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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怜的睫毛轻微颤了颤,没有动作,任由善安的亲昵举动。自从那日得知戴玉石身亡后,便一直如此,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再无任何事值得他动摇。
善安在他旁边坐下,盯着他低声道:“你的心已经随他死去了么?说到底……原来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
他握住白秋怜的手,涩涩一笑:“……。赵启彻好生能躲,如此看来,我此番怕是要败了。我并非不能承认自己失败的人,从南下开始,便仓促行事漏洞百出,这结果也是必然的了……。”顿了顿,善安又抬眼:“…如果当初你在李疆身边时不杀我,我会比赵启彻早一步成功,不过,我不怪你,你比我想的要聪明许多。”
善安将白秋怜的手包进手掌中,冰凉的手指慢慢温暖。
忽然院外一片嘈杂,有人匆匆走来,善安抬头,眼神恢复锐利。
“先生!”一名灰衣侍卫仓惶道,“大军、大军攻入苏城了!!——”
善安霍地站起身,脸色一沉:“胡说!骆明的军队被两面夹击,如何能抽身攻城,何况如此之快攻破!”
“好像…是有人混入城中守卫,将城门打开了——”
“混蛋!”善安怒道,“竟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当自己的脑袋只用来吃饭么!!”
说话间,远处开始传来兵器打斗之声,冰冷无机,掺杂着人的哀嚎。
“怎么回事?”善安强压下惊疑,沉声问。
外面又跑进来一名侍卫,身上衣服已有破损,狼狈不堪。
“先生!先生!”他急道,“他们攻进来了,死卫在与他们周旋,先生快走吧!!”
善安简直不可置信,接二连三的消息打的他措手不及,阴戾的眼神变幻数次,恨声道:“是赵启彻亲自来了?”
后来一人迟疑一下,道:“并不是,属下看领头之人眼熟,仔细一想,好似……好似前几日死去的戴玉石………。”说这话时,他本人也内心挣扎,当日明明眼见一具尸体,全无气息浑身冰凉,确是死透了的模样,如今,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呢?
善安一震,猛回头盯住白秋怜。
白秋怜眼中的雾气早已消失无踪,明亮如宝石,略显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那笑带着三分妩媚三分狡诈三分畅快一分了然,在苍白绝美的脸上那样惊心动魄,又带有说不出的妖异。
“白秋怜………。”善安从牙缝中挤出几字。
白秋怜仰头大笑,震荡着胸膛剧烈起伏,这样的笑,善安从未听过。黑发从白秋怜肩上散落,笑声在院中响彻,那样畅快淋漓,犹如失了桎梏的雀鸟重飞天际。
善安脸色阴沉地站在旁边,手指狠狠攒紧。
白秋怜停下笑,满眼嘲讽,站起身来,一身清冷倨傲。
“善安,你死期到了。”
第五十二章“善安,你死期到了。”
善安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就像深潭,闪着诡谧的光芒,仿佛那潭底潜伏着不知名的恐怖。
激烈的情感被迅速压制下去,白秋怜也不免微微惊讶于善安的自控能力,他以为,善安会怒极拔刀杀了自己。
一声轻笑从善安嘴中溢出,带着刺骨的冷意,森森地在冬日里让人一颤。
他也不说话,一把扣住白秋怜的手腕,扭头对两名灰衣人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远处打斗声更显激烈,从正门出去必然遇上,善安拉着白秋怜就往屋里走,白秋怜也不挣扎,冷冷随着他。
屋子是白秋怜住了许久的,熟悉的很,如今几人走进来,两个灰衣人都茫然的很,呆在这里,岂不是更无生路?
善安走到床榻旁,弯腰探手,摸索着床板下的地面,没一会,似乎摸到什么,使力一扣,嗡嗡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白秋怜迟疑下,走了几步,竟见到床头墙角处的地板上,露出一方黑洞。
善安起身,拽了他,那黑洞下延伸着阶梯,似乎极深,不知通向何处。
“恐怕我的死期还要再拖上一拖。”善安微微一笑,将白秋怜推下去。
白秋怜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自己住的地方安排机关秘道,一时间只得步下阶梯,往里走去,越下面越黑暗,仿佛走入不知名的空间。身后接着下来两名侍卫,善安走在最后,只听得嗡嗡的声音再次响起,隔断仅存的微弱光线,暗道关闭。
黑暗到几乎失去空间感的秘道里,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白秋怜摸索着冰冷湿凉的墙壁,阶梯不宽,他走得小心翼翼。
没多久,就看到淡淡的光线,台阶走到尽头,是一条走道,走道不长却有两个分岔口。而光线则是从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白秋怜心底微微吃惊。这里,怕是很久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地道。
善安走快几步,越到前面,带着几人往左边的分岔口走去,白秋怜贴着凹凸不平的墙壁,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七拐八拐走了一段后,善安忽然停下来。
“先生?”侍卫有些不安。
善安扫了眼白秋怜,扭头对他们二人道:“看好他,我很快回来。”
两个人点头,如今这种情景,只有按照善安说的做,才可能有生路。
善安笑笑,转身从一处岔口进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静静站立在昏暗的秘道中,夜明珠发出淡淡青色的光晕,映照得每个人脸庞都模糊而神秘。侍卫的心里有些紧张,他们害怕善安丢下他们逃走,可是面前又站着白秋怜,善安若走,怎会不带他?
白秋怜面无表情,他没有打算反抗或逃走,除了这样做没有用外,其实还想看看,善安要走到哪一步,他还有什么后路,他……。会怎样死去…………。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时,善安回来了。
因为太暗看不清楚,走得近了,才发觉善安怀里抱着两个白色的瓷罐,白秋怜忍不住多看了善安几眼。原来,这边的秘道竟是通往他的住所,想必整个府邸地下,都是盘根错节的秘道吧。
善安发觉白秋怜盯着他,笑道:“要走,带上他们才好。”
白秋怜眼神向下,看他袖口、衣摆都蹭脏许多。善安的住所可能已经被戴玉石的人搜查过,不知他是怎样避开拿回的白瓷罐。
善安领头,又走了一会,前方通道笔直,似乎没有岔路了。
脚步再次停下,善安看着墙壁上那颗青色的夜明珠,仔细观察,会发觉这夜明珠比其它镶嵌在墙壁上的要低一些,似有瑕疵,里面透着几条深绿深蓝的暗纹。
“你去,将这颗珠子往里按。”善安一歪头,示意一名侍卫。
那侍卫疑惑地上前,手停在夜明珠上迟疑一下,按下去,夜明珠缓缓陷进一半。
喀喇喇——厚重艰涩的摩擦声响起,在以为是通道墙壁上,一块完整的石门打开,两名侍卫连连咋舌。
这里………。到底有多少机关?白秋怜微微蹙眉。
四人进入石室,里面不大,却一应俱全,桌椅,柜子,床榻,摆放整齐,只是覆着一层薄薄的灰。
善安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白瓷罐放在矮柜上,这才转身点起烛火,粗红的蜡烛上跳跃着火苗,一下子映亮了斗室,也让几人紧张的情绪舒缓几分。
白秋怜正细细观察这间石室,毫无防备,忽然被善安一把拉过去拽到床榻边,见他从床头拎出一条铁链,上面有一圈半开的银铐,亮晃晃。白秋怜大惊,慌忙后退,却听喀喳一声,银铐牢牢锁在了雪白的手腕上,善安看了看,嘴边浮起一抹笑意。
白秋怜咬牙,狠狠瞪向善安,链子大约有两臂伸展开那么长,活动不受阻碍,却绝够不到唯一的出口——石门那里。
“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一名侍卫偷偷看了眼善安,惴惴地问。
他的话,问出了三人的心声,白秋怜索性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瞟他,善安淡淡一笑,反问:“你们觉得,我应如何?”
侍卫面露难色,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眼珠微转,道:“先生,我看此次攻入苏城的军马,决不是骆将军的大部队,只是因为有人接应才顺利进入。想必骆将军真正的主力仍在与您在浮县的兵马抗衡。如果……可以联系到浮县的人,让他们派人来救,您何愁不东山再起呢?”
善赞赏地点头:“不错,你说的很对。不过,浮县那边恐怕现在应付得也有些吃力,怕是无法抽出人手来。”
“这……”说话的那名侍卫低下头,面露苦恼。
白秋怜冷冷看着三人,对于是赵启彻的人先找到这里还是善安的人先找到这里,没有什么太大分别,因为………结局已经决定,谁也无法更改了…………
善安思索片刻,正色道:“如今,我已保不了你二人,你们就不必再跟着我了,速速离去吧。”
那两人一听,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先生,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善安皱眉,挥挥衣袖:“快起来,你们俩顺着这条路直着走下去,便可寻到出口。那出口极为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先生,既然如此,为何先生不与我们一同出去。我二人可以护着先生出城啊。”
“………不,”善安缓缓摇头,“如今赵启彻下了决心定要抓到我,你们出去后换了衣服,便不会有人认得,躲一阵便可出城。若我随你们一起,必然拖累你们。”
“先生………”侍卫虽然觉得善安说得合情合理,但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胆小来。
“去吧………这石室里我早就储备有食物,一时半会饿不死。赵启彻寻我不到,决不会猜到我离他如此之近。”他顿了顿,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如果你二人真心为我,便拿着这块玉佩,找机会出城去浮县,让他们想办法来救我,便是最好。”
侍卫盯着那块玉佩,两人面面相觑一番,踌躇片刻,接了过去揣在怀里。
“先生………我们定不辱先生期望,请先生忍耐几日就好。”
善安叹口气,点点头:“你们不必勉强,保住自己要紧。”他说这话,白秋怜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开口。
两名侍卫动容,满眼绝决地站起身,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神色,朝善安又深鞠一躬。
善安走到石门旁,石室的墙壁上也有一颗与进来时同样的夜明珠,按下去,石门轰然打开。
“去吧………一路小心。”善安看着二人。
等到两名侍卫的身影隐没在昏暗的通道中,善安依旧斜靠在石墙上,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幽长的通道,看不出思绪。
“………你要做什么?”白秋怜冷冷睨过来。方才善安对二人处处关心,一副好主子的嘴脸,白秋怜又怎会信他当真如此想,一向冷酷的他怎么可能忽然发起善心来?
善安淡淡瞟过来,嘴角扬起意义不明的微笑,眼中闪动莫名的光芒。
过了一会,忽然听到通道远处传来咔吧的声音,像是机关被启动,白秋怜想着是不是那两个人已经找到出口。想法刚在脑中闪过,就听见沉闷的穿刺声,簇簇的箭羽声,紧跟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在回转的地道中荡起回声,仿佛从地底深处挣出的一般,听得人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