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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真心相爱,并有信心共度下半辈子的伴侣时,厄运却嘲弄的带走她宝贵的性命。
商凛的脑海里浮光掠影地闪过母亲的一生,为她多采多姿却也乖舛难测的命运叹为观止。
一个人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活过大半辈子,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吧?
站在商典尉的身旁,他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
彷佛在哀叹颜墨筑的红颜早逝,益加阴暗的天际乍然闪出一道光芒,紧接着一声轰隆隆的雷鸣立即响彻云霄。
随着越来越接近并密集的一声声雷霆,所有来送葬或吊唁的人们开始不可避免地屈身离去。
新落成的墓拱前,只留下商典尉和商凛还依依不舍地凝望着碑文。
震耳欲聋的响雷似乎没有传达到商典尉的耳膜,他文风不动地注视着妻子的坟墓,虚幻的神情令站在一旁的商凛担心不已。
那种神情……像是要脱离现实般的迷离散漫。
〃爸。〃商凛的左手搭上他的臂膀,〃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们也该趁大雨之前先找个地方躲雨。〃
商典尉仍旧是动也不动。
〃爸!〃商凛稍微加重手上的力道。
宛若自南柯梦中清醒,商典尉徐缓地转过头,看了眼忧虑地催促自己的继子,才心不在焉地颔了首。
〃我知道。不过要避雨的话你自己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爸!〃
〃我想……再陪陪她。〃
〃淋湿身体是会感冒的!〃
〃无所谓。〃将视线转回前方,商典尉对商凛的担忧丝毫不放在心上。
〃什么无所谓?你感冒的话麻烦的人会是我耶!你好歹也替我想一想好吗?更何况我想妈也不会希望你为了她而生病吧!〃
商凛试着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但这样的劝谏对心如槁灰的男人而言太过轻描淡写,所以并没有如预期中派上用场。
〃要走你自己走吧。〃始终如一的回复,但当中却蕴涵了满溢出来的痛彻心扉。〃我想再陪伴墨筑一阵子。〃
〃……真是的!〃
心烦意乱地抬手搅乱自己一头柔软的秀发,商凛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
眼睁睁的看着商典尉又坠入自己的哀痛中,他却只能站在一旁而无能为力。
这个他两年间叫着〃爸爸〃的男人,一向是英姿焕发又充满男子气概的,那自信满满的态度和气宇轩昂的风采,让商凛曾一度由衷期盼他能是自己的生父;一个名副其实的男人就是要像他那样子吧!
然而,那个商凛欣赏的男人中的男人,今天却彷如受了伤的狮子,只能在过世的妻子的墓碣前,颓然丧气并伤痕累累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那垂下的双肩丧失了平时的坚毅,向来威风凛凛的气势也从他身上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感伤的痛苦。
〃墨筑……〃那凝望着墓碑的眼眸里只有无尽的悲伤,〃妳安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凛的。〃
听到商典尉这像是起誓般的低语,商凛忍不住暗地啐了口气。
要好好照顾人之前先照顾好他自己吧!
商典尉令人惨不卒睹的脸色让他不由得暗叹,在这种心情乱成一团的时刻,他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言语来安慰他。
对两人而言,颜墨筑的猝然辞世都是令他们感到怅然若失的,一个失去了不过结缡两年余的妻子,另一个则失去相处了十五年的生母;理论上,商凛的悲痛应该要来得比商典尉更加深刻,但商凛似乎因了解母亲是在相当心满意足的状态下走的,他并不如自己预料中那样悲恸。
轰隆隆的雷声撼得大地摇摆不定,在彷佛能感受到脚下土壤震动的那一刻,商典尉仍是不为所动。
轻轻地喟叹一声,商凛胡乱的爬梳着自己黑亮的头发,正考虑着是不是要丢下商典尉一个人,自己先找个地方避雨时,商典尉那壮烈的神情忽地像是磁石般,定住了他正要提脚离去的步伐。
映着惨亮的闪电下那一剎那的光芒,商典尉哀痛的表情看起来竟是那般不可思议的凄楚。
又是一道强劲的闪电,不知为何,商典尉忧思的黑眸在商凛看来却是那般具有诱惑力,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被继父异乎寻常的诡魅勾攫住,商凛无法自己地直盯着他看。
那种倾诉着哀伤却又极端迫使自己振作的表情交错在一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顿时嵌入商凛的心头,他感到一阵晕眩。
视线无法离开。
就像是被勒住了似的,他感到呼吸困难,但却无力说服自己将目光由商典尉身上移开。
一道道越来越接近两人的闪光仍无法逼退商典尉,他对震天骇地的雷霆置若罔闻,却出其不意的被一高7d掠过脸庞的料峭凉风拂动;那彷如唁慰着这场丧礼的凄怆,让他不自觉潸然泪下。
转眼间改变的神色使得注意力一直锁在他身上的商凛一阵心慌意乱,惊惶地想将这种迷惑且莫名的思绪赶出脑海,他却发觉一衽无法抗拒的冲击袭夺了他的理智,攻陷了他的思路。
诡异而不可理解的气氛笼罩着被自己的思潮乱了阵脚的商凛,明知这是不合时宜且不可原谅的想法,但商典尉那带着悲怆泫然的眼神,却在他的体内扬起一阵灼烫炽盛的热潮。
一边蹙眉深深斥责自己的莫名其妙,商凛却无法勉强自己从这深不可测的幽谷爬出来。
豆粒般大的雨点随着疾劲的另一道闪电应声而下,但在场的两人既无人发出声音,也没有准备闪避的迹象,只是无言的就着先前的姿态默然不语。
哗啦而下的雨水落在商典尉的发梢,承受不住雨点陆续加上的重量,雨滴沿着发梢滴落在他已被大雨濡湿、紧贴在身上的白色衬衫里。
瞬间,商凛的心一揪,受到彷佛被人重击的冲击。
那种哀伤至极的戚痛神情,竟散发着无法比拟的煽惑和性感。
被这种猛烈如热潮的色欲气势席卷,商凛的双脚宛如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意图压抑不断升高的体内热度,商凛却只能怔忡地呆站在原地,任由商典尉怆然悲恸而痛不欲生的神情吸引住自己。
虽然他对这份侵蚀着内心的感情无法解释,但却放任这异常而诡谲的情愫徐缓的在自己内心深处渐渐滋生、发酵。
第二章
一星期后
虽然隆重但却迅速的葬礼结束后,衣袖上带孝的商凛也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正常生活。
这个星期以来,商典尉还是照常的出门上班,并没有将他的丧假用尽,似乎只要沉浸在忙不过来的生活里,他就能把丧妻的痛楚暂时搁置一旁。
即使颜墨筑家境富裕,但在娶了她之后,商典尉仍是一如往常的做他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丝毫不因妻子带来的财富而有所改变。
因此,在他们两年的生活里,颜墨筑虽然是个全职的家庭主妇,但家计是由两人平均分担的,而这或许就是她认定他是个可以依靠并共度一生的伴侣吧!之前几任丈夫在享受过她带来的财富后,一个个都不可避免的成了只想依赖妻子财产度日的男人,但商典尉对事业的雄心壮志使他并没有步上他们的后尘。
而这份挑战性十足的工作,除了之前带给他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之外﹐现在则成了他逃避妻子死亡阴影的好方法。
只要一回到那个处处充满她的味道的家里,他就不由自主的会睹物思人,然后陷入低潮;而每每看到和妻子长相酷似的商凛时,那简直一模一样的气质更会引发他强烈的心痛和空虚。
所以,在葬礼遇后的隔日,他便假藉公司加班而每天早出晚归。
这种披星戴月的日子的确能让他稍稍忘怀丧妻的痛苦片刻;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规律生活,更是让他如愿的远离了所有可能让他忆及颜墨筑的机会。
纵使这样的日子单调而无趣,但对现在的商典尉而言,却是他梦寐以求、难得平静的安稳生活。
说起来很讽刺,虽然商典尉有意识地想回避任何会让他触景伤情的事物,但只要他一踏进这个家,这份努力却全是无济于事。
确实,他可以设法避开和商凛打照面的机会,但家里的一景一物却都能轻易的勾起他对妻子的思念;然而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更是拼了命的闪躲商凛,避开能见到他的时间后,才提着公文包回到家中。
***
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遇到商典尉了!
商凛皱皱眉头,屈指一算,发现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却从母亲的葬礼过后就再也没和商典尉照过正面。
真的很奇怪,两人明明住在同一间房子里,但商典尉却能彻头彻尾的躲避他,简直可以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错,他是在躲避自己。
在发觉事有蹊跷后,商凛仔细一想,于是下了个商典尉对自己避不见面的结论,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躲避得这么彻底?
如果不是刻意的,根本不可能把事情做得这样彻底!
让商凛还能确信继父并没有外宿公司的证据屋子里还有他回来并住过的迹象,像是后院里晾着两人换洗的衣物,及厨房流理台上放着清洗过的餐盘,还有每天早上他起床后,都能在餐桌上发现的早餐等。
家里虽然有聘请人来清理,但也只限于日常扫除这个项目而已,所以像是一些比较琐碎的事务,仍是需要他们自己动手。
凭借这一点,商凛知道商典尉虽然有意早出晚归,但每天还是会乖乖的回到这个家里来。
可商典尉是在逃避尽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这样一想,商凛不由得不快了起来。
在意识到自己对商典尉的看法有所转变后,他试着想了解那份阻拦在自己心坎上的怪异感觉是什么时,那个引燃他这种冲动的当事人却一声不响的想从他眼前失踪,仿佛消声匿迹般。
对事态的骤变,商凛相当的不悦。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因妻子的过世,而逃避做一个父亲基本的职责!
***
手上提着被文件和一些办公用品塞得满满的公文包,商典尉步履蹒跚地从公用的小型停车场,走回被花花草草衬托得鲜丽漂亮的家门口。
又是这么晚……
一看手腕上的男用手表,上面明确的告诉他现在已是凌晨十二点多了,如同过去一个星期来一样。
这只手表是去年生日时颜墨筑送给他的礼物。
凝视着那落落大方的款式与高贵典雅的设计,商典尉不由自主地忆起他已离开这世间有着高尚品味的妻子。
凛应该已经上床就寝了吧?都这个时间了,想必他早已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甜蜜的美梦才是。
轻轻叹了口气,他战战兢兢地将钥匙插入孔中,蹑手蹑脚地转开门锁,唯恐一个声响就会惊醒睡梦中的商凛。
尽可能小心翼翼地踏入玄关,连脱下皮鞋时都不敢大意,但他很快的就发现自己的努力完全是白费工夫,因为当他如履薄冰地放轻脚步走入屋里时,一眼便注意到站在主卧房门口,像是在等着自己的商凛。
双手交叉在胸前,商凛的背脊微微斜倚在平滑的门框上,右脚的脚跟很轻松的叠置在另一脚的脚背上,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沉静而慵懒。
〃凛?〃
一直攫住商典尉的视线是深不可测的,他疑惑地回望着自己的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