为前朝皇子却忝在此又居王位,仅凭不忠这一条,也够我进《贰臣传》了。是我自己行止有亏,怨的谁去?”
“他过去都是唤爷为兄的,如今竟如此忘恩负义!”
“那也没什么,当年我救他也不过是一时高兴,兴之所至难得作了件好事。比之我做过的坏事,寥寥而已。”
“可是他自己还不是受了爷的大恩,又在新朝为官吗?”
“不一样的,他又没在前朝作过官,何必效忠前皇。再者,是前皇和我有负于他在先。”
“有负于他?爷指的是什么?” 幼惜擦干眼泪,不解的问道。
陈名秋突然狂笑道:“我陈明秋一生负过的人多了,何止他一个?别人要说些什么由他们去好了,我还在乎什么?又何必作此惺惺自怜,英雄气短之态?”笑声中却充满了畸零苍凉的无力之感。
“爷,你……”无声的哭泣代替了话语,她太了解秋了,甚至比秋本人更了解自己,她知道在秋冷傲的外表下隐藏的是太多的痛苦和无奈。他不是个无情的人,正是因为太多情,他才会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中活的如此辛苦。他像一只刺猬般小心翼翼的缩起身体,因为害怕再次的背叛却把每一个企图触摸他心灵深处的人次的鲜血淋淋。如果他是个自私而狠毒的大人或许你可以责备他的无情,可他的心灵世界却更像一个任性又害怕伤害的孩子,这样的他又让人怎能不为之难过?想到这里,幼惜更加怀念起那早已辞世的老父,如果那和蔼的父亲还活着多好啊,只有他知道如何教导眼前的人相信温情的存在,并且大胆的去信任,去付出。可是一切都太晚了,现实只留下柔弱无力的宋幼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在痛苦的泥潭中挣扎翻滚,直至淹没,除了眼泪,她还能给他些什么?
秋停住了笑声,掏出自己的手帕,走到幼惜面前,略带厌烦的胡乱给她擦着眼泪。秋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好男人,可是幼惜是不同的。他曾经在幼惜的父亲宋衍德死前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幼惜地,而秋唯一自傲的就是从不违背承诺。
“王爷快别擦了,幼惜姐姐都被您弄成戏台上的花脸了。”一直在一旁静静掸拭屋中摆设的小宫女小花插口道。秋停下手来,和幼惜对望一眼,都轻声笑了出来。
“咣啷”一声巨响,屋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一看,都呆住了。只见轩辕劲涨红了脸站在门口,一幅丈夫对妻子捉奸在床的表情,手里一对正宗的唐三彩奔马摔得粉碎。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不在时,你们处的还真是好啊。”在秋面前,他总是会被气得忘记了皇帝的自称应该是“朕”。
秋很清楚如果自己向劲随便解释几句,或者迎上去亲昵的撒个娇,一场冲突就会消于无形。可是他做不来,天生就是最尊贵的皇子的他,岂能向敌人低头,所以他宁可选择最伤害自己的那一种方式,只为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尊严,而这,是支持他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力量。
“你来干什么?”他昂起头。
轩辕劲没有回答,迎着秋平静的目光,他猛地冲到小花身边,夺过她手中的鸡毛掸子,倒转过掸子的木柄向幼惜狠狠的打了下去。他嫉妒,嫉妒这个女孩可以轻易得到秋的笑容,而这笑容,就像星星从不在白日出现一样,从不曾为他而闪耀。
眼见幼惜就要被打到,陈名秋手疾眼快地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你干什么?”他低吼。,如果被打的小花,秋连眉梢都不会动一下,可是幼惜不同,他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还护着她!说,你是不是和她有了私情?”劲勃然变色的向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躯形成无形的压迫感。
“我要护着谁和你轩辕劲有什么相干?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自由!”
掸子再次愤怒的落了下去,不过这一次的目标是秋的背脊。木棍撕破空气的凌洌声音后,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