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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狄默
上篇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一章 楔子
将军府?夜
月色迷离,花影轻摇,微风拂散池面上几点零星碎光,纤纤竹叶悄然落下无声无息,忽然,一声婴儿啼哭如同落潭之石惊得鸟雀四起。
“恭喜柳大人,贺喜柳大人,是个千金啊!”
产婆急急忙忙从房内出来道喜,而站在门外的男子却毫无喜色。
“记住,柳家生出来的是个死胎!”
那男子凝眉说道。谄媚的笑意僵硬地挂在产婆脸上,她先是疑惑,眼珠子一转后猛拍下大腿。
“唉!对对对,今天柳家生的是个死胎,柳大人若没事的话,我老婆子先回去了。”
“慢!喝杯茶再走。”
产婆闻后脸色突变双腿发颤,马上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响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对天发誓绝不透露半点风声啊!”
“别怕,我不会杀你,只是想留你片刻。”
说罢,男子抬手示意,产婆两眼一翻,当然吓晕过去,几个小厮连忙将她抬走。男子立在房前沉思许久,过半晌才推门而入。
房内亮着几盏烛灯,床下还摆着一盆血水,丫鬟们匆匆收拾完屋子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去。一位妇人半倚床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小娃,满脸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你看她眼睛真像你。”
妇人抬眸浅笑,男子走上前撩起她额前一丝青稍轻轻捋到她的耳后。
“你给她起个名儿吧。”
妇人看着怀里的婴儿,低头深思片刻。
“嗯,就取我俩的名字,你看叫蝶依如何?”
“蝶依,柳蝶依……好名字。”
青衣男子扬起唇角温柔地抚摸着刚出生的小娃,小娃倒是乖巧,不吵不闹睁大眼睛到处瞧。
“夫人,我对不起你。”
云淡风轻的轻叹像似一道惊雷,妇人一怔,许久才缓过神,她抬头凝视那双深邃的墨瞳,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哪怕到阴曹地府我也要跟着你。”
妇人轻靠在男子怀里,两手紧握住他满是粗茧的手。男子沉默不语,身子微颤地抱紧怀中人儿,片刻温存后,他站起身对着门外轻唤,两名丫鬟立刻闻声而入。
“老爷有何吩咐?”
男子抱起刚出生的婴儿交到其中一人手中,然后扑嗵跪倒在地。两丫鬟看到男子跪在面前,顿时泪流满面,双双下跪。
“老爷,我们受不起啊。”
男子仍跪地不起,他拱手抱拳,哽咽说道:“如今大难临头,柳某只有一事相求,请带柳家唯一血脉离开都城,我柳逸感激不尽!”
语毕,两丫鬟已泣不成声,硬是点头答应。
“现在你们速速出城,西城门三里外会有人接应!”男子拿出两本蓝皮册子,分别交于她们手上。
“这玄冰诀是我柳某毕生心血,请好好收着。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块蝶状玉佩。“等她长大后,就说这是娘留给她的。”
两丫鬟相视片刻,对着男子又是一拜。
“老爷的大恩大德磨齿难忘,我们一定不负老爷所托。”
“快走吧,再迟些就晚了。”男子痛苦地闭上双眼,转过身挥手而道。
“等等!让我再看她一眼。”美妇大叫,身子一探摔下了床。小娃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下子扯开嗓子大哭,男子急忙将丫鬟们推出门外。
“快,快!把她带走!”
“依儿,依儿……”
看着骨肉离去,妇人只能无奈地摇头痛哭,伸在半空中的双手迟迟不愿放下,男子将她搂在怀中,眼眶也跟着泛红。
“她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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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四十年,夏末
一道昏暗的廊道长得看不到尽头,忽明忽暗的火把宛如飘浮半空的鬼火,阵阵叫嚣被阴风吞噬湮没在了空荡的黑暗中。
“来人啊!抓住她!”
恐怖的怒吼伴着哀嚎一阵连着一阵,达依抹去嘴角的鲜血吐出一团腥臭的血肉,趁其它狱卒没赶来之前冲出了牢狱。躺在地上的狱官紧按胯/下痛苦打滚,鲜血不断地从他指缝里渗出,而站在旁边的半祼男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夏城的牢囚就像炸开了锅,那些大男人们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会如此大胆,竟然咬掉狱官的命根子逃狱,他们拿上兵器叫嚣着要把她碎尸万段。达依躲开拦住她的鬼爪不顾一切往前跑,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她欣喜若狂地冲出去,却被两支长枪挡住去路。
“走开!”
达依使劲全力推开狱卒,冲到城道中央她却停下了脚步。
天正下着瓢泼大雨,地上泥泞不堪,没有绿树葱葱,也没有笑语欢声,四周只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和冰冷的长矛,一根根闪着寒光的矛尖正对着她。
嗒嗒嗒嗒……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显现在雨雾之中,仿佛从天而降又好像来自黄泉。雨点打在银灰色的盔甲上噼啪作响,修罗鬼刹般的面具狰狞万分,而面具下的那双墨瞳却灿若星晨。
达依抬起头,眯眼看着马上的人儿,娇弱瘦小的身子被雨淋得湿透。她不记得了,不记得有见过这些人,也不记得怎么会来到这里,就在刚才她还在小溪边和阿布玩耍,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个模样?
马上的男子冷眼俯视,一言不发,或许是因为这个异族少女的眼神太过倔强、头昂得太高、背挺太得直,令他有些诧异。
没人敢在燕齐灏面前这样放肆嚣张,她是第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一小将从马后走出大声质问,浓眉大眼的分明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穿上青色的铠甲,佩着三尺铜剑。士兵们见状立马散开列成两排;狱卒拨开人群,连滚带爬地到了马前扑嗵跪地。
“将军!将军!属下看管失职,请恕罪啊。”
话落,就听到牢内传来一阵嚎啕,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狱牢,只见狱官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腿间血肉一片模糊,“噗哧”一声,青甲小将忍不住笑了出来。
骏马上的男子没有出声,他抬起右手微动下食指,青甲小将立刻拱手领命,上前一剑砍落狱官首级,那些狱卒见后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拼命叩头求饶。
“来人!拖下去给他们一百鞭!”
小将大声施令,狱卒们个个脸色发青、瘫坐在地,随后几名小兵就把他们拉到一边就地鞭挞,声声惨叫如鬼哭狼嚎,才抽了十几鞭已经皮开肉绽。
听到阵阵惨叫声,达依如梦初醒,她记得那时正和阿布在溪边玩耍,突然听到村子里有人大叫,当他们赶回去时,已经尸横遍野、满地残肢,到处都是火。
达依仿佛又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两脚都有些站不稳了,此刻滴落在身上的不是雨点,而是爹爹和族人的鲜血,她两眼一翻,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嗒嗒嗒嗒……
迷迷糊糊中,达依听到马蹄声经过,她勉强睁开双眼,只看到一张被火光映红的修罗面具,银色面具在熊熊火光中散发着阴冷寒光,然而比这更恐怖的是那双深邃无情的墨瞳。
爹,娘,阿布……你们在哪儿?
达依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地晕死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她又回到当初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你终于醒啦。”
陌生的声音遥遥传来,达依抬起头一脸茫然。冰冷的石墙、碗口般粗的木栏,空气中有股腐败的味道,连吹来的风也是臭的。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声音又一次响起,她转头看去,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个人,蓬乱的头发正好挡住那人的脸。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达依没有出声,空洞的眼睛木讷地看着暗处的身影。
“难道是个痴儿?真倒霉!”
那人朝地上吐口口水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稻草似的头发下是张黑漆漆的脸,五官平平,眼眸却异常清澈。
“新来的,现在听清楚了!我叫紫婉,是这里的老大,从今往后你得听我的,明白吗?”
那人双手插腰,举止粗俗。
“这是哪儿?”
达依蠕动双唇轻声问道。看她这幅呆滞模样,紫婉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是大牢,大牢明白吗?”
达依摇摇头。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呵呵,你已经进来两天了,两天睡得像猪一样死!啐,实在太无趣了!”
“两天?”
达依一怔,脑中又浮现出地狱般的情景,她还记得那天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一群蒙面人冲入村子见人就杀、见房就烧,爹死了,娘不知去向,脑海里只留下杀人者阴阳怪气的声音和他腰间的碧玉环。
“不行!我要出去,我要找我娘和阿布!”
达依一边哭一边冲向牢门却被紫婉一把抓回。
“你疯啦!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青偃国的大牢,燕齐灏的地盘!如果想活下去就乖乖的不要闹事,听清楚了吗?!”
“不!我要去找我娘,她还活着,她应该还活着!”
达依挣脱她的双手,爬到牢门边摇晃着栅栏拼命叫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找我娘!”
“你回来!”达依又被拉了回来。“想死别连累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紫婉露出一丝惶恐,马上将她拉到角落里。
“我知道你想回去,这里每个人都想回去,但是保命要紧明白吗?如果你连累我,我一定会先把你给杀了!”
紫婉眼露凶光,语气冰冷无情,达依眨巴几下眼睛连忙点头,紫婉暗松口气,缓缓地松开了手。
“好了,接下来我就和你说说这儿的规矩。第一别太逞能,第二学会装乖卖好,第三必须随机应变,记住这三点就可保你小命。仔细想想如果你连命都没了,怎么去找你娘还有那个……抹布还什么布的。”
达依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是一想到娘亲他们下落不明,就忍不住抽泣落泪。
“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娘,我想阿布。”
紫婉挑起眉,冷哼道:“呵呵,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哪儿去找?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达依摇摇头,清澈的眼眸十分无辜。紫婉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生疑,不禁凑过去小声轻问:“听说是你把别人命根子咬下来,瞧你这小样怕是杀鸡都会手抖,怎么胆子那么大呢?”
达依听后脸涨得就像猪肝,两片樱唇抿成一条线,紫婉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拍起她的肩膀。
“咬得好,咬得妙!碰到是我,我也把那些狗杂种的烂肠子咬下来!”
紫婉边说边磨磨白得发亮的利牙,达依看她夸张的滑稽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紫婉抬眉戏谑道:“哟,终于会笑了,那我们算是混熟了。你该不会连名字都不愿告诉我吧。”
达依迟疑片刻,吞吞吐吐地轻声说:“我……我叫达依。”
“达依?好奇怪的名字,是夏黎族的?”
“嗯。”
紫婉听后陷入沉思。
“咦?真奇怪,隐居山林的夏黎族都能被燕齐灏找到,你是怎么被他抓到的?”
提到的伤心处,达依不禁哽咽,眼泪就像断线珍珠拼命往下落。
“有人闯进我们的村子见人就杀、见房就烧。爹爹死了,我和娘走散了,是个戴面具的人把我救了出来。”
“戴面具的?你是说燕齐灏?!”
“燕齐灏是谁?”
达依一脸茫然。
“燕齐灏你都不知道?”
达依摇摇头。紫婉狐疑地扫了她几眼,道:
“燕齐灏是青偃国的太子,据说他长得太俊逸怕压不住敌,所以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