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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怜!!”善安勒住马想要回身,却被月笙夺过缰绳。
“善先生!!来不及了!!快走——!”不等对方反应,狠狠踢了善安的马一脚,马儿吃痛,又撒开腿狂奔。
月笙看了跌在地上两人一眼,咬唇,别过头,飞奔离开。
白秋怜满身泥泞,回望,滚滚泥浆汹涌而来,隐约见巨大石块在其中翻滚。
确实………来不及了……
原来自己最后会是这样的死法,心中忽然平静到不可思议。
“还不快跑!发什么呆?!”李仇怒吼,强拽起白秋怜。
“没用的,跑不过的。”白秋怜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上稀泥极滑,使不上劲。
“闭嘴!!!”目呲欲裂,暴雨中,李仇力气大得不同寻常,几乎将白秋怜架起来,少年的眼中是浓烈的求生欲望。
可是泥石流越来越近,轰然压下来,两人回头,眼中是铺天盖地的昏暗,泥点飞溅在脸上,刺痛,连呼吸都夺去。脚下被缠住,像漩涡般吸拉。
在混乱中对视,一瞬间,下了决定般,李仇猛地使力,搂住白秋怜往旁边纵去。
旁边是断崖!——
来不及多想,只是一闪念的迟疑便会尸骨无存。
“跳!!——”耳边还有着余音,身体已经腾空,脚下是迷雾,衣袖翻飞甩出水花,头上有泥块坠落,凌厉的空气从脸颊旁划过。
什么也看不到,脑中白茫茫一片,只有轰鸣在旋绕,如同梦魇。
飞速下落,身体几乎被撕扯开,头晕目眩,没有天没有地,混沌!
未知……在等待着两人,死亡在身后,渐隐渐现……………。
第三十章不知过了多久,白秋怜有了意识,慢慢张开眼,繁茂的树叶罩在头顶,空隙处露出小片阴暗的天空,雨,还在下,只是小了很多,如烟似雾。
微微转头,有些发晕,身上湿凉,衣袖浸在泥水里。缓了缓,挪动身体,强撑起来。
钻心的疼痛!腿——似乎摔断了………
咬牙,坐起,探身望去,一眼便瞧到李仇也正颤颤悠悠爬起。
“李仇。”白秋怜叫他,嗓音嘶哑。
李仇看过来,晃了晃,脚步沉重。
“……我们还活着……”满脸污泥,浑身伤痕,衣服破烂,可是李仇忍不住微笑。
“你没事就好。”白秋怜也跟着淡笑。
李仇的视线落在白秋怜腿上,蹲下身,轻轻握住——
身体一震,白秋怜疼的反射性咬唇,手指紧紧抓住野草,陷进泥中。
“小腿骨断了,必须接上。”李仇看他一眼,起身找了根较直的树枝,粗细合适。
白秋怜扯下外套,本就千疮百孔,几下就撕成布条,递给李仇。
“麻烦你了。”白秋怜眼中流露出毅然,抓住野草的手指更加攒紧,身体不自觉绷住。
李仇摸到断骨处,握住两边,抬眼看他。
“………忍住。”话音刚落,手下陡然使劲,生生掰过断骨接上。
白秋怜猛地扬起头,身体前倾,闷哼被憋回去,紧闭的双眼透出锥心的疼痛,微微颤抖,指甲渗了血也毫无察觉。
迅速用树枝固定,绑得结实。
白秋怜不吭一声,只是喘息略促,面上透出薄汗。
“我到四周看看有什么路可以走出去。”李仇轻放下他的腿。
两人从悬崖上坠落,不知落在何处,此地一看便知人烟几乎绝迹,到处是繁茂到歪七扭八的老树,野草横长,还有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中。
白秋怜仰头,不远处的山壁斜斜向上,蒙蒙细雨中,崖顶泛着淡淡的烟色,仿佛那里是另一个世界,渐渐隐没。
这样高,两人竟然可以活下来,不得不说是奇迹。
白秋怜微微叹息,他看到李仇帮他接腿时,斑驳的双手,指甲大部分已经掀起,有的完全脱落………那个孩子,是拼了全力保住两人的性命…………
缓缓挪动身体,摸索着探到坠落时压断的树枝,雨丝飘落在手上,微凉,握起一根较长的木枝,支撑着想要站起。
“……慢点。”李仇不知何时回来,踱到白秋怜身边扶住他。
“有什么发现么?”白秋怜紧紧攒住树枝,摇摇摆摆。
“那边有个山洞,暂时可以躲避风雨,我们先过去歇歇,再想其他办法。”李仇面无表情,扶住白秋怜的手却极为稳当,小心翼翼。
白秋怜用树枝代腿,一小步一小步蹦着往李仇说的方向走,只是每蹦一下,伤腿就刺痛一下。
李仇架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犹豫着是否应该抱起他到山洞,这样也能让他少些痛苦……想到这,心中一惊,什么时候开始顾及到白秋怜的感情了呢?自己的心开始软弱了么?
抿紧唇,压下心中所想,扶着他,缓慢移动。
山洞是天然形成,里面颇为潮湿,地面上隆起凹凸不平的大石,两个人找到一处较平坦的地方坐下。
“等到明天天亮,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出路。”李仇淡淡道。
洞外天色已黑,天上还飘着浓重的阴云,雨淅淅沥沥似是永远也下不完。先前的惊险如同一场梦,听着外面雨打树叶的声音,竟恍若隔世。
白秋怜靠着洞壁,微微失神,忽然瞟到一只手伸到面前,轻轻抚上面颊。
一怔,直直看向李仇。
“……易容的面皮,已经破损了。”李仇顿了顿,收回手,语气无波,只是眼神略略闪烁。
白秋怜一摸,果然,面皮已经划破翻起,挂在脸上极为怪异。索性全都撕下,扔在一边。
两人从崖上落下,其间划破撞伤大大小小伤痕布满全身,衣服和着泥水撕扯得不像样,头发蓬乱,一时间真若乞丐一般。只是白秋怜揭下面皮,露出受保护的脸颊,白皙到几乎透明,突兀地显现出来,与狼狈的身上派若两人。
“我的腿,一时半会好不了,你不用管我,自己先找路回去吧。”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青影,还带着水气的面庞影影绰绰。
李仇忍不住冷哼一声:“我既已救了你,怎么可能抛下你?”说着站起身,到洞外拾树枝。阴冷潮湿对二人都是考验,这种天气一定要生火才行。
费了很大劲,火苗终于窜起,明亮的桔色使阴暗的山洞变得温暖而有生气,树枝噼啪作响,火焰跳动,望进去,险些迷失其中。
“…………。为什么要救我?”白秋怜抱紧自己,凑近火堆,汲取暖意。
火光照耀着李仇的面庞,阴影随着火苗的摇曳而变幻,漆黑的眸底映着点点碎光,薄唇紧闭,沉默不答。
“我知道,你当时的想法和我一样不是么………”白秋怜淡笑,清雅艳绝的容颜如幽兰,在这寂静的山洞中绽放,“你想要拖住我,一同死在泥石流中,就像我对善安想得一样。”
“那么你为什么没做呢?”李仇转头,看向他。
“…………。不知道,也许是怕死吧……”嘴唇微启,那种时候,心中纷乱,只是茫然地逃命而已。
出奇地,李仇没有嘲讽他,默默拨弄下火堆。
将衣服脱下,挂在较长的树枝上,凑近火慢慢烤干,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不舒服。
李仇赤裸的上身毫无赘肉,火光下肌肉纹理清晰,充满力度,却布满伤痕与淤青,还有曾经的疤痕。
“你也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吧,湿着会生病,对腿伤更不好。”
白秋怜迟疑着,对上李仇坦荡的眼神,也将衣服褪下,挂在树枝上。
褐色的泥土粘在身上,还有暗红的伤痕,却衬出底下出奇的白,肌肤若雪,削瘦的肩骨隐约透出一丝妖娆,让人看了心底涌起窒息的感觉。
李仇别过脸,盯着烘烤的衣服。
“…………回去之后,你依旧要为善安做事么?”淡淡问。
“………不会有什么改变。”
白秋怜挑眉:“为什么?他不管你的死活自己逃命,这样你依旧为他卖命?”
“那种情况下,逃命是应该的吧。”李仇嘴角泛起一丝讥笑,似乎想起什么,“求生是本能,何况即使他回来救我也于事无补,只是再多死两人罢了。”
白秋怜沉默一下,幽幽开口:“当初,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救了你呢?”让你可以那样死心塌地,定然是在你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伸出的援手无论是什么,都会深深刻在心里。
“…………。在我快死的时候。发配边疆,你知道真正能活着走到发配地的又有多少?鞭笞,殴打,凌辱,饥饿,干渴,被人踩在脚底下,那个时候,根本不是人。”苦涩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下意识攒紧,身上的伤疤似乎疼痛起来。
然而他想活下来,活下来报仇,无论怎样的伤痛都不能夺走他求生的意念,在他被打得晕死过去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善安。
“他们以为我死了,就将我仍在路边,可是善先生把我救了回来,一点点将我养好。”仿佛抓住曙光,怎么可能不对他交心呢?
白秋怜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发丝凌乱地散在身上:“你心里应该明白,他救你,是有所图。”否则,怎么会让他去学对自身损伤极大的武功。
“那么…。你敢说你现在对我就无所图了么?你还不是想要说服我倒戈。这世上,又有哪些人是真的无所图,不过相互利用罢了。他救了我的命,我自当报答他。”李仇冷冷道。
白秋怜忽地心中刺痛,面前的少年有着超越年龄的沧桑,带着愤世嫉俗,而这一切都缘于自己,说是为了早一日结束乱世,可又有什么资格决定牺牲他人呢?
洞外风过叶响,隐隐夹杂着野兽的嚎叫,李仇拾起几根点燃的木枝放到洞口,防止动物进来。
“你睡吧,我过会再睡。”李仇盘腿而坐,调整气息。
表面上他没受重伤,可内伤不轻,胸中郁闷,李仇闭上眼,开始呼吸吐纳。
白秋怜披上半干的衣服,枕着手臂躺下,全身的酸痛加上腿伤,疲劳不堪,火焰在眼前跳动,如同催眠,很快便沉沉入睡。
低低的呻吟将白秋怜惊醒,睁开眼时,一片漆黑,从洞外透进来的月光,照得洞内一片幽蓝。火堆早已熄灭,静静趴在那里。
白秋怜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黑影蜷成一团,不安地扭动着。
“………李仇?”痛苦的呻吟从那里泄出,白秋怜撑起上半身,“李仇,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有压抑痛苦的声音。
白秋怜心下有些着急,拖着伤腿,一点点向他挪去。
“李仇!”爬到身边,扳住他的肩膀,想要看清他埋在手臂中的面庞。
伸手探向他的脸,满头是汗!
“李仇?是不是摔下来的内伤所致?”白秋怜凑近,对方紧闭双眼,微微颤抖。
听到话语,李仇艰难地睁开眼,嗓音干涩:“………。是我练的武功所致,你知道的,和那次一样…………”
白秋怜当然记得,那次在冀王的花园中,撞见发病的李仇,痛苦地晕倒在地上。
“………本来不会这么快发病的………。只是摔下来、震动内脏………所以,提前了……。”李仇话音未落,身体一震,呕出一口血。
“我给你的药呢?”那次给了他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