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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傅春儿看着傅阳这副样子。突然心疼起来——傅阳一时露出软弱的一面来,这叫她怎生相劝才好?
其实早在过来广陵城之前,她就想过无数次,见了傅阳,自己会想说些什么。她倒是很想将傅阳臭骂一顿。告诉他当日那般不告而别,叫母亲担了多少心,叫大嫂把眼泪水往肚里吞。她想告诉傅阳,其实家人眼下最需要的,并不是傅阳能护住傅家在广陵府的产业,而是傅阳能好好地陪在家人身边,一起渡过这段叫人担心受怕的日子。
当日她还曾想,到底怎样才能将傅阳骂醒。
可是眼前看见傅阳这般软弱的样子,傅春儿才慢慢省过来,傅阳并不是为了银钱产业上的损失而难过,而是将照管傅家的生意真正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果然傅阳一时抱着头,很是难过地道:“当初春儿好不容易从’富春’抽出来的股份银子,又慢慢地做了这样久,才有了今日……可是我竟守不住……”
傅春儿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哥哥抱憾,竟是为了这个理由——不是因为傅家所遭受的损失,而竟是为了对不起她傅春儿。可是傅阳怎会这样想呢?这明明是哥哥自己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产业啊!自己最多只是帮过手,出过几个主意而已……再看傅阳的神情,却只见他是真心懊丧,深深自责。
她一时想起当年傅阳累死累活、拼尽全力,终于收了薛家的产业,却是只为了给自己做新婚的贺礼而已。
傅春儿一时觉得鼻腔酸酸的。
屋里安静了片刻,傅春儿才微笑着道:“哥哥,其实你做得很好啊!”
“这等兵荒马乱的时候,咱家的产业如今保存得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你怎会责怪自己没用呢?”
傅阳一时睁大了眼睛,盯着傅春儿的面孔,明明,铺子损失了两间,货也没有了,作坊被人占了,自家小楼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住着,弄得乌烟瘴气。偏自己,双拳难敌四手,顾了这头,便顾不上那头。傅阳一时不懂,妹妹这般说辞,真是从何说起!
“哥哥,你想想看,咱们家的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本钱么?是铺子房舍么?是货源么?都不是呀哥哥——咱家的生意,最重要的是要有人。”
“只有像爹这样的人在,才能不断地研制出新品来;只有像十力大哥那样的人在,才能召集大家将妆品做出来;只有像阿康这样的人在了,才能联络各大行商,管好各间铺子。而只有哥哥这样的人在,才能全盘把握住咱家的生意啊!”
“所以要我说的话,咱家的这些人眼下都平安着,咱家的生意,就是护得很好——铺子被烧了,地契还在咱家手里,将来兵祸过去,一样可以重建;货被抢了,这只是一小批而已,哥哥你经手过这么多批货了,应该晓得,将来只要几百两银子,作坊便可以东山再起。咱家当初可是只靠了二百两银子的本钱,就这样慢慢做起来的,那时候人脉和名声,一样也无,不是照样做起来了么?将来日子还长久呢,不能因为一时的小小挫折,便自怨自艾。那才不是我哥哥呢!”
傅阳面上的神情终于稍稍和缓了一些,眼中也多了些信心。“春儿,你真地信哥哥将来能将咱家的产业一一都重新建起来么?”
傅春儿不假思索地点头,道:“‘馥春’,这个妆品品牌,一定会流传后世,不会因为这次战乱而断绝。”
她说到这里,傅阳费力地起来,道:“春儿,麻烦你去请易大夫,我这一定要……一定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嗤”的一声,傅春儿笑了起来,道:“哥哥还真是个急脾气。”她转了转眼珠,又道:“哥哥,既然说到咱家的生意,会这么一代一代地做下去,你怎么就不想着,我侄儿侄女,还有嫂嫂腹中的那个孩儿,都在等着哥哥你回去,回到嫂嫂身边,好好地看着他们长大,好好地教他们——”
“哎呀!”傅阳如梦初醒,伸手抓住了傅春儿的衣袖,道:“春儿,你大嫂,你大嫂她可好?”
傅春儿后脑全是汗,这个哥哥,终于从执迷之中清醒过来,晓得关心一下妻儿的状况。她当下将在袁家村发生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傅老实眼下与纪燮一起单独住着,照顾袁家村的病孩,所以傅家这头,只有傅正一个男人,还未成年,只能拜托纪家与姚十力夫妇有空的时候能够照看照看。而自己是只身一人,赶了这样远的路,冒了这样大的风险,才入得广陵城来。
傅阳听傅春儿说了袁家村的事情,和她独自一人赶路的经历,冷汗涔涔而下,突然拉了傅春儿的手悔道:“是我错了,是我太过自私,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这当儿,我怎么竟能放下家里人不管?”他一手握着衣领,另一手就往自己胸口捶下去,却被傅春儿拦住了。
“哥哥,现在还不晚——只要你赶紧好起来!”傅春儿朝哥哥点头微笑道。
“春儿,真是……真是辛苦你了!”傅阳额角有汗,想到自己所做的,和妹妹所做的,一时惭愧无已。“哥哥都听你的。”
傅春儿心里一下松了口气,总算不辱使命,劝好了傅阳,眼下就只要等哥哥伤势略好,再找个由头,一起混出广陵城,往袁家村去,这便安全无虞了。
而这时外间有些人声,易大夫的声音在大声说:“春儿,沈总制过来了。”
三百八十九章 出城
傅春儿闻言赶出来,只见沈舟穿着戎装,正在与易大夫说话。
见到傅春儿,沈舟绷得紧紧的面孔稍稍放松了些。易大夫对傅春儿说:“沈总制是过来告知咱们,再过四五日,’天军’大部便即开拔。”
“是么?沈大哥,您这就要离开广陵城了?这是要渡江取金陵府么?”若说“天军”离开广陵,傅春儿听着还挺高兴的,但是一想到沈舟也将随军开拔,登时有些担心起来。
“傅姑娘,你是如何知道大军要南下攻取金陵府的?”沈舟一脸的惊诧,有些张口结舌地望着傅春儿。即便是“天军”之中,知道开拔之后的目标的,也仅限于总制及以上军衔的统领——沈舟一时想,难道,这消息悄悄走漏了。
傅春儿见到沈舟的神色,晓得他想岔了,只好赶紧想办法将话给说圆了。“沈大哥莫怪,我只是瞎猜而已。大军本就是从北面过来,难不成再回北边去?但若说是向南面过去,那一定是往金陵府、焦山一带啊!”
沈舟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肃容对傅春儿道:“是了,还请姑娘不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否则沈某会有麻烦!”他说着看向易大夫,易大夫明白他的意思,便也跟着点点头。
“要紧的是,要是士兵们听说了开拔的消息,只怕广陵城中会再有一次劫掠……”沈舟将这话说出来,自己面上也流露出十分无奈的神色。傅春儿与易大夫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个人一时面面相觑。
“沈总制的意思是……”易大夫小心翼翼地问。
“要么这一两日之内便想办法混出城,出城便即往北,决计不要往瓜洲,或是城东南一带的渡口过去。”沈舟想了想说,“要么便在这一两日之内关门闭户,坚守到大军出城,那时候。或许便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将眼光往傅春儿这里投过来,仿佛对傅春儿这头有些放心不下。
傅春儿这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衣服,洗净了面孔。露出一副姣好的容颜。只怕众人都晓得沈舟在担心什么。傅春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嗫嚅道:“沈大哥,多谢你来传讯……只是,拔营往南,此去甚是危险,沈大哥,你一定坚持留在这’天军’营中么?”
沈舟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自翠娘过世,他加入“天军”之前,沈舟自忖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直到真正加入了战斗。将一腔对俗世的愤懑都化作了杀敌的动力的时候,他才真正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这便是他一直留在“天军”之中,并且一路升迁直至今日的原因。
然而,当“天军”这一路东军,成功地占下了广陵城的时候。沈舟才开始渐渐地觉得不多。他目睹了太多的焚烧、劫掠、淫辱……广陵城于他而言是故土,见到故土与乡亲这般被人践踏,沈舟心中极不好受,可是再与东军统帅说起,统帅却不在意,只说:“待兄弟们爽过了这样一把,自然会收手的。”
就在前一日。天军统帅决定开拔,去抢攻下金陵府的头功。刚刚开始的时候,统帅的主意竟遭到了大部分将领的反对——大家都贪恋广陵城这里的销金窝、温柔乡,没有人有*去攻城略地——直到统帅描绘了一番率先攻下金陵府之后的景象,众人这才积极起来,并且商量着。在离开广陵城之前,一定要再劫掠一把。
“是啊,为什么呢?”沈舟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他相信战事初起的时候,这支“天军”还是颇有动力与理想的,然而此时。大军已经完全腐化,每个人都在想着攻下一座富庶的城池之后偏安一隅,守着抢夺而来的温柔富贵乡好生过好下半辈子。然而沈舟,他加入“天军”之后的动力之一,便是企盼着哪一日自己能被流矢射中,便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尘世,到地下去与翠娘厮守。
这时面对傅春儿关切的眼光,沈舟觉出一丝暖意。但是,不留在“天军”营中,他又能去哪里呢?
想到这里,沈舟微微朝傅春儿躬身,只道:“傅姑娘,多谢你的好意。请代沈舟向令尊令堂致意,在这兵荒马乱之下,愿姑娘一家人平安。”
是了,在这样的时候,“平安”是人们所乞求的最珍贵的东西。
送走了沈舟,易大夫与傅春儿两个,都是面带了愁容。傅春儿忍不住问:“先生,我哥哥眼下的情形,这一两日之内,能够走动么?”
易大夫答道:“有些勉强,若是有辆大车,出城没有太大问题。”
傅春儿闻言大喜,道:“先生,莫如你们带着大德生堂的伙计,一起与我回去袁家村吧!您知道的,老祖如今也在那里!”
易大夫迟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担心,走了之后,这城中的百姓,若是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没有坐堂大夫诊治,该如何是好!”
听了易大夫说了这话,傅春儿肃然起敬。眼前这易大夫,乃是真正将广陵城百姓的健康,放在比自己的生死安危还要高的位置之上。只是,今时不同以往。她忍不住又开口劝道:“只是,易大夫,按照那沈总制说的,往后三五日之间,只怕是广陵城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只要能够顺利挨到大军开拔,便可以再回城。如果先生担心广陵城中的百姓,不如便先在仙女镇或是袁家村这样的地方候着。带广陵城中风波过去,再说也不迟!”
“先生大才,应该晓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唯有在这种时候,最大程度地保全自身,将来才能长长久久地造福百姓啊!”
傅春儿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其实这易大夫,只怕也与傅阳一样,有着这“放不下”的臭毛病,只是这易大夫的出发点,立得可是要比哥哥高多了。
易大夫听了傅春儿的话,忍不住笑道:“春儿这话,说得可是耐听。”他低头略略思索了一下,当即做了决定,抬起头来对傅春儿说:“这样,若是万不得已,明日寻不到大车,我便给令兄开一两剂药,会暂时封住他伤处的痛感,让他如好人似的。那么——明日,我们便一起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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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易大夫一早使了伙计去借车,却没有借到。有人对伙计说:“如今城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