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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一下头,然后身子一让。
“在下为大人带路,少主,人在楼上。”
我本来想这就回去了,可楚七却到了我的身后,作势一定要我上去。我一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里是用铁柏木架成的楼梯,踏上去的时候还有一种空洞的响声。一扇精致的雕花门半开着,门边有两个蓝衫武士,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我却在刚到楼梯口的时候就闻见了里面飘出来的那些浓浓的酒味。
“他,……喝了一整天的酒吗?“
我问身后的楚七,可他并没有再回答我。单是走到我的面前,彻底打开了那道门。屋子里面一片狼藉,酒坛子横七竖八的放的到处都是。慕容怕在桌子上,绯红色的脸颊让平时有些苍白的秀美消逝的没有踪迹,现在的他甚至有了些妩媚。
“少主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可,我想如果是周大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这里乱成了这样,也没有收拾。“
走到慕容的面前,看见他醉成这个样子,于是想伸手搀他,可突然发现,原来我单手是如此的不济。
“楚七,如果不是你们少主下的命令让你们都不准进来,……你也根本不想让我进来的是吗?看见了我,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借口。那么现在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让你们的人赶紧进来侍候好了。”
这个时候的他突然笑了出来,那样的笑容让看似平凡的他居然显现出一种豪情的魅力。
“周相,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你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和你说话真的很痛快。如果大人您不介意,楚七倒想请大人喝一杯水酒。”
他说着,打了手势,外面马上进来四个少年,两个开始收拾这个狼藉的屋子,另外两个小心的架起慕容,走了出去。
“不了,太晚了,周某明日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等等。”我转身要走,可他拦住了我。
“周相,现在外面天也晚了,要是让少主和您回去,实在是不方便,可如果您要是一个人走了,明天少主醒过来,在下也着实无法交待。天决门的门规极严苛,在下现在已经是违抗少主的命令了。所以还请大人帮在下一帮。”
说着他倒是一躬到地,反而让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拉起了他。
“楚七,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大人可否今夜就在这宿了,给您准备的是上好的客房,绝对不会要大人感觉不适的。然后,我们派一个小童去府上跟您的家人打个招呼。至于安全方面,我以天决门上下几百人的性命保护您,不容有失,如何?”
“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回去了,是吗,楚七?”
他一笑,笑的竟是如此的清朗,仿佛一个没有心计的孩子,这个时候我才有一种感觉,他不过也才是一个比慕容还要年少的少年而已,即使有些时候深沉了一些,可毕竟年纪还轻。
“周大人说哪里话,楚七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只是以少主心中所想为重罢了。”
“你就知道他一定和你想的一样吗?”
他一愣,我可以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他的犹豫,可旋即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人,这边请。这里有刚来的汾酒,大人可想一试?虽说并不清冽干爽,可它的确也是难得的珍品。”
本来是在不想喝的,可是硬被楚七拉到厅堂上灌了两杯。有些呛,等咽入喉中的时候却已感觉脸颊微热,轻轻咳了两下。
“怎么样?”他问我。
辣。
我就说了这一个词,而周围的人在静过之后都笑了。楚七仿佛很是无奈,给了我一碗汤让我顺顺气。
“原来,你竟是个不会喝酒的,我原先还以为可以遇到酒中知己呢。传闻不可信,传闻不可信,……”
我安生的喝了那碗有些酸涩的汤水,笑了笑。
“传闻都说什么了?说我善品美酒,还是整日糟蹋琼浆,只图个醉生梦死?”
“都有。”
“其实我不会品酒倒是真的,不过酒也喝,全当了佐餐下饭的调料了。说句实话,其实这酒好不好,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感觉我家的酒比较清,不辣,也不浓重。”
他没有说话,随便拿起了一个杯子,喝了口茶。
“你到真直白,我原先想着你肯定要附庸风雅一番。……作什么笑成这个样子,读书人不都是那个样子,装腔作势的,十分的不爽快。”
我又笑了,这个楚七,有的时候和慕容真的很像。
“那不过是你见过的几个穷酸秀才什么,真正的读书人不是那个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子的?是很多种样子的,就像最清洌的酒,也像最坚硬的玉,还有就是,……水一样,不会被任何石头阻挡它的去向,即使如山的巨石也一样,终究会穿出个洞来的。”
“他笑了。我感觉你是一个没有心计的人,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讲这么多的话。”
“我对和我没有关系的人一想都很好的。楚七,而且,你也很对我的脾气。”
后来,我们就这样聊了很久。慕容醉的不轻,而且也许是心中有事整夜也没有睡沉,楚七终是放心不下,又是为他宽衣,又是喂汤药的。我就倚在门边,他们折腾了大半夜,我也站了大半夜,到后来,就感觉两腿酸软,想是立的久了,血也沉了。
楚七的才具不下于慕容,可能让他甘于站在别人的身后,背着那把剑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心吧。
“你今天为什么来?”
思绪飘散中听见这样一句话在黎明前最阴暗的时候由他问了出来。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外面的,是我把它带进京城的,我不想他出事。”
这是我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任何事,原因都会只能是一个人的。……可那个人终究会舍弃他的。因为,少主在他眼中分量太轻了。”
我笑着拍着楚七的肩,“楚七呀楚七,为什么你比我还唠叨,比我还沉闷?”
他正色把我的手拍开,然后对我说,“我先出去了,你也睡一会好了,……”
“等等,”我拦住了他。
“楚七,你做这些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要知道留我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后也许认为这些都是我做的。”
“其实事情很多时候并不复杂,主要看你的心里愿意怎么看了,……他愿意这样想,因为这样会让他高兴,也就够了。再说,你不也是大老远的过来了,怎么也是一夜没有睡,对于他,已经足够了,……”
“楚七,你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希望你可以明白,……”
“如果可以控制,就不愚蠢了。”
这话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那扇门后,而后就是外面雄鸡一声长鸣,朝日显出了今天的第一丝金光。
看了看床上这才安稳些的慕容,为他压了压被子,而后也轻轻的走了出去。这里有个回廊,可以看见后面的园子,虽然不如周府的宽广但也是在辗转间显露出玲珑心思,几棵淡黄|色的牡丹在这样的清晨闲闲的倚在碎石雕琢的假山旁边。
为什么我会来这里?这是楚七问过我的问题,可我说不上来。其实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在这里的,外面随便任何一件事都比慕容重要,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站在这里呆了大半夜?
因为什么?难道我身上背负还不够多吗?
也许,是我太寂寞了吧,现在的慕容,太像当年的龙泱了。一样的武功绝顶,一样的安静,甚至在我心中一样的清纯干净,让我可以有片刻的安宁。
人,就是这样的自私,在子蹊那里寻找一种王权的保护,而在身边之人寻找的是心灵上的慰籍。
子蹊,……也许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的,可我从开始就没有对他完全放开所有的心事,因为那些事情对我们而言是在太沉重了。
弑君,天啊,我竟然背负了如此可怕的罪名。不知道在子蹊的心中可否感觉到不安?
如果今天那个王位上的人不是子蹊,我会如何呢?我不知道。
如今想的这些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罪,但凡让旁人知道一星半点都是永不能超生的,可我其实做的并不隐秘,目前,究竟会向何处发展?
正在胡乱想着,突然感觉身后一热,惊得我连忙回头,却看见了慕容那有些潋滟的眼睛,和没有退去酒意的呼吸。
“他抓住了我的手,永离,你怎么来了?”
如此的急切,如此的热烈,好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得到了他最梦寐以求的珍宝一样,可他并不知道的是,那,其实不过是一根朽木枯枝。
“你是今早来的,还是,……昨天晚上,……”
问的竟然是一种小心翼翼。
我笑了一下。
“慕容,你拉着的是我的残手,放开些,很难受。”
他放开了,不过却用同样的力道抓住了我的右手。
“昨天晚上来的。三伯说你一天没有回去让我来这里看看,结果遇见了楚七那个酒鬼,一定要拉着我拼酒,喝多了,在他房子里睡了一晚上,刚起来。你看,我的眼睛还是红的,很久没喝的如此痛快了。”
“你好象很高兴?”
他说的有些幽怨。
“昨天子蹊来过周府了,……”
啪的一下,甩开了我。
“我知道,就是看见他来我才走的。你这是怎么了,平时看着你还算伶俐,怎么就被他耍的团团转?说要你就可以得到你,一句话说立后就立后,然后随便对你再说两句好话你就又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周离,我看错了他,我也看错了你!”
“慕容,你醉了,我当你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还有,你必须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郑王,也是这个帝国的主宰,请你对你的君主保持你应该有的尊重。”
不能再这样说下去了,我转身要走,可是身后的一句话成功的留住了我的脚步。
“你周离也有忠君的美德吗?那,那个四岁的幼主是如何驾崩的?”
我靠在柱子上,问他,谁告诉你的?
“天下还有谁不知道的?我只是没有想到,这是真的。”
“其实当时的你就和还是路阳王的轩辕子蹊不清不楚地,而你,竟然为了他而弑杀幼主,……你们之间是情谊,还是仅仅因为他可以给你带来无上的荣耀?权力当真如此重要?”
我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在他有些迷怔的时候用尽了全力给了他一个耳光,看见他他偏过去的头和嘴角殷殷的血丝,我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慕容,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转身走开,可是眼前却迷糊了起来,两天没有睡,在加上昨晚喝的酒,还有就是吹了一夜的风,头晕的好象就要裂开一样,结果到了楼梯那里的时候脚下一软,就这样滚了下去,……
第十九章
其实那天我根本没有摔到底下去,楚七及时拉住了我,虽然已是滚落几阶。可是他也说过,他会用天决门的人来保护我,……其实是在保护他们,如果我出了这个大门,估计就在他的眼前被人刺杀,估计他也不会出手的。
我对他笑了,可是他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对着我笑,反而有些哀伤的感觉说了一句,别笑了。当我们都回头的时候,慕容就站在那里,可他伸出的手却像想拉我又不敢拉的样子。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无所谓的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终究是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