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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彻稳住想冲过去紧紧搂住他的悸动,别过头,大步离去。
白秋怜坐在床上,良久,深深叹一口气,抬眼间,已不见柔媚,遥遥望见窗外,来回走动的侍从,尽职尽责。
走出去,马上便有侍卫过来横在面前:“白大人,陛下吩咐,您不可踏出寝宫半步。”
白秋怜淡淡道:“我知道,只是想来和大人说说,请不要过于嘈杂,我喜欢清净,没有传唤,莫要随意打扰我。”
侍卫点头应允,看陛下对此人态度不同,恐怕惹不得,还是乖乖听话好,反正寝宫四周都围上人,量他插翅也难飞。
这一晚,皇帝没有回寝宫,而是留在书房,让太监抱了厚垫来铺在卧椅上。
暂时还不想面对那个人,赵启彻揉揉额角,思维纷乱。
为什么……他总是想逃离自己身边…仿佛看到白秋怜站在那里,静静地读书给他听,就像很久以前的一晚。
是该好好静下心思考,如何对待他,如何对待自己的内心………。
寝宫外的侍卫轮流看守,不敢有丝毫懈怠,殿内只点了极少的蜡烛。陛下不在,自然不用弄得灯火辉煌,而且,白秋怜似乎已打算睡下。
他当然没有睡,更没有打算睡,只是让殿外的人以为他睡了而已。
一根细带将披散的长发绑成马尾垂在身后,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短刀,割下宽大的袖摆,再用绳子扎起袖口,利落许多。
借着微弱的烛光,在空荡荡的寝宫内缓缓走动,走得很轻,没有人能发现异样。
寝宫内有很多装饰品,他走到一幅悬挂在墙上的画面前,嘴角勾起笑意。
这幅画挂在寝宫最靠里的一面墙上,绢画,很长很大,和寝宫相得益彰。白秋怜探手,伸到画的后面,摸索——
脚步停了下来,摸到墙上一个突起,轻轻向下掰………原本平整的青石板竟毫无声息地滑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隐约见石梯向下。
秘道………终是被我找到……白秋怜挑眉。
‘怜儿……朕知道有条秘道,你放心,朕在外面早就藏好了珠宝,出去后不会受苦的……’火光冲天的那日,李疆最后苟延残喘的垂死挣扎,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这皇宫,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一切早已算好,一计套着一计,将赵启彻的反应都算计在内。之前的逃脱只是烟障,让他放松戒心,没有人会在逃跑的第二天再次行动。而且,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寝宫中,长时间不出现也不易引起怀疑。同时……也为东方炎开脱罪责,毕竟囚禁中的人怎么可能出来助他逃脱呢………
揣摩很久,计划很久,赵启彻恐怕会勃然大怒,气他处处演戏吧……
白秋怜苦笑,安排好一切,已经不能回头,那黑黝黝的洞口,似乎预示着那不明的未来——
走下,隐没………
赵启彻清晨醒得极早,心中总有不安。惴惴着,脑中闪过什么,却抓不到,逐渐焦躁起来。
召了太监询问:“昨日白大人可有异样?”
“没有,大人和往常一样,早早睡下了。”
赵启彻点点头,让他下去,稍微安心一点。
用过早膳,心不在焉,慢慢回想起昨日白秋怜的话来。
最后那一声陛下,欲言又止,让赵启彻忽然心惊肉跳起来。他以为……。那是对不放他出宫的抗议,如今才发觉,那一声呼唤中,竟藏着离别!!
猛地站起,一把推开不明所以的太监,冲向寝宫………
寝宫外的侍卫依旧老老实实守卫着,然而寝宫内,冷冷清清,床榻平整,落有两截衣袖,一张洁白的信纸放在桌上。
赵启彻看着这一切,身后跟着膛目结舌的一干人等。
大手僵硬地拿起信纸,上面的字秀丽挺拔——
‘陛下,臣定当回来请罪。’
手指攒动,脆弱的信纸变成团状,揉到最小。
沉重到让人窒息的氛围,赵启彻高大的身影,散发出龙卷风般的气势。
金黄闪过,一声巨响,木桌被一掌劈开,本就紧张至极的侍从们吓得瘫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毫不理会,扭头走出去。
东方炎一点也不害怕,即使身处大牢,白衣已染上污尘,不过在牢中的待遇却是极好,只是关押而已,饭菜可口,牢头对他也必恭必敬,所以,极为悠闲。
看到赵启彻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忍不住嘴边挂起戏谑的笑。
白秋怜终是成功了,那样缜密的心思,将一切都考虑到,怎能不成功……甚至,连后路都已想好……
赵启彻命人打开牢门,居高临下俯视坐在地上的东方炎,他嘴角那一抹笑,刺眼至极。
“………看来朕,真是低估你们了……”阴沉沙哑的嗓音。
东方炎淡淡道:“陛下何不想开些?”
“……他到最后都在为你求情,其实,你们心里很明白,朕并没有什么罪名可以治你的罪,不是么?”只是不信任他而已。
东方炎沉吟一下,站起身:“陛下,城门现在刚开,何不去追?”
两个高大的男人对视,一个气势强烈,一个平静自若。
“其实陛下心中也在矛盾,您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也不希望失去冀王吧。只是一直没有比白秋怜更合适的人选,而您又不肯放他去冒险,”顿了顿,继续道,“陛下,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绝不是任人宰割之人,这点,您应该很清楚了。”
赵启彻抿紧薄唇,瞪视。
“所以………。您不会去追的,不是么………”东方炎深深一笑。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静观其变,放开心中的牵绊,放开不舍,也放开他的手脚………
赵启彻眼底风云变幻,顿化数千,幽光闪烁,良久,黯淡下去,复为深潭。
转身走出狱门——
“看来这里很适合你,就多住些日子吧。”住到朕气消了为止。
东方炎看着赵启彻的背影,耸耸肩悠然坐下。
“喂,牢头!再拿点酒来!”——
白秋怜,难道你的每句话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神态都在算计之中?
回到寝宫的赵启彻,又捡起扔到地上的纸团,缓缓平展开。
你对朕,一点真心也没有么……
连最后这句,都将朕的心思算计在内啊——‘陛下,臣定当回来请罪。’
赵启彻忍不住苦笑,连愤怒都是苦涩的。怕他怒火太甚,所以刻意说出以后依旧会回到这里么,这样,让他的怒火和惩罚可以压到那时,也可以杜绝他派兵去追的狂念吧……
白秋怜……白秋怜!白秋怜!!——
好,朕…。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让朕失望——
高耸的城门,来往于京城的商贩走卒络绎不绝,挑着货物的马车晃晃悠悠行驶着。
李仇站在城门不远处,犹豫。
“……就这样走出去?”他并没有易容。
旁边依旧是一身白衣,不再飘然如仙,而是普通百姓的简单装束,还有平凡的相貌,只有那眼灿若星辉,流转间绯艳异常。
“放心,陛下……不会派人追来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想来陛下已经想开。
赌,他赢了,只是后面还有更大更凶险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而他,义无反顾。
“别罗嗦啦,走吧。”旁边少女催促,正是那日假扮宫女之人。
三人顺利走出城门,将繁华似锦的京城抛在身后。
走了一段,拐入一片小林中,少女跑进去牵出早已安排好的马匹。
李仇翻身而上,睨视白秋怜。
白秋怜微笑,利落地翻上,稳稳做好。他可是每年都随李疆去猎场围猎,骑马早已练熟。
三人骑好,李仇开口:“白秋怜,我们此去是要帮善先生的,若非他让我们带你前去,我才懒得理你,你不要扯后腿。”
白秋怜侧头:“我们动机虽不一样,但目的地一样,一路同行,我希望在到达之前,暂时放下往日恩怨,齐心合力,相互扶持。”言语间,眼神犀利,肃然之气升起。
李仇看着他,早上的阳光斜斜射下,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平凡至极的五官瞬间生动数分,举手投足全无平日的孱弱,消瘦的身躯坚定挺拔,坐在马上,那份淡定与从容,恰似胸中有丘壑,变得英姿飒爽,豪气万千,微微扬起下巴,傲气与自信,让他夺目璀璨。
原来,他也可以露出这样的姿态,也许,皇城……真的太不适合他了……
“好,我答应你。”李仇沉声道。旁边的少女也笑嘻嘻点头。
嘴角扬起微笑,眼眸从来没有这样亮过,因为他的心中有信念有目标。微风拂过,扬起马鞭——
骏马飞奔,在炙烈的阳光下,身形起伏,发丝飞扬。官道尘土浮动,没有回首,将禁锢远远甩在身后——畅快淋漓!!
第二十三章大明初年,春大旱,夏大水,田稼灭没,野多饥馑。八月大风雨,胶山水骤涨,淹上福等乡;惠山安阳山水涨尤甚,漂没民居,人多溺死,岁大祲。丹徒、丹阳、金坛三县先旱后潦,横涨滔天,水及树杪,陆沉连海,官塘市路,弥漫不辨,舟筏交渡,浮尸积骸,塞途蔽川,民流离,饥疫死者无算。
史书记载了此次大明南方洪涝,灾情严重,寥寥数语,道出凄惨无限。
树林中,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映出斑斑光影。三匹骏马悠闲自得,偶尔打个响鼻,低头啃着青草。
白秋怜指着地图说:“江南,太湖,浙西均有灾情,冀王先去的是太湖,但他身为王爷,必然不会深入险地,所以现在在附近的云苍驻扎,这里地势较高,不会发生危险。”
李仇点点头:“不错,我们就是要到云苍去。”
“不,”白秋怜坐在地上,摇摇头,“我们应该去苏城。冀王不会一直呆在云苍,看他的路线,必会走到苏城。我们没必要紧紧跟在他们后面,不如先去苏城等他们。”
李仇盯着地图,沉默半晌:“但是善先生让我们送你去云苍。”
白秋怜笑了笑:“他并没有说是云苍吧?只是让你们把我带到冀王那而已。反正他们也是要走的,我们跟在后面很难追上,不如直接到下一站等他们快些。“
旁边的少女笑嘻嘻:“我觉得也可以啊,只要把人送到他手里就好,何必在乎路线?”
李仇皱皱眉,看看两人:“………好吧,先这样走。我会告诉善先生的。”他一直与善安飞鸽传书,互通情报。
白秋怜站起,拍拍尘土,仰头:“天色不早,咱们走快些,兴许可以碰到村庄落脚。”
三人解开缰绳,牵到路上,骑稳,向前方行进。
黄昏绰约,晚霞连天,炊烟袅袅,伴着几声狗吠,宁静安详的小村落在三人面前展开。
“好美啊——”月笙赞叹,余辉映在她的眸里,闪着碎光。
三人牵着马,往村里走,碰到几个村民,将他们引到村长家。村长见他们三人衣着整洁,谈吐不俗,大方地腾出一间屋子让他们住宿。
村长年纪很大,花白的头发,家中还有个儿媳,儿子则出远门去了。
“有劳您了,”白秋怜温和一笑,“在下叫吴秋,这是舍弟吴仇,舍妹吴笙。”月笙一开始便帮白秋怜易了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