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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了手臂仰望天空,旁边写着一行大字:我和我蓝色的理想。广播室里的音乐已经响起,轻柔舒缓,优美动听。多好,一切都如我想像中一样,是的,我想我已经爱上这所百年老校的味道,它是属于我的,我应该来这里。
虽然校园生活,无非就是上课,休息,吃饭,睡觉,但在我看来,依然无比美好。我享受着教室里为了迎接新学生而重新漆过的桌椅,享受着宿舍里安排的饮水机,享受着高大美丽的图书馆试验楼,享受着学校后山大片开着的花朵和浓密的树叶,享受着我在从前的学校从来没享受过的待遇。享受着这些夜夜苦读后曾经梦想并终于拥有的一切。是的,我享受,并且珍惜。
天中的课程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样的紧张,老师也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样严肃。都开学都三天了,班主任才在语文课上让大家做自我介绍。
我们班主任是个男的,很年轻,大约三十岁的样子。他有个相当古怪的姓,姓“爽”。他的开场白是:“你们优秀,我就爽!”当场笑倒一大片。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亲切地叫他老爽。老爽的普通话听起来很有磁性,也很有鼓动人:“考入天中,大家都是天之骄子。今天,我不上课了,给你们每人半分钟上台来给自己打个广告。就这短短的半分钟,希望大家抓住记会,展示自己,一鸣惊人!”
不上课好像总是件开心的事,同学们都很雀跃,按顺序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讲台。我考进来的时候成绩不低,所在的班级是重点班,我们班每个男生女生的确都与众不同,不过简简短短的自我介绍,也是花样百出,赢得大家的阵阵掌声或是笑声。
第一个上台的是坐在我前面的男生。几乎爽老师话音刚落,他就刷的站起身,几步就走上了讲台。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的嗓门很细,一上台就不停地推眼镜,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和他走上讲台时的勇敢很不搭调。教室里尴尬了好几分钟,随后整个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爽老班制止大家:“请大家保持安静!”
“肖哲,不用介绍了,大家都记得你了!”重点中学的学生都高傲得很,几乎没人在这个时候听老班的,反而有好事的男生借以讽刺他。他却忽然像爆发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似的,大声说:“我叫肖哲!我之所以第一个站上讲台,是因为我的座右铭是:永远争第一。希望大家记住我!”
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有些声嘶力竭。喊完之后,他就满脸绯红地踉跄着走下了台。我的同桌颜舒舒不屑一顾地在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看来他们早就认识似的。
轮到我的时候,我放下书,走上讲台,说:“我叫马卓。我的爱好是看书。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谢谢大家。”
说完,我向大家鞠了一躬,下台。
掌声先是迟迟疑疑,终于还是有礼貌地成片地响起。
这应该是最平凡的自我介绍吧,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任何的羞愧,因为在这里,我只想做平凡的一份子。
下课时,同桌颜舒舒凑到我耳边,好奇地说:“听说你在你们县里考第一的?”
“还好吧。”我说。
“什么叫还好吧?”她笑,“你回答问题真奇怪。”
我冲她笑笑。她低头,忽然很亲呢地轻轻地踢了我的球鞋一下说:“别穿这种款了,回头我给你介绍两款今年最流行的鞋,我能搞到A货,不贵。”
“不用了。”我说,“谢谢你。”
她好像有些不开心,低下头收拾她的书本去了。
慢慢地我发现,颜舒舒是品牌的热烈追随者,她的书包是Jansport的,她的球鞋是Pro…kids的,就连发卡都是Hello…Kitty的行货。在她有形无形的灌输下,我才对这些牌子稍稍了解些。从前在初中,一双Nike的板鞋就足够一个班人的推崇,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名牌狂。流行是种毒药,我们班里好多女生受她的影响,并开始买她的东西,她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些小买卖,有人说一个月她能赚好几千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她的客户真的很多,只是,身为她同桌的我却始终不是其中一个。
并不是我舍不得花钱,而是那些东西,对我实在无用。
当她第N次向我推销一款倩碧的眼霜未果的时候,我感觉她开始恨我。
“喂!”她不服气地皱着眉头,用手指关节扣着桌面,表情难看地对我说:“我是为你好。你每天看书到那么晚,不保养怎么行?你真以为皮肤是铁打的?”
见我不动容,她又说:“友情价,如何?”
“钱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我不解地问。
“你不买就不买,话怎么那么多呢!好心没好报!”她有些生气,脸色变红,顺手把那个小巧的眼霜扔进抽屉。这时,上课铃声终于响起。
她把她的书架移到座位中间,一堂课都撑着胳膊背着身子听讲。并且,那几天她都没有和我交谈。在宿舍里遇见,也是头也不点就擦肩而过。
我乐得轻闲。
直到那一天黄昏,在洗手间的时候,听到女生们的谈论:
“她什么也不知道,英文学的那么好有何用?我打赌,她连CHANEL都会错拼成CHANNEL!”
“瞎说,她根本不知道香奈尔是什么。”
“也许她以为是一种花的名字,哈哈。”
“别为难人家啦。听说她爸爸是县城里开杂货铺的,百雀灵还差不多,其它的,她能懂些什么呢?”
她们一边用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一边站在洗脸台旁七嘴八舌,其中就有颜舒舒。她们丝毫没注意身后的我。
直到我说:“让让。”
她们面面相觑,好几个女生灰溜溜地走开。颜舒舒和我对视,我平静地回望她,终于把她看成一个大红脸,她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洗手间。
我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我走出洗手间的大门,站在门口伸展懒腰,呼吸了一口天中的新鲜空气。我不是不能忍受闲话的人,从小,我就生活在流言的包围中,没有爸,没有妈,私生子,外来妹。没什么,这些真的都没什么。
现在,长到十六岁,我更是无所畏惧。要知道,谁也不能影响我的斗志,谁也不能阻挡我汲取养分的信心,我一定要像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草,拔地而起,茁壮生长。当他们发现我的精彩的时候,除了鼓掌,别无其它选择。
这才叫真正的“爽”!
(3)
周末的时候,阿南来看我。
他等在传达室,拎了大包小包,好像我生活在物品极度匮乏的重灾区。我埋头看那些袋子,可真是服了他,花露水,蚊香片,鞋垫,奶粉,蛋白质粉……甚至还有针线包。
“带回去吧。”我苦着脸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宿舍太小,根本都放不下这些东西,而且我也用不着。”
“那怎么行,你奶奶收拾了大半夜,非要让我带给你。”阿南说,“你放床底下,书桌下,哪里有放不下的呢?东西不要嫌多,需要的时候没有,就麻烦了。”
没办法,我只好让他陪我把东西送回宿舍。
“在学校还好吗?”一路上,他不放心地说,“你走了,我们都不习惯,老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
“还好啦。”我说,“告诉奶奶,放月假的时候我回去看她。”
“到时候你打我电话,不要挤公车了,我正好要进货,找车来接你。”阿南说,“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哦,对了,你在学校不要吃得太省,该花钱的地方就花,咱家也不是没钱。”
“知道了。”我说,“你就放心吧。”
可他还是不放心,在宿舍替我把东西放下后,又和宿舍里的其他女生寒暄:“请你们在多多帮助马卓,她比较文静,也没离开过家。”住在我上铺的吴丹笑着说:“放心吧,叔叔。马卓是女状元,学习上还要她多帮助我们呢。”
我微微脸红。
他却满意地点点头,又忙不不迭掏出几百块钱来递给我说,“多放点钱在身上,万一要急用呢?”
我把钱推还给他。
“还是拿着吧。”他很坚决地,把钱塞到了我的枕头底下。
我低头,忽然发现他穿的皮鞋,棕色的,很旧了,左脚的鞋子好像还开了一个小口,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梦,想起她拉着我的手说:“走呢,阿南四十岁生日,我们去给他买双新鞋子。”
我这才想起来,再过半个月,他真的是要四十岁生日了哦。
我没再坚持把钱还给他。我打算把它们存起来,在他生日的时候,替他买双鞋。
等他走了,吴丹从床上把头探下来,小声对我说:“你爸对你真好。我觉得他跟很多爸爸都不一样。”
“是吗?”我说,“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吴丹想了想说,“我觉得他身上有种别的爸爸都没有的亲切感。好像跟你没什么距离。”
亲切感?
呵呵,我要是告诉阿南,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好消息都告诉他,然而,对于那些小事情,诸如同学们眼光里偶尔的轻视以及颜舒舒和我之间微不足道的摩擦,在阿南面前,我还是只字未提的。
其实,自从那天的事情过去以后,颜舒舒对我的态度已经开始改观了。比如,她在数学课上恍然大悟地看着黑板,自言自语地说完一大段后再转头来看着我,用征询的口气说:“这个公式背得对吧?”我点一个头,她就拍拍脑袋,继续若有所思地听下去。
又比如,她起身去教室前的饮水机倒水,会把我的水杯拿上,说:“顺便给你倒吧。”
甚至,她在活动课上口若悬河地向几个女生说她的hellOkitty的时候,居然把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发卡放在我头发上比了比,有模有样地说:“她戴这个就挺好看。”
等女生们散去,她把发卡郑重放在我的作业本上,对我说:“送给你。”
我把本子推到她面前说:“不用了。我不需要的。”
“你的头发有点挡住你的视线了。”她说完,又飞快地说,“不要钱的。”
“谢谢你,我只是不习惯用这些东西。”我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这些天的表现已经让我曾有的不快散去了很多。因此我的语气听上去也很诚恳。
“其实……”她把发卡拿在手里,把玩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对不起啦,其实你也知道,我也是顺着她们说说而已。”
“没什么呀。”我朝她笑了笑。
“真的?”她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她伸出手,亲亲热热地拍了一下我的脑门。我没来得及闪躲,与人之间的亲呢,我总是显得不太适应。
那天在宿舍里,我听吴丹和别的女生说起她的故事,才知道她竟是副校长的侄女。她们说她的成绩并不好,能进天中,全拜她的副校长舅舅所赐。所以,包括她在学校里做生意这档子事情,如果换作别的女生,老师们早就会勒令禁止。而事实是,正因为她是颜舒舒,好几次有外班的女生来跟她“谈生意”,爽老班都能做到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她也太过份了!”吴丹尖着嗓子说,“你知道吗,她连那个都卖呃?!”
“什么啊?”有好奇的女生追问,“卖什么卖什么呀?”
女生们就咕咕地暧昧地笑起来。
我突然觉得我很同情她,之所以同情她,是因为那些传播这条消息的女生中间,就有上次和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