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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何事欣喜?”她温柔的语声一如春日的溪水,绵永隽长。
眸底的余光瞥过她柔和精致的粉脸,淡淡道:
“孤一直如此,无忧自然是喜。”
“陛下,北溟得您庇佑,方有今日之盛。”她的眸底是瞻敬的光芒。
“但愿如柔妃所言。”我唇边的弧度渐深。
北溟,我是否能庇其长盛,目前已是未知。而,我的子民亦不会知道,如今即将面临的隐患。
“启禀陛下,土使求见!”殿外有内侍的通传,铿而有力。
“传。”缓了一缓,对寰柔道,“你且下去吧,孤今日晚膳去你那。”
“是,臣妾尊命。”她脸上笑容并未因此更加灿绚,她从入宫那年,就这般,永是柔软颐和。可惜,我的心,却并未动过丝毫。
土使疾疾进来,跪禀:
“西周瘟疫有蔓延趋势,东歧国君请陛下派兵,同伐西周东疆。”
“还有何事?”银丝微微拂过眸前,眸底依然平静无漾。
“西周,昨日靖熙帝祭天,安陵宸被太后赐鹤顶红!”
我不语,眸底掠过一丝阴郁,稍纵即逝,继续听其禀。
“帝贵太妃以先帝遗诏救下奄奄一息的安陵宸,并将太后暂拘于慈宁宫,望舒亦以银针闭穴法暂控其毒性发作。”
他简明扼要禀完,继续道:
“倚翠楼之突发导致今日的局面,已影响陛下周密骤划!”
我眉尖微蹙,倚翠楼,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出轨的突发,尚好,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第二卷 缘惜 第24章 紫微宫耀玄机生(下)
(冥曜)
“靖熙帝如何?”
“望舒已禀其,欲救安陵宸,则必得千年血莲,但血莲摘后,仅一日,药效全无。靖熙帝竟亦同意,已修书至我外使,恳赐血莲,并派精兵护送往我国度而来!”
眉渐舒展,心下浮过的思绪如寒冰澈透:
他终是碍及安陵青翦,亦,难忘彼时的深情。
“陛下,我们是否容其前来疗毒?”
颔首,泠泠吩咐:
“派外使,迎西周使节,并赐之血莲。”
“那东歧会否不满?”
“不必理会,若还要依附于孤,则只能视若无睹。”
“臣,遵命!”土使言完,依然疾疾退出殿外。
我依然凝着万年的冰川,似乎,又有些许融化了,但愿还来得及!
“星陨崩雨,紫微宫耀。宸极方盛,彼岸龙潜。”轻轻吟出这四句,神色却日渐凝重。这四句话,除了当年预言的梵无,没有人知道,亦没有人知道,是那个远在西周女子,安陵宸的命判,或者,亦该说,是我和天烨的命判。
她的降临,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是西周的劫难。而,亦是我北溟的甘露。所以,我不允许,她有任何的闪失,她是我,所有骤划中,最重要的一步棋。
而她,却因为一步出轨的状况,终要到北溟来了。
我冰灰的眸底竟有了一丝期待,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可以让梵无在她出生之前就预告了这四句话,难道,她对天烨的影响,真能胜过安陵滺吗?
星相,不会出现错误,所以,我知道,这个答案,在冥冥间已是注定。
取下腰际通体晶莹的紫玉萧,轻移唇边,纤霜若雪的指尖轻按,悠远空灵的音色渐渐溢出,绕于殿外寒冰耸立的苍穹间,我的心,在那一刻,依然归于平静无痕……
第二卷 缘惜 第25章 一回怅望一沉吟(上)
(萱滢)
冬至的拂晓,当帝太妃以先帝遗诏将太后拘禁于永乐宫,救下濒危的宸昭仪时,我才得允进到前殿。
因为那晚,值夜的是望舒,而太后早在踏入沁颜阁时即下令,其余人等无召不得入殿。
然后,我看到宸昭仪奄奄一息躺在望舒怀里,而望舒正以银针扎进她百会、天池二穴上。
我不能忽略的是她惨淡的容颜,渗出黑色血丝的素唇,以及那滚于一边已然空却的杯盏。
自幼就挑选进滴血盟,成为主上——当今皇上秘使的我,本是奉令监视宸昭仪,此后发生的种种,却让我开始同情这名女子。
生于相府,若没进宫,应该是幸事。而她,却踏上了先贵妃的后路,可,不同的是,得到的却仅是主上的疏冷。在经历很多事以后,我才知道,这份疏冷后包涵的刻意。
因为安陵这个姓氏,于主上而言,终是太过沉重。即便如先贵妃,深爱宠极,最后亦是要放手。所以,一再隐忍的主上,试图让自己不再醉迷,可,这又谈何容易呢?
主上的心,是在意宸昭仪的,从被劫去倚翠楼,囚于柴房的我,飞鸽传书至统领,而主上竟御驾亲来,我就知道,这个女子,于他,或多或少,是不同于其他妃嫔的。
那一刻,在欣喜见到主上时,心里,隐隐生出的,却是嫉妒,当这种情感攫住我的情绪时,其后心底深深漫出的,却是惧茫,那是不该有的情绪,从进入滴血盟开始,我就知道,只有做到心如止水,我才能背负所有的使命,否则,等待我的,会是更多的伤害。
于是,在客栈,当统领的滴血罩向平阳侯疾飞而去,平阳侯以宸昭仪做挡时,我清楚看到,主上眸底的震怒、惊骇、以及那一丝已经很久未有过的慌乱,所以,我才会未待思索地不顾自身安危,上前以剑格开滴血罩,却被反冲力赔上了四指。当痛楚淹没我的最后思绪时,越过统领急呼的声音,我看到主上怀里紧拥的,仅是被滴血罩急旋边沿伤及至容颜已碎的她,可,从主上眼里,我读不到嫌弃,只有更深的怜惜。
而我的心,却在那一刻,泛上的是痛楚之外的点滴欣慰,因为,我再也不要看到他的悲伤。哪怕,只能以崇敬,瞻仰的目光远远地仰视着他,这样,亦是足够了。
我没有,先贵妃,宸昭仪那样绝色的容姿,所以,我一直是自卑的,不求主上的眸光长久的驻留,只要他眸光里不再悲伤,我就会心满意足。
可,我还是看到了他眸底如同失去先贵妃那般无以悲恸绝决的伤意,在祭天回来时匆匆摆驾沁颜阁的主上,伫立在宸昭仪床前许久许久,身影孤寂冷泠,眸底的神色终于泄露了他一直隐藏回避的情绪。
所以,主上会准了望舒的提议,修书于北溟赐药,并遣精兵护送而去。
第二卷 缘惜 第25章 一回怅望一沉吟(下)
(萱滢)
西周和北溟如今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这个抉择是昔日的主上绝对不会做的,但,我却在他下旨的那瞬,似乎读懂了他的心,他不要再次失去,哪怕仅有一丝的希望,他都不愿轻言放弃。
本可以取道夜魈,经漠北,直达北溟,这样,行程只需半月,如今,因着玄巾军叛乱未定,只能折道云中,再入北溟,延长十日路程。
疾驰的马车,厚厚的软垫上,是气若游丝的宸昭仪,坐于她右侧的望舒,眼底是深深的忧虑,我偶然眼眸与她相对,知道,她亦非是简单的一名宫女,身后所隐藏的,恐怕比我,更是深沉,但现在,她与主上,乃至我,一样都不希望宸昭仪死,因为这点,我们得以安然无事地共坐于此,
车外的马蹄声急促,霍统领奉命护队此行。我微掀薄纱茜帘,却看到他不经意的一瞥余光,忙放下茜帘,心下莫名一颤,那晚,只有他关切于我的伤势,甚至忘却身为统领该有的冷静。
固然,我的伤残是源于他手中的滴血罩,但,他亦是无心之失。而我,随心所为,亦是无怨,又何来悔呢?
连夜兼程,二十三日后,方入了北溟境内,这一路,宸昭仪全倚赖望舒的金针续命,在瀕危的边缘徘徊。
因得了北溟国主的通关文碟,一路自通行无阻。
在又一个连夜赶路后的清晨,我们终于抵达了北溟的卓奥峰前,据说,千年血莲只盛开于此峰的最高处。
我下得车来,四周白皑苍茫,惟有那连绵不绝的雪山环绕,而,不远处,独独伫立两座峭拔山峰,通体晶明,寒光闪闪,更无丝毫渣滓,夺目耀眼犹如巨大的天然屏障,挡住了深冬呼啸刺骨的寒风,
未待我惊讶这道壮观,前方已迎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却是一身着白衣的女子,除了樱唇上那点绯色,便再无其余之彩,纯粹的玄墨与皓白,如此素雅的妆容,亦在那女子眸底顾盼流辉生出让人*的赞叹。
她温温柔柔地启唇,声音犹如春日溪流般漾过心扉:
“寰柔在此恭迎西周使臣,请随我来。”
她浅然一笑,别样妩媚,让我同为女儿身,眼神亦是离不开她那精致典雅的身影,彼时,我并不知道,眼前这看似柔弱谦逊的女子,竟是北溟国主唯一的后妃——柔妃,当然,亦不知道,她对后来的一切产生的影响是如此的凝重。
在初见她的那瞬,四周萦绕的婉约,让人忘了,这是在北溟,似乎,一切,都安然静好,而,清晨第一道日轮已冉冉在双峰中升起,那抹金色,辉映在衣襟袖摆,镶薄了轮廓的淡隐,愈渐不真实起来……
第二卷 缘惜 第26章 迢路千里迎卿来(上)
(上官寰柔)
从我13岁,以东歧国主皇妹身份,和亲至北溟开始,我就一直在最近,亦是最远的距离,默默地瞻望着,这个神一样的男子。
他对我,永是淡柔而笑,伴他十年间,精致如谪仙的完美容颜上,我只看到,微笑和平静这两种情绪,银丝飘拂后浅灰色的冰眸,似乎,看着我,又似乎,是看着更为广袤的天地。
虽然,我是北溟后宫唯一的嫔妃,可,十年间,我们却是相敬如宾,他从未在我的皎雪宫就寝,每晚,除偶尔来此用膳后,他就把自己封闭在了冥宫。
他是如神的君主,没有任何感情的牵绊,越过一切,高高在上的,俯视人间的喜怒哀乐。
而我,一年年,在雪山之崖除了等待、等待之外,剩下的却还是等待,等到在他眼里,真真实实有我的身影,那这份等待,便是无怨,又无悔的源于最初的执着。
这一年的深冬,西周国主,修国书,遣使者,护送后宫一位嫔妃至北溟求千年血莲,在两国局势因东歧紧张的情形下,他竟然亦应允了,并嘱我负责此嫔妃在北溟的一切起居所需。虽是一反常态,但我依然遵命,而并未去问缘由。他认为我该知道的,他必会说,如若不然,我再问,亦是多余的。
我知道,我的这份平淡识礼,是他一直赞赏的,所以,亦是我要珍视的。哪怕,我和他之间仅剩这些维系,可,还是有些东西,会渐渐柔化他静漠的眸底,这样,就足够了。
当我,于那日清晨,在卓奥峰下,迎接西周的使者队伍,并把他们安置于拉昂峰第一坳的行苑时(注1),我终于看到由使者抬起的檀木榻上,西周国主的昭仪、权相的千金——安陵宸,因为这匆匆一瞥,我将她单独安置在了我的皎雪宫偏殿。
那时,我不知道,为何会有此决定,乃至,在她离开北溟,再次忆起,我才知道,是彼时初邂时,心底就已萌起的惺惺相惜。
我和她,都有尊贵的出身,亦都在皇上心里,留下或多或少的印迹,而我们,最后,会否是殊途同归呢?
皎雪宫,她的侍女将其面部的白纱取下时,我不仅微微一怔,苍白的素脸,微阖的眼眸,静谧肃然,但,那道疤痕却将这本是我所见过最倾世的容貌生生地添上了不和谐的毁灭。
她是我见过,除了陛下以外,拥有绝色姿颜之人,不同的,仅是她为女儿身,我凝着那疤痕,心底漾过的,是深深的怜惜。
随行服侍她的两名侍女,一唤萱滢,一唤望舒,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