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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书呆子急坏了。”我低声说。
颜舒舒嘻嘻笑:“他以为他是我爸爸呢,真是的!见我就哗里花啦来好一堆大道理,我只好让他吃闭门羹。不过也算他聪明,知道搬你这个救兵来!”
“你也是,回来也不找我玩,真不够意思。”
“还说我?”她瞪大眼,“我手机不开,也不上网,我哪里知道怎么找你?”
正说着话,我一眼瞥到门口正在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女人背着一个很夸张的大包,还戴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墨镜,嘴唇抹成珍珠不像珍珠金色不像金色的颜色,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冷若冰霜的,乍一看像是个欧美明星。有个男人懒懒地跟在她的身后,穿着一件跟她差不多算情侣装的黑色衬衣,一样的墨镜。光看那走路的身形,我的一口柠檬水就差点喷出鼻腔。
是他。
颜舒舒顺着我看的眼睛看过,只看一秒,就回过头来,在我脑袋上推了一下说:“不许看!”
我才不愿意看。
颜舒舒啊吸管咬得吸巴烂,她一边咬着吸管一边说:“那女的叫晶晶,是我们这层楼收租金的老板娘,也是我们这栋大厦的老板的妹妹。不过年纪不小了,快三十了吧,典型的姐弟恋。”
原来他并没有跟于安朵在一起。
“不过听说他们早就认识,原来毒药跟她去过广州一阵子,后来他们分手了,没想到现在又搅到一起去了。”
是这样。
我立刻想起去年冬天,于安朵在图书馆里对我说的那席话,心里冷不丁像被蜜蜂扎了一下,嗡的疼了起来。原来他不只于安朵,还有晶晶姐,在他比我大不了几年的人生经理中,他到底有过多少段来历不明的爱情?
自他们走进店里之后,我一直没有再去再看他们一眼。他们距离我们三张桌子的靠窗座位前坐了下来。肖哲就在这个时候端着餐盘走过来,恰好挡住了我的视线。
挡得正好。
“多少钱?”颜舒舒说,“我算给你。”
“无聊。”肖哲说。
颜舒舒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谁无聊我骂谁呗。”肖哲说着,把自己的沙冰盘挪开点,坐到我对面的位置息事宁人:“好,停止!”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我不愿意卡到的一幕:那个女人一只手半抱着毒药的腰,正要喂他一大勺沙冰。
所幸的是,他微微皱眉,然后轻轻推开了她。
饶是这样,我是心还是像被什么小型炸弹轰缺了一块似的,我慌忙咽下一大口的冰沙,想要堵住那个缺口。我干感到自己正被嫉妒和愤怒的毒汁浇灌着身体,全身发热,说不出的难受。
颜舒舒和肖哲都没有发觉我难看的表情,他们又开始在吵架,这一回是因为吸管的事。她让他到柜台给她取根新的,但他不肯。我希望能用胶布把他们的嘴都贴起来。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虽然从始至终,那两个戴墨镜的人好象都没有看过我们一眼。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令人七上八下的冷饮,走回到烈日的街道。街边停着一辆红色MINI COOPER,颜舒舒指着它对我说:“瞧,晶姐的车。等我发财了也买这种,不过我不喜欢红色的,我喜欢黑色,黑色才够酷。”
“二奶车。”肖哲说。
“你不说话要死人吗?”颜舒舒问他。
“死人当然是不会说话的。”他自以为答得幽默之级,还冲我做个鬼脸。
“明天我们看电影去。”颜舒舒拉我说,“我请客,看完电影咱们去吃必胜客。”
“算我一个。”肖哲可怜巴巴。
“你别老掺和进女人的世界。”颜舒舒说,“不然我会怀疑你某种取向有问题。”
“什么取向?”肖哲说,“你说清楚嘛。”
遇到装傻的人,颜舒舒彻底傻了,冲上前就要掐他,就在这时候里面那二位推门出来,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我看到开车的人不是那个晶姐,而是他。
颜舒舒摇头说:“马卓,幸亏你意志坚定。只可怜于安朵那个情圣,为爱牺牲得不明不白。”
“怎么她划拉那一下还没康复?”肖哲问。
“精神病怎么可能说康复就康复,只能说犯病就犯病。她家有精神病史,她妈就有。据说受不得任何刺激。她要离开天中就好了,我就能厚着脸皮转回天中去,只要不再见到那个贱人被人骂死也没啥。”
“哦。”肖哲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是真的有精神病吗?”
“千真万确。”颜舒舒说,“我舅舅在我家讲的。他家人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在天中办的是休学。不过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心里舒服多了,你想想看,如果你走在大街上,被一个神经病打了一下,头给打破了,你哭又有啥用呢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听颜舒舒这么一说,肖哲笑得像抽风一样。
“其实这里面有些误会的——”我正想替于安朵解释点什么,该死的肖哲打断了我的话:“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大的误会!”
发完这个狗屁不通的言,他忽然砖头问颜舒舒:“你说你转学回来,是真的么?”
“当然不是,那是假设,你懂不。”
他埋怨地说:“害我白高兴一场!”
颜舒舒却因为这句话微红了脸。她转过身。大声地跟我们说再见,人很快就跑回到华星里面去了。
那天,我和肖哲坐公车回家。忽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坐的也是这路公车。车子快开的时候,有个少年飞奔上来,硬币呈跑物线丢进钱箱。他也戴了帽子,动作一样矫健。一切恍如剧情重演,可惜这个他再也不是那个他。
开上MINI COOPER 的他,可能永远都不讳再坐什么公车了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讲永远不会有交集?就像两条碰碰撞撞的虚线,偶尔粘连,终究还是分开了去。
如果这是命中注定,我就不该有任何悲伤,不是吗?
车上只有一个空位,肖哲要我坐下,他站在我边上。那个刚上车的男生也一直走过去,走到我的身边站定。也许是他看多了我两眼,肖哲显得有些不高兴,移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并且大声问我说:“明天几但电影院见呢?”
“天太热,我不想出门。”
“其实我也是。”他说,“我有好多数学习题没做呢。”
“那就在家好好做吧。”我说。
“下学期我一定会赶上你。”他说这句话听上去很像自言自语,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比肖哲早两个站下车,那个男生也跟着我下了车。我向前走几步,他也跟着我走几步。我起了警惕,转过身去盯着他看,他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说:“给你。”
我怀着狐疑和紧张的心情打开那个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在“算了”等你。
他一定是有这个把握我会明白。所以,才连落款都没有写。
我刚推开“算了”的大门,一只手就用力将我揽了过去。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他,如此霸道急迫的气息,非他莫属。像心有灵犀般,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一直走到“算了”的最里面,进如一个很小的包间,他才放开,关上了门。
我们面对面站着,在粉红色的灯光下,我终于可以抬眼认真地看他。他瘦了,墨镜取下了,大大的眼睛像陷进去了一块似的,却更精神了。他看着我的表情不哭也不笑,好象很认真,又好象满不在乎,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这张脸让我忽然有一种神奇的下坠感,像站在悬崖,然后纵身跳下,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风景都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除了恣意而清晰的坠落,没有什么是真实的,只有快点到达的欲望。
阿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放在我头顶,稍一用力就将我勾进他的怀抱。
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脖子,可我却用力咬了下去。
咬完之后,我转回身,用双手轮番打击他的胸口,每打一下,他的胸口就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好象我在叩着一扇已经禁闭多年的旧门,我手背的骨骼也真着疼痛得不像话,但是我早已设计好的情节——我要揍他,咬他,敲碎他,直到他在我面前四分五裂玉石俱焚才罢休。这是我想了很久要做的事,像我奋不顾身赴约一样,我难以控制自己心里那头脱绳的野马。
他容忍着我的花拳绣腿一声不吭,但双臂一直圈成一个圆环,将我置于其中,我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怀抱里做着这一切,以至于直到我的拳头都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他还是可以轻易地收拢双臂,将我搂到他的怀里。他抱我那样紧,越来越紧,像是要把整个我变成薄片,再捏成一粒小球,放入他的心才得以安生。
这一场无声的关于重逢的电影 ,我们演得如此用心。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已经掉下来,他用手掌替我抹掉它,这才说出他的地一句话:“马小卓,你变老了。”
老就老呗!
这时有服务员来敲门,放下两杯柠檬水,用例行公事的声音说道:“包间费每小时二十八元,两小时起包。饮料另点,麻烦先买下单。”
他走过去,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票字,塞到那个服务员手里说:“钱不够了再来打扰。”
门被关上,服务员心领神会地走了。
我坐到了沙发上,在拳打脚踢中复苏的心因为“包间费”三个字而跳得厉害。我变成了一个坏孩子,这简直毫无疑问。为了掩饰我的内心不安,我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打够没?”他在我旁边坐下,把一条腿搁到到茶几上,对我说:“要是没打够的话,咱们现在可以可是下半场。”
“你好象一直等在门边,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我问他。
“碰运气呗。”他叹口气答,如果张扬一个人,却说出这样低三下四的话来,让我的心里像含进了一颗化梅,酸也不是,甜也是不。
“夏花一直不让我见你。”他说,“并要我发誓。”
“你发了?”我问。
他满不在乎地说:“发了啊,无非就是出门被车撞死,吃饭被饭噎死,雨天被雷劈死,泡妞被人……”说到这里他停住个了,看我一眼说,“算了,你是少年儿童,不跟你扯这些。”
“那你为什么还敢来见我?”
他斜我一眼说:“今天是你来见我的好不好?”
“无赖。”我说。
“那你喜欢无赖还是喜欢小瘪三呢?”他厚颜无耻地问道。
“谁?”
“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像个小间谍那个啊,怎么,我叫他小瘪三你有意见?”
“你的晶晶姐呢?”我说,“她肯让你过来么?”
“那你的小瘪三呢?”他反唇相讥,“难道他就心甘情愿让你回到我的怀里么?”
他最擅长拿不要脸当情调,这种人真是想不教训都不行。我放下水杯,坐得离他远些。他立刻跟着挪过来一些。我继续退让,他继续跟进。这个小包厢只有两张小沙发,在挪只能挪到底墒去。我料定如此,志在必得地拍拍自己的大腿,说:“马小卓,过来坐我这。”
想得真是太美了。我拿起服务员刚刚端来的柠檬谁利索地浇在刚才他伸出来的左腿上。
然后配上合适的台词:“可惜不是热的。”
我马卓从来就不是吃素的,更不打算轻易原谅他。这一杯谁,是敬他有种傍款节。
他确实没想到我会那样做,看着自己水淋淋的裤子佩服地说:“这招狠,别人当我尿裤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