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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正要穿过最繁华的地段,车子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江楚天时不时地侧过头看看坐在身边的韩子矜。
而韩子矜就像完全意识不到车窗外是一个多麽五光十色的世界,只是一径地看著前方,幽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的情绪。
“你和婉晴认识多久了?”他突然开口提问,让江楚天感到有些意外。
“大概有五年了吧!”
“原来,她一到上海,就认识了你啊!”
“那个时候,我刚刚在上海滩闯出了点名堂。”江楚天握著方向盘,微笑著陷入了回忆:“她长得那麽漂亮,又在歌厅讨生活,时常会有人打她的主意,我看不过去帮了她的忙,後来也就慢慢熟络了。到熟悉了才觉得,这个风情万种的婉婉小姐,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韩子矜侧过头来,仔细地听著。
“後来她越来越红,我也慢慢地有了今天的位置。我不知多少次提议她不要再做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她,可她就是不愿意。”江楚天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不过还好,至少没什麽人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了。”
忽然看到韩子矜一脸的黯然,他急忙收住了笑容,心里想自己是说错了什麽,惹得韩子矜不高兴了。
“你……很喜欢她?”韩子矜轻轻地问。
“是啊!我很喜欢她。”江楚天坦然地回答。
“你有多喜欢她?
“只要她愿意,我一定会娶她的。”
“那麽,她死了,你为什麽看上去并不伤心呢?”
“那有什麽用呢?像我这种人,早就习惯这种事了。”江楚天洒脱一笑:“在这样的时代,这种事在每个地方天天都在上演。就算我再怎麽伤心,日出之後,生活还是需要继续下去的。”
“是吗?”韩子矜低下了头:“那只是因为,你没有把她看作最重要的,绝对不可以失去的。”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结全部从这口气里散发出来。
“那我该怎麽办?”江楚天看著他,忍不住有一丝嘲讽:“难道说,要为她殉情才说明我很爱她?”
“至少,你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种事,是不可能习惯的,这一生……都不会习惯……”
说完,韩子矜就把头扭了过去,面对著车窗外。
就著霓虹的倒影,江楚天看见有一滴泪水从韩子矜幽黑的眼睛里滑了出来,经过他苍白的脸颊,跌落进了他白色的衣物……
……只要一看到他的眼泪,我就会觉得,我犯了世上最严重的错误,我让他为我哭了。谁都不能让他伤心,谁都不可以。包括我,也是一样……
江楚天调转头来,直直地看著前方。
最重要的,绝对不可以失去的?
他反复地想著,心里隐约地不舒服起来。 【红尘】
6
在韩子矜看来,他和这个叫做江楚天的男人之间,应该是不会再有什麽交集的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往往太过出人意表。
就像你不想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来一样。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这群脏兮兮又乱七八糟的人,心里一阵厌恶。
又要弄脏了!
“滚开!”他冷淡地说。
“呸!”带头那个,唯一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人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白痴。”他面无表情地看著眼前这个两只手吊在脖子上的猪头男人。
“给我上,把他两只手给我跺下来!”猪头的脸上阵青阵白:“老子就不信今天还有谁来救你!”
他看著那群拿著刀冲上来的小流氓,皱起了眉头。
早知道就不要一个人到天台上来了。
真是麻烦,连想清静一下也不行吗?
他侧身避过砍来的一把生锈的刀子,一拳打在那家夥的腹部。
手上一阵发痒,他觉得有什麽东西从那件脏得分不清颜色的衣服上面爬到了自己的手上,连忙又把拳头收了回来,拉起衣袖拼命擦拭。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把刀从他的侧面劈了过来,他狼狈地闪过,抢到那个人的面前,扬起的拳头因为看见一团油污漆黑而打不下去。
手臂上一痛,还是被旁边涌过来的人划出了一道口子,这还得感谢那把刀子不够锋利。
他低咒一声,不断推倒了身边晾著被单的竹架子,挡住他们,慢慢地推到了天台的边上。
他朝下看了看,发现这两层楼的高度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这个时候,那群家夥已经从被单下面爬了出来,又挥著刀砍了过来。
他眼角余光正好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车上走下来,急忙大声地叫:“高显庭,接著我!”
再也没有犹豫,他手一撑,翻过了矮矮的围栏,就往楼下跳去。
背上一痛,他知道自己又被砍中了一刀……
高显庭刚从车里走出来,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看见阳光里,有一个黑影正朝自己扑下来,慌乱中准备伸手去接……
韩子矜闭著眼睛,只觉得撞击到了一个稍有弹性的东西上面,然後又一起摔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手臂受伤的地方被紧紧地抓住了,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子矜!这是怎麽了?”高显庭慌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为什麽要跳楼?”
“放手!”他抬起了头,却看进了一双深沈的眼睛:“是你……”
接住他的……居然是江楚天……
韩子矜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反应迟钝,还张著手站在旁边的高显庭。
江楚天也发现自己手抓著的地方一片潮湿,急忙放开,看见雪白的衣服上一片鲜红的血渍,像是一下子呆住了。
“你没事吧!”韩子矜看他一脸呆滞的表情,以为他接住自己的时候受了伤:“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子矜,你在流血!”高显庭的声音简直高了八度。
“这我知道!”被他的声音震得有些晕眩,韩子矜生气地说:“你还不帮我起来。”
高显庭急忙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江楚天身上扶了起来。
“你没什麽事吧!”韩子矜看著江楚天,皱著眉问。
江楚天的手下已经把他扶了起来,除了衣服有些脏以外,他看起来还好,但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你……在流血……”江楚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废话!”没想到这家夥居然会和高显庭一样说出这麽蠢的话来,韩子矜没好气地回答:“你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
他才不信江楚天这样的人会因为看到一点血而大惊小怪的。
“是谁?”江楚天的声音低沈了下来,隐隐带著一种狠历的味道。
韩子矜抬起头,江楚天也跟著抬头。
背著光,李宏久一片死灰的脸落进了他们的眼里。
7
“真是麻烦。”韩子矜喃喃地说,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又引起了高显庭的一阵惊呼。
“子矜,你怎麽样了?”高显庭想去扶他,却发现他背後全是鲜血,一时不敢下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江楚天这才看见他的後背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脸一下子刷得雪白。
韩子矜一个晕眩,往地上倒去,被江楚天一下子搂到了怀里。
赶往医院的途中,始终保持著清醒的韩子矜看见身边江楚天死白的脸色,总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他看上去没受什麽外伤啊!怎麽会一脸难受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撞到了哪里,受了内伤吗?
江楚天侧头看著韩子矜额头的冷汗不断滑落,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心里一阵绞痛。
该死的,我怎麽会让他受这麽重的伤呢!
仁爱医院
高显庭不停地走来走去,江楚天则目不转睛地盯著手术室的大门。
“天爷。”卫云轻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
江楚天跟著他走到了另一头的转角。
“办得怎麽样了?”他的声音沙哑冰冷,脸色阴沈。
“李宏久已经被关进了警察局。”卫云轻顿了一顿:“他和张副局长好像是表亲。”
“怎麽?以为躲到那里,我就动不了他了?”江楚天冷冷一笑:“去跟罗局长说,那是我要的人,是想和和气气还是撕破脸,让他自己权衡去吧!”
“是!可是,天爷……”
“怎麽?你有话说?”江楚天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麽做有欠妥当?”
“云轻不敢!”卫云轻稍稍低下了头。
“那是他自找的,谁让他……”
“天爷!”卫云轻抬起头,才发现江楚天已经急急忙忙走向了打开的手术室大门。
那个叫韩子矜的男人,为什麽会让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天爷这麽大失常态?
看著江楚天眉宇间那麽明显的紧张,卫云轻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张了起来。
“你怎麽样了?”江楚天问著刚被推出手术室的韩子矜。
“还好。”韩子矜的脸上满是疲惫,有些虚弱地回答。
“痛不痛?”江楚天一脸痛苦地看著他。
“你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韩子矜对他说:“我觉得你比我严重多了,你是不是受了伤,怎麽比我还痛的样子?”
江楚天突然怔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住了。
看著被推远的韩子矜,他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自己为什麽这麽慌张?
自己为什麽无法容忍他受到伤害?
自己为什麽为了他不惜得罪那麽麻烦的人?
为什麽看见他的鲜血,觉得……心都被拧痛了?
你知道吗?我直到现在还是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让我这样痛苦了。也许这一辈子,我就是为了把欠他的债还给他才来到这世上的,一直就是这样的,一直就是……
你笑什麽?我没醉!怎麽会是胡说呢?你还是不相信吗?那我敢跟你打赌,只要你看见了他,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见过他,就知道我为什麽会说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了。他是那麽干净,一点点尘埃都沾不上他……
不过,你可不许把他抢走喔!他说过,这一辈子,他都只爱我一个人的,不论我们之间……
真的?你真的答应了吗?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许反悔喔!要是有一天你反悔了,我一定会用力取笑你的!
因为,你抢不走他的!他说了,只爱我一个人……是一辈子呢……
江楚天,你真可怜……
我疯了吗?也许,我真的是疯了……子矜子矜,我的子矜……
顾婉婉,你早就预料到了,是吗?
你用你绝顶聪明的脑袋设了一个太过美丽的圈套,你现在是不是正躲在什麽地方嘲笑我的愚蠢呢?
对,我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