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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萧点了根烟,很镇定很严肃地说:“嗯,看来中途没有休息了,你应该再去买一袋尿不湿。”
一路上,不管我们说什么,江水明一律以“唔,啊,嗯”来应付,打得篮球、弹得钢琴的修长手指时不时地摸摸车座靠背或者弹弹窗玻璃,焦躁不安状可供我们一览无余。
中午时分,谭晶晶抬头说了句“还没到啊”就又低头趴在小柳腿上昏睡,小柳看来是睡够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软声软气地拿着南京普通话的腔调问葛萧:“葛萧你不要拖时间了,江水明十有八九是不会迷途知返了。”
明明是调侃的玩笑话,江水明却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他神情紧张地侧着头看葛萧,“啊,啊,你是故意开这么慢的啊?”葛萧那双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水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小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一边拿下巴抚摩着小柳柔顺芳香的长发,一边问江水明:“杜宇的情况你摸清了吗?要是人家过得风生水起的,你这不是过去毁人家下半生吗?”
江水明不假思索地说:“过得好不好是她的事情,我不需要她回应,我只是得把该说的都说了,要不然我的下半生就毁了。”
我问:“那你打算说什么呢?”
江水明继续不假思索,“还没想好。”
小柳说:“所以你才要拖着我们这一大帮同学过来,万一人家不接招你就说是来同学聚会的对吧?”
江水明表情很可爱地呆了一下,说:“这倒是个挺好的理由。”他转过身来,脸上是诚恳无比的表情,“不过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着有人给我壮胆儿,万一成功了有人给我庆祝,万一失败了有人能看着我不去跳河上吊抹脖子。”
我和小柳爆笑,葛萧第二个恶狠狠的眼神冲上了江水明的脸,他说:“早干吗去了?高中毕业都快十三年了,你迟钝不?”
江水明慢慢地说:“一直都知道的往往就不会珍惜了,只有突然一下想起来的,才是穿透心扉、弥足珍贵的。”
车里一下沉默下来。
总有那么个人,你觉得分开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久到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甚至是真的想不起了。你的生活一帆风顺或是平淡如常,你习惯了自己周遭的一切,可突然有那么一天,你可能在等着工人给你的车打蜡,可能在电梯里和一个陌生人打着礼节性的招呼,可能在超市里刚刚拿起一个进口的水果,毫无征兆地,那个人就回到了你的脑海、心间,带着温和的笑容或是忧郁的眼神,把你的脑海、心间占据得满满的,不给你喘息的空间。
什么是感情呢?并不一定是你能够清楚意识到的才叫感情,突然而至的窒息感也叫感情。
江水明不是一个活得很沉重的人,他生活的惬意与自由从来都是周遭人羡慕的焦点,所以这种罕见的窒息感更容易击中他。我懂他的感觉。
车进抚顺市区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我们随便找了个勉强带星的宾馆开了两间房,又就近找了家餐馆解决迟来很久的午饭。很空的餐厅里,江水明一边嚼着蒜薹炒肉一边神采奕奕地说:“到底不一样,因为杜宇在这里,所以我觉得吧,抚顺特别美。”
端菜的小服务员没遮没拦地笑了,然后没遮没拦地盯着葛萧看了好几眼,离开时还转身看了一眼。
谭晶晶嬉皮笑脸,“葛萧,我和你签个合同吧,你进演艺圈发展好了,绝对是最有潜力的新人。”
葛萧看也不看她,“请不要骚扰开了半天车的司机,谢谢。”
杜宇在一家私立中学教语文。
这个消息是失心疯的江水明从高中班主任那里撬来的陈年旧闻。的确没有其他的消息来源,杜宇不动声色地和我们所有人保持了距离。没有人有她的地址、电话、手机号码和工作单位名称。虽然有个相当热闹的同学录,可从高中毕业时算起,杜宇只登陆了两次,一次是高中毕业那年的注册加入,一次是两个月以前。但没有留下她的任何消息。
所以,当谭晶晶说江水明“缺乏必要的常识和常理而贸然行事”时,江水明很谦虚地接受了。
7年,多少事情都已经“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了。我看着江水明,我的眼神非常直白地告诉他这句话。江水明底气不足地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小柳泼他冷水、攻他软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水明就紧张地说:“打住,打住,别让老天爷以为我和他老人家较劲呢,我实在不敢。”
一直低头吃饭的葛萧突然抬头问:“江水明你怎么又不赶时间了?”我、谭晶晶和小柳就一起看江水明。
江水明表情笃定,慢悠悠地说:“黄昏,是人的感觉最脆弱的时候,我要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最直接的刺激。”
我们四个拎着筷子集体绝倒。
那所私立中学挺好找的,但我们进不去门。
20出头的小保安背着手很认真地告诉我们:“没有牌都不能进,不管是谁。我们要为学校的安全负责。”
江水明说:“我们是来找人的,你能不能让我查查职工名单,有没有一个叫杜宇的老师,教语文的。”
小保安稍微仰视,盯着江水明,“外来人员不能看本校人员名单,我们要为学校的安全负责。”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伶牙俐齿的谭晶晶出面的,可这次她摆明了要袖手旁观,蹲在旁边乐,还起哄似的给江水明加油,“坚持就是胜利,付出才懂得珍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套装的女孩子从门内走出来,小保安给她敬了个礼。
女孩子习惯性地皱着眉头,语调里满是傲慢,“怎么这么多人在门口,干什么的呀?”她尤其白了性感地蹲在一边的谭晶晶一眼。
葛萧从车里出来,叼着烟慢慢走过来。
女孩子皱着眉看了看葛萧,眉就皱不住了,葛萧离她越近她就越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最后她仰视着葛萧结结巴巴地问:“有……有事吗?”
江水明说:“我们找个老师,叫杜宇,是教语文的。”
女孩子皱眉,“我们学校没有叫杜宇的语文老师。”
果然,消息太陈年了。
葛萧说:“不知道这位老师怎么称呼,能不能帮我们查一查杜老师是什么时候离校的,或者有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我抿着嘴笑,这种说话方式是葛萧的独创,他把一个对方肯定想回答的问题和其他问题放在一起,对方一般都会很具体很完整地回答他的一串问题。
当然,“对方”必须是异性。
当然,问的人必须是葛萧。
三分钟后,叫何晓诗的女孩神情明媚地放下手机,“杜老师五年前就辞职了,不过她老公开了一家餐馆,很有名,我可以带你们去。”她又补充一句:“我还不知道那个餐馆的老板娘曾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呢。”
谭晶晶好心好意地说:“远不远?车里坐不下。”
何晓诗又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有车。”扭头走向了校门外树荫下的一辆甲壳虫。
谭晶晶站起来踢了葛萧一脚,“妈的,从小到大,看上你的女娃从来都对老子使脸色,给我道歉。”
葛萧弹弹烟灰,极其淡然,“谁让你长得祸国殃民!”
上了车,江水明突然说:“葛萧,我让你陪我来找杜宇,不会是个错误吧?”
葛萧漫不经心地看后视镜,言简意赅,“你别以为杜宇和你似的,动不动就对人芳心大乱。”
站在“竹玲珑”的门口,我神情恍惚,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孩正微笑着站在那里——疏密相间的各种竹子高低错落地遮蔽着通体透明的玻璃房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层叠的纯白纱幔、大红桌布、亮紫色的餐具和淡粉金边的瓶子杯子,含蓄与高调、张扬与低调,辨不出界限地完美融合。
只有江南小城的绝代佳人杜宇,才有这样的才情和手笔。
何晓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就是这里了,”她大方地看着葛萧,“葛萧,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葛萧利索地搂过毫无防备的江水明,说:“不能。”
何晓诗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狠狠地瞪了旁边笑嘻嘻的谭晶晶一眼,然后飞车而走。
谭晶晶冲着尾灯大喊:“喂,我纯粹是无辜的哈!”
江水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葛萧,“装GAY也不能拿兄弟当垫背啊!”
葛萧挺认真地开玩笑说:“我没装啊。”江水明就一脸满身是鸡皮疙瘩的表情,火速消失在餐厅门口。
谭晶晶笑嘻嘻地拉着小柳跟着江水明进去了,我正要跟进去,葛萧拉住我的胳膊,“别去,肯定是一个惨不忍睹。那场合不适合心灵特纯真特敏感的我俩。”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我俩都很惧怕那种场景:熟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或是朋友之间的分手。往往事情发生时,我俩比当事人还要痛不欲生。资深评论员谭晶晶的评价是“倾注感情的功夫堪称挥霍”,没那么刻薄的资深评论员小柳的评价是“分不清感情的边界”。
空气里酝酿着初夏的微辣和暮春的甘甜,葛萧坦然坐在花坛边注视着街道上的人熙攘往来,我则隔着隔音极好的玻璃门,看着江水明他们像演哑剧似的先后和迎宾小姐、餐厅领班、貌似经理者交谈,最后,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衫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忍不住捅了捅葛萧,“糟了,比被杜宇直接拒绝还惨不忍睹,她老公好像出现了。”
葛萧掐灭烟丢进垃圾筒,转身拉着我奔着餐厅门就过去了。
我们一推门正好赶上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很礼貌但很客套地说:“小宇她两个月前回南京老家了。”
江水明窝在宾馆的沙发里,落寞得像个两天没吃饭的诗人。虽然他的手里捏着写有杜宇老家电话和手机号码的卡片,但他拒绝用电话对杜宇表白,他说:“我虽然冲动,但绝不轻佻。”
他果然有点冲动。他定了当天晚上从沈阳桃仙机场到南京的机票,等葛萧喝完手里的可乐,就要送他到沈阳去。
我和谭晶晶打算在大连玩几天后再坐火车回南京,反正这里宾馆也定好了,索性在抚顺过一夜明天再回大连。小柳老公在海南出差,家里有保姆照应着,所以也没急着回大连。
谭晶晶看着神情萎靡的江水明,语重心长地说:“接下来你要靠自己千里走单骑了,不管成不成,是死是活来个信!”
葛萧把可乐空罐丢进废纸篓,迈开两条长腿往外走,“走了。”
就这样,寻找杜宇未果的江水明,心急火燎地开始了他在另一个城市的寻找。
第二章如影随形
没有女主角出现的爱情故事多少有点惨淡,哪怕男主角再才华横溢,帅得离谱。而暗恋的刻骨铭心或是海枯石烂,更不足以与相爱中的一个眼神或是微笑相抗衡。再美的暗恋也透着大雨天没带伞的落魄和凄凉。
谭晶晶裹着被子嗑西瓜子,大而圆的杏核眼在电视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西瓜子一样黑亮的光泽,她对我说:“我不想和你挤一张床,你去和葛狗睡一房间,反正江水明坐都没坐那床一下就闪人了,不妨碍你的洁癖。”
我一边拆宾馆的一次性牙刷一边抗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或者小柳?”
小柳举起双手表示退出,“我是拖家带口有主儿的,要和一切非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