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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还可以住在这里?你不赶我走?”东东扬起孩子气的娃娃脸,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嗯。谁让我这么善良呢!不过你要勤快些,多做些家务。”我转动着眼珠,得意地在心里念叨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至理名言。
我白天照旧背着音箱去站前自由市场唱歌,只可惜见不到小南了。这个没出息家伙,不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吗?真看不出老北那黑心的家伙有什么好。
黄昏的时候,我背着音箱往家走,在楼下买了一只肉夹馍边走边吃,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替我分担大头房租的傻小子,又转回去多买了一只。
我把那只热乎乎的肉夹馍递给东东,他迟疑着不敢接,温润的大眼睛胆怯的看着我,显得湿漉而凝重。
“快接着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把馍放在他手上,转身去放音箱。
东东咬了一口,边嚼边含混不清地问我:“西哥,你吃了吗?”
“吃了呀。我在电梯里就吃完了。”看他鼓着嘴不肯再吃,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看起来有那么惨吗,连只肉夹馍都买不起?我看起来有那么善良吗,自己饿着肚子把吃的让给别人?不过,这孩子的单纯让我很是受用,对他的外貌之外又多了一分好感。
“说我吃了你不信,好吧,给你看看物证……”我对着东东张大嘴,用手指点着牙齿乌里乌突地说:“喏,这里塞了点肉渣,怎么也剔不出;还有这里,应该沾着一片香菜叶子吧?我用舌头舔半天了……”
“噗嗤”一声,东东嘴里嚼碎的、没嚼碎的肉、馍、香菜,把我喷了个满脸花,嘴里也真的有了肉渣和香菜叶。
东东吓坏了,满脸惶恐地低着头,眼睛自下向上偷偷觑我的脸色,直到我大叫一声“死小子”,他才咯咯笑着抬手帮我擦拭。虽然他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起来显得有点傻,但我还是喜欢看他笑。
其实在我回家之前东东已经用现成的大米熬好了一锅粥,他很抱歉的说以为我会买菜回来。其实我这种懒人家里是从不开火的。听他的口气应该会烧菜,明天可以从自由市场带些新鲜便宜的蔬菜回来吃家常风味了。
吃完肉夹馍再喝一碗又软又糯的热粥,比喝凉水不知要舒坦多少倍。吃完就把饭碗一推,自有懂事的好小孩儿主动洗碗。他显然在这个家里住得比我久,对存放干净碗筷的位置非常熟悉。
我是在他关碗橱的纱门时,发现他左手有伤的――无名指的指甲向上翻翘,露出下面本应被保护的嫩肉。
“怎么弄的?疼不疼?”我拉过他的手问道。东东却不回答,只是傻愣愣的看着我,眼睛也迷迷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指甲打篮球时曾不慎掀翻过,至今仍记得那种一碰就疼的感觉,而东东却带着这样的伤熬粥、洗碗。
“缺心眼儿。下次有伤就说出来,那些小活让我干。我又不是压迫你的狠心工头。”不知为什么,除了内疚我还有点心疼。
因为下雪路滑,好多车子都没上路,我晚上就没去擦车,坐在沙发上边数钱边和东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不愿提他的父母,想必应该还健在;他说他以前的工作是给老板做专职司机,紧接着又神情黯淡地说现在这份工已经被人顶了。
我还想再问点别的,他忽然拿起一张两块钱仔细端详,然后傻笑着说:“还以为是假钞呢,原来是新版。”
我劈手夺回那两块钱,顺手给他一记爆粟,骂道:“笨蛋,出了好几年了,还当新鲜事。你刚从南极考察回来呀?”
他揉着头小声嘟囔:“我就是没见过嘛。”
晚上睡觉有点小麻烦――只有一张床。东东要打地铺,我不同意。房租上我已经占了他的便宜,再让他睡地板也太不厚道了。不过我也不忍心让自己睡地上,看看我们俩的身材,再比对了床的宽度,我豪气干云的说:“咱俩挤挤,都睡床。等我多攒点钱,再买一张新的。”
我已然钻了被窝,东东还在犹豫着,我骂了他一句:“又不是小娘们儿,还怕我吃了你?”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还真怕会一时把持不住对他起歹念。可是已经晚了,东东已经爬上床乖巧的躺在我身边。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何小溪呀何小溪,你一定要记住,从今天起,睡在你身边的人是东东不是小南。
睡到后半夜,我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是欲火上升而是怨念丛生。别看这东东白天老实巴交不言不语的,晚上睡觉也太不老实了,简直是一刻不停的穷折腾,除了翻来覆去耍把式,还不停的唠叨些我听不懂的梦话。
我双手攥拳强忍着,心里默念最后一条底线:只要他不打嗝放屁,一切好说。否则,一脚踹飞绝不留情。
没想到,我的最后底线没被打破,心里防线却被冲垮了――他居然抽抽咽咽的哭起来。
我本来不想理他,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多少花样,明天也好有理由让他自己买床。没想到他开始还是小声的饮泣,后来喘得越来越厉害,简直要哭背过气去。我有些害怕,也有些于心不忍。说实话,长这么大没见人哭这么伤心过,撕心裂胆也不过如此吧。
我无可奈何地把他揽过来,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不住地小声念叨:“东东乖,东东不哭了,东东好好睡觉,明天西哥还给东东买肉夹馍,伸着脸让东东顺便喷,想喷多少喷多少,想喷哪儿就喷哪,还不让东东洗碗……”
我没哄过小孩子,也不会唱什么温柔的曲子,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知是我和尚念经般的絮叨真起了催眠作用,还是我抚摸他后背的手掌给他以安慰,东东渐渐安定下来,伏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不敢推开他,就着搂抱的姿势闭上眼睛想尽快入睡,困意却消失了。胸口被眼泪浸湿的衣襟贴在皮肤上,就连空气中也潮乎乎充满眼泪的湿意。我忽然明白,被单和枕头上的咸涩,不是大海的味道,而是眼泪。
第二天中午我睁开眼时,东东还趴在我怀里睡着。我低下头仔细端详他,发现他真的很漂亮,浓密的长睫毛垂覆着,稚气的娃娃脸粉嫩细致,丰满的双唇微微嘟着……
不好,小弟要起义!我果断的推开东东跳下床,几步冲进卫生间。刷牙的时候,东东跟过来,哼哼唧唧的让我去厨房,他要大便。我口吐白沫的瞪他,他扁着嘴说:“很臭的。”
洗漱完毕我要东东跟我一起去吃楼下小摊吃包子,他死也不肯,还说如果我不帮他带上来他可以不吃,气得我真想给他两拳。有钱了不起呀?不就比我多掏几百块的房租吗?还真拿我当跑腿的佣人了。想想他昨晚哭得委屈,估计也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孩子,除了两只大肉包子,我又大发善心给他打包了一碗豆腐脑。
看他边吃边用昨晚吃肉夹馍时的感激眼神看着我,我不禁后退两步,心有余悸地说:“拜托,别再吐我一脸,我马上要出门。”
在站前自由市场唱了一下午,临走时我买了几样蔬菜,又到药店买了几片创口贴。帮东东粘伤口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我安慰他:“疼是疼了些,不过这样包紧些指甲才能不继续上翘往好的方向顺着长。”
有昨晚的前车之鉴,我断定东东是个爱哭鬼,没想到这回他一滴眼泪也没掉下来,只是嘴唇紧紧抿着。我突然有了吻他的冲动,又赶紧忍住。
“好了,我洗菜,你来烧!”我抛下他走进厨房。忍不住对自己摇头不:笑话,才认识两天,怎么可能爱上他?
不过东东烧菜的技术实在是超出我想象的烂,不管是青椒还是扁豆,一概白水煮熟再加咸,粥倒是熬得不错。
今天雪已经停了,好多电子洗车行的生意特别好,马路上的车大半都擦得锃亮,晚上酒吧街的生意一定特别好。我匆匆吃过饭拎起塑料桶卷起抹布就要出发,却被东东拦住,偏要跟我一起去,被我一口回绝了。
不是我瞧不起他,小南不过是脑子慢些,这位实在是单蠢得有点弱智。我在酒吧街擦车可不是大家理解的卖体力,而是要头脑灵光才行。
所以我就劝东东,不如去找个白天的工作,不用跟我似的大晚上出门。东东却说他得了一种不能见阳光的怪病,只能晚上工作。
我有些震惊,想起他说原来的司机工作被人顶了,看来这病还是真的。心里一软就答应了他,不过要他先看我做示范。
热闹的酒吧街各类酒吧和卡拉OK厅林立,街边的泊车排起了长龙。我熟门熟路的掀开井盖,接了大半桶水,再把黑乎乎的抹布投进去涮了涮,拎着这桶黑汤开始搜寻目标。
嗯,大奔不错,一瞧就是刚从电子洗车行出来,锃光瓦亮,在灯光下直晃人眼。我拧出黑抹布甩着,围着大奔吆喝着:“擦车。擦车。”眼斛余光看见个胖子正向我跑来,我“啪”的一声把抹布甩在车前盖上。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车可是刚擦完,不劳您驾了。”胖子心疼的看着黑水横流的大奔,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这可已经开擦了,不管擦多少都是十块钱,您还是让我擦完吧。”我作势要继续抹。
胖子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小混蛋,你可真够贼的。”
我笑着不说话,伸出手,掌心向上。胖子骂骂咧咧地放在我手上十块钱,我拎着桶扬长而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一会儿,我一辆车上抹几把,不废吹灰之力就赚了90块钱。得意之余忽然想起东东,却连个鬼影也找不到,急出一头冷汗。
我在酒吧街奔跑着,前进中忽然被人一把拉住,竟然是小南。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小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身后灯红酒绿的Lucy Bar:“老北在里头。我看着像是你,就出来了。”
“哦。”我应付一声就要走。
小南又拉住我:“西哥,房子的事,对不起啊。老北也说是象征性收房租,你找到地方就搬吧,他答应退你钱。”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房子我住的挺好,没说要搬呀。是不是老北这财迷想加租啊?你告诉他,没门儿!”
我甩开小南没走两步,一侧酒吧的玻璃门打开,出来的人竟然是东东。
“你跑里头干什么去了?我可没钱供你喝酒。”我气势汹汹的拉起他就走。
他却笑咪咪地说:“西哥,我找到晚上的工作了。”
原来他刚才坐在酒吧门前的台阶上看我擦车的时候,被酒吧的老板看上,要请他做服务生。
“先是三个月试用期,以后做得好还要培养我学调酒呢。”
“当个端酒的小服务员就这么高兴,真够没出息的。让你等我,你倒没影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害我干着急。”我凶巴巴的拉扯他往家走,一路上不忘教训他,“看你傻乎乎的,以后的工资我替你保管。”
时间过得飞快,跟东东在一起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他左手无名指的指甲也恢复了正常。白天他在家里做家庭妇男,我有时去火车站唱歌,有时候去地图公司糊地球仪。晚上一起去酒吧街,他进去当跑堂,我在外面擦车。
本想跟他分床睡的,后来发现他晚上折腾的毛病很容易安抚,搂在怀里拍拍后背就一切OK,我也乐得省下一笔钱。再说,抱着他睡我也很舒服,有时候趁他熟睡,还能占点小便宜,比如蹭蹭脸蛋亲亲嘴唇什么的。不过我不敢太过分,火挑起来还要自己扑灭,那可不妙。
东东在酒吧的试用期满了,要带着身份证签合同。我抢着要看他的大头相,他按着裤兜死拧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