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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起起伏伏,空气凝滞般压抑。
蓦地,白秋怜睁开眼,碧眸清亮,带着决然直直望进赵启彻的眼中,然后前倾,将自己的唇结实地印在对方温热的唇上。捧住他的脸,舌头趁对方错愕而滑进,挑逗舔噬着。
赵启彻的呼吸急促起来,迷醉在这甜蜜的吻里,呼吸间是淡淡清香,刺激着他的神经。下意识两只手探到白秋怜脑后和腰后,将人压向自己,贪婪地吸吮着。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带着一丝惊心动魄的疯狂,浓重的呼吸染上桃色………
赵启彻的眉头蹙起,似下了巨大决心般,猛地一把将白秋怜推开,白秋怜向后踉跄一步,嘴唇嫣红,墨丝飘动。
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暗哑:“不要再诱惑朕,朕不会抱你的………”
白秋怜默默抬眼看向赵启彻,方才还情难自动的皇帝,已经在极快的速度下恢复自制,神情冷峻到有些严厉。
“白秋怜,这就是你报答朕的方法?”赵启彻看着对方有些红肿的唇,眼里闪过失落,“你想用身体补偿,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朕不会给你理由和机会……”
白秋怜没有说话,垂下头,没有否认的态度让赵启彻心中更加恼怒。
赵启彻烦躁地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寝宫。
最终章过了一个多月,赵启彻身上的疤痕已经平复,颜色变淡,形状已不明显,唯独左手手腕处还有一圈伤疤,如同手镯般顽固的不消失。
白秋怜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饮食正常,也没有其他病症,醒着的时候还喜欢看看书散散步,然而脸色就是苍白的仿佛终年照不到阳光般,身体清瘦得轻飘飘。
油尽灯枯,赵启彻心里不停地闪现这四个字。
当白秋怜睡着时,赵启彻会捡起他掉落在身旁的书,或者帮他把被子盖严,然而更多的,是凝视。想要将这个人的一丝一毫都装进脑中,静静看着,冷峻帝王沉默的背影有种伤痛萧瑟的感觉。当白秋怜醒来时,沉寂的黑瞳就会柔化,大手轻轻扶过光洁的额头,然后问:
你饿不饿?
要不要喝水?
想不想出去走走?
想要去哪?…………。
白秋怜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现状的任何不满,一直淡淡笑着,怡然自得的看书,散步,说话,睡觉。
两个人就好像从很久以前一直这样相处一样,没有人再提起那日的不愉快,闲暇的时候,赵启彻会陪着白秋怜在园子里散步,或者抱着半睡半醒的他,裹上厚厚的毯子在初春的阳光下假寐。
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单纯得仿佛只是住在乡间某间茅舍,周围清静优雅,没有人打扰。两个人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只是简单地相处。
“要怎么做,你才能真正开心……”赵启彻贴在白秋怜耳边一次次低喃。
寝宫里的檀香弥漫,赵启彻站在床榻边,白秋怜半敛眼帘,呼吸轻缓,让人觉得无比脆弱。
赵启彻已经站了很久,眉眼间有着淡淡疲倦,他坐在床边,轻声问:“你心里,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你的仇已经报了。还是说,朕对你不够好?”
白秋怜虚弱地笑笑:“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陛下已经对我足够好了……”
赵启彻抿抿唇又道:“东方炎说你有心疾,否则没病怎么虚弱如此,你……还想要什么,朕为你实现。”
白秋怜怔了怔,苦笑一下:“心疾么?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蒙陛下抬爱,衣食无忧,已经很满足了。”
赵启彻沉默良久,黝黑的眼眸盯着白秋怜,线条冷硬的面容神情有些复杂和矛盾。
“朕………对你……”低沉的声音,难得有些吞吞吐吐。
白秋怜了然地握住赵启彻的手,绷带早已不用,触手是温热的皮肤:“陛下对我的好,我明白,陛下身为国君,可以为我闯火海,可以这样真心对我,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并没有想要离开陛下,陛下希望我如何我便如何。”说话间,碧眸清澈坦荡,直直迎视皇帝。
赵启彻有些微惊讶,难得白秋怜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想法,可是听到他说‘陛下希望我如何我便如何’这句话时,心里有一瞬窒闷。
伏下身,轻轻在白秋怜的唇上印上一吻,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而已………”
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最简单的祝福,却是最难实现的幸福………。
又过了十几日,白秋怜每日醒来的时间极短,而醒来的短短时间,还要仓促地喝下吊命的参汤及各种不知名的药丸。
赵启彻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暗,旁边的宫女侍卫一个个胆颤心惊,生怕不小心出错惹得皇帝发作。
东方炎看过沉睡中的白秋怜后,走到寝宫外,皇帝硕长的身影站在回廊下,负着手似乎在沉思,听到声音缓缓回过头来看向东方炎。
“陛下。”东方炎不卑不亢地行礼。
赵启彻看了东方炎半晌,忽然开口道:“…………。他说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他也并没有想要离开朕………。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一日日虚弱下去。东方炎,你说他有心疾,到底他的心疾是什么呢?”
东方炎平静道:“陛下,所谓心疾,就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疾,有的时候,本人反而会发觉不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对于白大人来说,即使陛下对他再好,这里……。依旧是皇宫……。”
赵启彻冷冷扫了东方炎一眼,思索片刻道:“那朕在宫外修一座宅邸,让他住到那里,会不会好些?”
东方炎嘴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陛下是想要金屋藏娇么?”
赵启彻看着他嘲讽的样子,恨恨咬牙,努力压下怒火,沉声道:“那朕怎样做才行呢?”
东方炎低下头,沉默一会道:“恕臣斗胆,陛下是皇帝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
后面的话东方炎没有说下去赵启彻也已经明白了,皇帝,这个身份本身就是笼罩在白秋怜头上的一片阴影啊…………
赵启彻的神色黯淡下去,目光落到庭院中的几簇迎春花上,黄色的小花开了两三朵,在微风中摇摆。
“陛下………陛下想要对他好,希望他开心,可首先,他得是活着的,不是么……。”
活着,会哭会笑会生气,可以看书可以散步可以弹琴,只有活着,才可以做这些事,只有活着,才可以看到他,当初见到秘道中的他肝胆俱裂的痛苦,不想再经历一次,救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活下去么……………。
五日后,赵启彻看着白秋怜静静躺在床上,精致的面容毫无生气,长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青影,纤细的手从掌中滑落,无力地垂下。赵启彻坐在床边,俯下身紧紧将他搂在怀里,床幔重重,隐约透出帝王的身影,抱着那毫无反应的身躯,无声的沉默淡淡涌出他内心的伤痛。
白秋怜病故。
皇帝下命以五品待遇厚葬。虽然白秋怜一直被皇帝置于寝宫之中,朝中腹诽极多,但他到底也算有功之人,何况如今已死,大臣们也不免跟着表现出几分哀戚。
偶尔谈起那白衣的绝世风姿,仍有人唏嘘几分,惋惜几分。
城东的一间普通房舍内,一名清瘦的男子正在收拾行装,简单的灰白色布衣穿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几分清韵,柔顺的黑发在脑后挽起,用简单的木簪插过,看起来利落清爽。
他收拾好包袱后走出屋外,屋外站着一人,见他出来斜眼看去。
“走吧。”白秋怜淡淡道。
东方炎笑道:“你这样子,倒像个赶考的书生。”
白秋怜一怔,也跟着笑道:“说得也是,不如我寒窗苦读十年,再来考取功名。”
两人走出院子,牵了马,慢慢往城门走去。
“对不起,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白秋怜低声道。
那日醒来,便已在这间民舍中,旁边东方炎端着药碗笑眯眯看过来。
虽无死意,更无生意,心病已入膏肓,药石无用。东方炎的诊断虽然有些夸大但并没有错,报仇之后是空虚,白秋怜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而活,只是也没有什么死的理由,就这样,刚开始只是单纯地想要报答赵启彻对自己的付出,甚至想要用身体来补偿。如果赵启彻希望自己待在他身边,那么就待下去也没什么。可是似乎身体的反应更加真实,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排斥着这个皇宫。
其实在民舍醒来后,白秋怜也想不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东方炎说,费尽心力才救活的人怎么可以自己先放弃呢?现在既已出了皇宫,世上之人都道他已死,便当重新活过。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不要糟蹋这种幸福。
白秋怜沉默良久,这一次真的可以完全脱离皇宫么?对赵启彻说没有想要离开他,是真心的,那样冷傲出色的人可以对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好,说不感动不可能。可是既然他已经放手,那么自己便真的可以脱离那待了三年的地方吧。
东方炎对他说联系到了许久未见的师父,师父隐居之所山清水秀少有人烟,是个修生养息的好地方,建议白秋怜和他一同去,也好慢慢调理身体。虽然没有对皇帝说的那么严重,但也如风中之烛摇曳不定。
“谢谢。”白秋怜发自内心地感激。东方炎为了他能出宫而欺君,如今也不打算留在皇宫中了。
“我说过的,皇宫困守不了我,只是还不想走而已,如今该吃的该玩的也都享受过了,也该出来玩玩了。”东方炎笑得开心。
白秋怜看着东方炎的笑脸,忍不住又问:“像我这样的人,即使有着借口仍害了许多人,这样的我有资格快乐么?”
“既然如此,你更要好好活着,这样别人才可以报仇阿。”东方炎眨眨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白秋怜笑了笑,如果自己可以做到东方炎那样豁达,也许就会快乐很多吧。世上有爱着自己的人,亦有恨着自己的人,活着才可以承载这些爱恨的吧…………
城门渐渐到了眼前,来来往往的商贩走卒行色匆匆。
白秋怜站在城门边,慢慢回头,熙熙攘攘的街道旁,一个简易的茶棚下站立一人,温润儒雅,一袭淡蓝色衣衫在人流中卓然而立。
淡淡的忧郁拢在眉宇间,俊雅的面容上是不舍,是痛惜,还有一丝丝期盼。
“玉石………。”白秋怜低喃。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遥遥相望,白秋怜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友,对自己的照顾与爱护点点滴滴,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是他陪在身边,世上还有什么情谊比这更可贵。
白秋怜冲他灿然一笑,如同阳光冲破乌云,绚烂夺目。
“玉石,你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你要做最好的宰辅。”一字一句。
戴玉石怔在那里,看着白秋怜的嘴型,明白了他的话语。
还奢求什么呢?戴玉石释然而笑,这个人不适合皇城,只要他能开心,离开又怎样,他要连白秋怜的份努力下去,辅佐圣主开辟盛世,让每一个人都可以露出开心的笑容。
微风袭过,衣摆轻飘,白秋怜与东方炎牵着马,缓缓走出城门。上一次走出这里,是朝着漩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