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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官邸流水的官。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一直想着钦毓是来安抚南边民众的。一来南人素来不服教化,二来近几年朝廷频频征粮,南人心中多不平。我从没有想过这件事可能牵扯到我。现在我不由有点痴心妄想。那太守府,也是我在遇到钦毓之前长大的地方。他恰恰来到扬州,又要住这里,扬州多少名园呢。他会是为了追忆我吗?我勒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都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个柳雪行,已经被烧死了。我只不过是个孤魂野鬼。钦毓到扬州第一站是要到大悲寺礼佛。虽然是佛门净地,他们还是决定在这里下手。正是佛门净地,官兵不能大量进去,正好起事。他们大计定下,我也大计定下。我要提前通知官府,把他们全体擒拿。怎样通知呢?起义前临时通知,官兵几乎都在外边,太危险。而提前通知又怕官府打草惊蛇。
我夜里潜进太守府邸。这并不难,我对这里太熟悉了。我顾不上睹物思人,熟门熟路摸到太守的卧房。灯黑着。我环顾一下,后面书房倒是有亮光。这届扬州太守还不算太笨,搜刮民脂民膏很有一手,但愿他对于升官也有一手。
他倒是在书房看书。贪官绝不是就不看书,脑满肠肥坐吃山空的。当贪官要比当清官聪明,否则他们早死绝了。倒是清官很容易死。
我推门进去,他吃了一惊,随即平静地问:“你是谁?”
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所以我脸上蒙着黑布。我说:“你不用多管闲事,现在有条升官发财的路,你走不走?”
“请大侠赐教。”他看看我手里的刀,很识时务。
“爽快。”我夸奖他,“听说皇上就快到了,是不是?”
“是。皇榜早就张出来了。”
“很好。现在有一批人准备刺杀皇上,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冷汗都下来了。但是他显然闹不清我是敌是友,不敢乱说。
“你知道皇上先去哪儿吗?”
“……不……不知道……。”他吓得结结巴巴。
我笑道:“我不是问你。他去大悲寺。到时候这些人会先潜入寺内,里应外合,你明白了吗?”
他果然聪明,立刻明白过来:“多谢大侠指点,多谢大侠指点。”
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阴阴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叛党在杨家村。记住,绝对不能打草惊蛇,皇上要活口。也不可以惊动上级官府。”
“大侠你是……”他听到我的话显然对我的身份很疑惑。
“你不用多管。你能升官发财,记住少盘剥百姓就是。”
“大侠慢走。”他毕恭毕敬。
我不放心地叮嘱:“记住,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
“小官明白。”他微微一笑,很是志得意满。对他来说,这真是天上掉了个馅儿饼。对我来说,我却是亲手给杨家村和自己安排了一个地狱。
在一切发动之前我说服杨清溪送彩青走。他当然觉得计划万无一失,而我当然知道计划毁于一旦。我不想伤害这个年幼的孩子,他还什么也不懂。我背着杨清溪教彩青读完了老庄,还教他读了几篇佛经。我不想让他被噩梦惊醒时太痛苦,我想让他学会想得开。我知道是我把这个孩子的世界颠覆了,可我还是宁愿让他痛苦也想让他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也许我太自以为是,但是我在努力不负我心。神若有心,应怜我意。
还有醒岸。亲热过后,我对他说:“杨老爷想送彩青到亲戚家里去住几日,他走不开,想托你去送送彩青。”
“去哪里?”醒岸呢喃着抱住我。
“去辽宁。”
“这么远?杨老爷怎么会有那么远的亲戚?”醒岸觉得很奇怪。
“谁知道。你就给杨老爷帮帮忙。他知道我们去过那儿,道路熟。”我安抚他。
“那一来一回不得一年?”醒岸很不情愿。
“我不是答应杨老爷给他注家谱,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我打掉他不规矩的手,“你不在我正好清静,好写书。”
醒岸吃吃地笑,“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怎么会?”这回换我不规矩,“醒岸,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怎么知道?”醒岸别开目光,似笑非笑。
“我发誓。”我抚摸他,“我永远不离开亲爱的醒岸,除非我死。”
“说什么呢。”醒岸惩罚地吻我。
“不是你不相信我吗?”我假装抱怨,“我才不会看上那个年过半百的杨老爷。”
“谁跟你说这个,你……真是……”醒岸开始喘息,“你得先补偿我。”
“好。”我会补偿你的,醒岸。
等醒岸和彩青上路,我和杨清溪一直送到城外。杨清溪再自信,也舍不得亲生孩儿以身犯险。临行我对醒岸说:“过京城的时候,找个机会看看落苏和云耳。”
醒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醒岸,等你到京城的时候,这里应该已经事发了。辽宁根本就没有杨家什么亲戚,我只不过想让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彩青,记住我教你的书了吗?”我殷殷嘱咐。
“记住了。”
“永远也不能忘,知道吗?遇到什么都要先想想师傅给你讲的这些书。”我摸摸他的头。他将遇到的是家破人亡。但愿醒岸会好好照顾他。
“醒岸,路上保重,好好照顾彩青。”醒岸,我不能多说。以后人生路上你要多多保重,怜惜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醒岸,一别成永诀,你不要太伤心。我是不会违誓的。
我站在城门旁一直看着他们走出我的视线,看到日出中天,看到夕阳西下,看到夜幕低垂,看到满天繁星,看到启明星冉冉升起。走回家里,四处空荡荡的,没有人气。我打水回来浇菜地。都是醒岸亲手挖的土,我亲手播的种。我摘一些来吃。我似乎直到此时才真切地意识到醒岸对我意味着什么。没有他,我的生活就停止了。我无声地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失去了声音。堘罃被辚…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ann77。bbs】
过了几天,我也就安然。好象从来我都是过着这样寂静的生活。叛乱将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园子里的菜快被我吃完了。我默默地一点点消耗着醒岸给我带来的宁静。
我们提前潜进大悲寺。因为皇帝前来官府会提前禁寺。有人拌成和尚。我则隐藏着寺中。这个寺很奇怪,后园种满了鲜花,艳丽非常。我看着这花才隐约悟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本意。是说人眼中有色,才给空注入了色彩,而空是不曾改变过分毫的。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原是色不异空,人自迷上的是人自己编织的色。只是那色太绚丽,人迷失了自己。看不穿,终悼红尘;看穿了,立地成佛。还是空寂当年那句话:妙谛说破石点头,何事红尘仍流连?于是我仍然看着满目鲜花,难以忘怀。
前殿起火,即为信号。我这一路负责封堵后路。我没有去前殿。我只想痛痛快快死了算了,并不想再亲眼看到钦毓。其实既然官府有报,钦毓想必也不会以身涉险了。
我站在砍杀的人群中一动不动,任他们在我面前冲杀,任他们把利器插入我的身体。这是我第一次在血腥屠戮中置身事外。我看清楚了鲜血是怎样流满了佛祖金光下的土地,也听清楚了人怎样在临死前发出哀号。这慈悲圣殿,转眼变成鲜血道场。我慢慢跪下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没有我,也许也会有这么多鲜血,但是也许一些人不会这样枉死。我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看最后的结局。等待那些官兵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用铁链锁住。我看着周围的人。忍风还在,杨清溪已不在了。他在血泊中伏卧着,胸口搠着一把刀。我的胸口剧痛。他们的伤都痛在我身上。我一个个看过去,浑身都疼。我默默说,阎王爷前,我与各位请罪。一个官兵狠狠踢了我一脚,吆喝着我走。我转头看看殿中菩萨金身,千手千眼,洞察人间疾苦。
“……拨一切业障要本得生净土陀罗尼——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都!悉耽婆毗,阿弥利都!迦兰帝,阿弥利都!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一切胎生、卵生、息生,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再世,皆为欢喜。南无阿弥陀佛……”
我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往生咒》。胸口憋得生疼,喉咙腥甜,张口吐出的尽是鲜血。我愿用自己作祭,望从来因我而死的亡魂都得超生,望天下亡魂都能再世为人。我在心中暗祷。
牢狱中等待叛党的是严刑拷打。我一句话也不说,是我该受的,我欠那些生命的。他们痛骂出卖兄弟的叛徒,骂他不得好死,骂他不得超生,骂他禽兽不如,骂他……我默默地听着。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反正也不想活,就和这些人一起死吧,到阴间他们自然会明白。现在说出来,我怕我死不了。
这是我这一生第三次蹲大牢。第一次是被父亲的案子株连,在牢中受尽侮辱;第二次在西戎,差点命丧黄泉;那些时候,我还不想死。我想着报仇,想着钦毓。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了。我看不开,只能一死百了,更何况我早已该是死去的人了。我心灰意冷,只要清醒着就不断地念诵《往生咒》。这是我欠的。
“雪行,都是大哥拖累你。”忍风流泪。
我该怎么回答?“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你怎么这样说,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被牵连进来。”
我闭上眼睛,“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不管他怎么说,我都这样回答。我只能这样回答。
官府提审我和忍风。“带犯人沐忍风、杨梦离。”
我被拖上大堂。我看都不看周围的人。我一心求死,别无他愿。
“罪犯沐忍风、杨梦离还不叩见皇上!”
……
我耳朵嗡嗡直响。不可能,不可能,他来亲审。不,怎么不可能,是我没有想到。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我用力低下头,不敢抬头看。眼睛模糊起来,我拼命忍耐着。是老天对我的恩慈,让我死前得见钦毓一面,只是我不敢拜领这恩赐,我不配。他不会认出我。他以为我死了。我的脸上还有烧伤,他不可能认出来。不会的,不会的……
“……说!你们是何人指使?”
我低头跪着继续默念《往生咒》,我只想还清我的罪。我不去听那些人在说什么,我不要听。那些话语从我身体中流过,不知道流向了哪里。我的身体在这里,我的魂魄早已四散飘渺,从烈火焚烧的那一天,从醒岸和我在山上的那一夜。
所谓近在咫尺,远在天涯,就是这个意思吧。钦毓,钦毓……
……
“……用刑!”
……
“慢。”我熟悉到发痛的声音。我不想听,但是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进来,而是直接穿透我的心脏。不,不……
声音渐渐靠近,我不由自主地颤抖。“……朕特命血行将军诈死隐入叛军,你们谁这么大胆,敢伤朕的血行将军!!!”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