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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德妃处回来,压着满腔暴虐的情绪,竟然还能在擦肩而过时对何林微笑:“陛下安歇了吗?”
何林不知道迟德妃已经出卖了他,依然是一副老好人的表情,诚惶诚恐道:“陛下下令收押了今夜在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所有人,明日严审。”
孙知良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帝正在为长清子一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孙知良入殿后,向皇帝回禀已经将德妃送至内宫,又补了一句:“陛下如果不能确定哪一方有罪,何不诈一诈上师。”
皇帝立刻扭头去看他:“何意?”
孙知良道:“奴才愿假借‘救他出狱’的名头,为陛下试他一试,倘若上师问心无愧,自然不会上当。”
皇帝略一沉吟便道:“此计可行。”
皇帝并没有在第二日天亮之后,就火急火燎地使孙知良前去试探长清子,反而沉住了气,拖了三天才开始行动。在这三天之内,太虚上师意图轻薄迟德妃的传言已经从骊山传到了长安,就连街头黎民都已经听闻,一时间就连迟德妃腹中胎儿都有了千百种说法,大家都对这桩皇室秘闻津津乐道。
孙知良深谙皇帝的脾气,故意将这些消息瞒住了没有上报,同时悄悄收集了证据,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何林。
三日后,皇帝诏来孙知良,在深夜时秘密前去三清殿。
长清子在这三天中被停掉了口粮,但他修过辟谷之术,故而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多少绝食少粮的窘色,反而表情平静,语调悠长,更显世外仙的气度。
皇帝就在殿外,孙知良咳了一声,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上师受苦了。”
长清子长眉一动,睁开眼睛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孙知良直截了当道:“虽然不知道上师为何忽然鬼迷心窍,对迟德妃不轨,但我能帮上师度过这次难关。”
长清子开口道:“贫道并没有鬼迷心窍,也并没有什么难关需要渡过,劳烦孙公公深夜而来,请回吧。”
孙知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在外窥视,没敢有任何动作,又问了一遍:“上师,目前这个皇宫里,只有我能救你。”
长清子道:“我的冤屈,天意自会为我洗刷,不需要你来劳心费神。”
孙知良做作地冷笑:“上师,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何必如此为难上天。”
长清子又重新闭起眼睛:“慈悲慈悲,孙公公,恕贫道不远送了。”
孙知良估摸着这戏已经做够了,便对长清子深深一礼:“陛下定会知道上师的冤屈,还您一个清白。”
长清子对孙知良突如其来的深夜造访感到疑惑,此刻看他说出这样的话,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孙知良从三清殿离开的时候,向他不易察觉地递了一个眼神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一番对话还有第三个人的耳朵在听。
方才但凡是说错了一句,必然已经为自己招致了杀身之祸。
长清子心中默念着经文,起身走到三清像前,端端地跪下。
他的大仇还没有报,他还不想死。
孙知良小心陪着皇帝往寝宫的方向走,低声道:“陛下……”
皇帝脸色阴鸷地可怕:“闭嘴。”
长清子的反应已经自证了清者自清,那么浊者自然就是赔上一身清誉不要的迟德妃,只是如同何林先前提出的那个问题,迟德妃用这样大的代价陷害长清子,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孙知良并没有被皇帝的脾气吓到,反而奏道:“陛下打算如何为上师洗刷冤屈?毕竟这件事已经流传出去,广为人知了,一旦处理不好,恐怕会使陛下沦为笑柄。”
皇帝果然更加暴怒:“谁将消息传出去的?好大的胆子?”
孙知良道:“那夜知晓此事的不过寥寥几人,很容易便能查到那个心怀不轨的人,请陛下予奴才十日时间,奴才必定为陛下揪出这个长舌。”
皇帝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道:“上师最近似乎不宜在朕身边久留。”
毕竟此事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皇帝还不想在朝臣百姓心里留下一个帽子绿油油的印象。
他这句话正中孙知良下怀,他立刻道:“陛下不如以‘年关祈福’的名义将上师遣回潜龙观,待此事风波过去,再请回皇宫不迟。”
皇帝原本也有意将长清子送离皇宫一段时间,此刻听孙知良如此奏报,立刻便点头允准,全然不曾考虑这个举动在外人眼中,反倒有遮掩事实之嫌。
孙知良亲自打理了遣送长清子离开骊山行宫的队伍,为了体现皇帝的重视,他又亲自将长清子送出行宫宫门,还出言安慰道:“上师请稍安勿躁,陛下年后必会将上师请回皇宫。”
长清子始终不知道孙知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因为他曾设计救他一命,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配合,打算静观其变。
孙知良将长清子送到车旁,在他手上扶了一把,将他送上车,随即退后了一步,对他深深一礼:“还请上师保重。”
长清子感觉自己掌心被塞进了一样东西,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与他道别,等车驾行出好远,离开骊山之后,才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一个折叠成小指指甲大小的纸张,长清子动手将它展开,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应当是想借他之手传出去的信息。
他定了定神,仔细去看最上面的第一行文字,然而目光刚刚聚集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句“皇后太子亲启”,车外便传来一阵凌厉风声,流星一样的箭矢钉在车厢外,发出砰砰的声音。车外传来刀剑出鞘的峥嵘之声,然而藏在暗处的人却始终没有献身,只有密集如雨滴一样的箭矢不断从四周的草丛大树中射出来,瞄准了车帘和覆着绸缎的车窗,目的明确,摆明是想让他命丧黄泉。
长清子再没时间去看手里那张纸条,他下意识地反应是将那纸条藏起来,避免消息外泄,但这车厢里就那么一点空间,不管藏在哪,都有被翻出来的嫌疑。
他的目光四下扫了一遍,微一迟疑,抬手将纸张塞进了嘴里,慌乱地咀嚼两下,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第百五七回尘世人难全忠孝事
锦衣卫带来了太虚上师遇刺身亡的消息,直接送到太子手上,太子在当日谢朝谢客,在宫内的三清殿呆了整整一天。
九公主在傍晚才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跑去东宫,扑了个空,又转去三清殿。
太子孤身站在巨大的三清塑像前,凝视着雕像上气韵平和的眉目,殿中燃着先前的香料,九公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唤了一声:“哥哥。”
太子“嗯”了一声,道:“你来看这个香。”
九公主走到他身边,深深吸了口气,很快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脑子里仿佛涌进一团一团的云气,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云端。
太子重重咳了一声:“九娘。”
九公主被这一声惊醒,不由大骇,捂住口鼻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香?”
太子道:“我不知道。”
九公主道:“父皇迷信长生子,是因为这香?”
太子点了点头:“他进宫,原本是来弑君的。”
九公主大吃一惊:“弑君?”
太子道:“二十多年前那桩天家酒的灭门案,我查出结果了。”
九公主曾经听他提过这桩旧事,当时却以为不过是桩寻常案件,所以并没有如何上心,但今日被他如此郑重地提起来,显然是有什么隐情。
她努力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低低“嗯”了一声用作回应。
太子在满室浓郁的香味中表情平静,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香料侵扰:“你对这个案子一点都不好奇吗?”
九公主不太清楚当年天家酒案的详情,只就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普通的酒肆哪有本事能拿到天家的贡品,还堂而皇之地将‘天家酒’这个牌子挂出去?”
太子萧索地叹了口气:“是啊,哪能有这个本事,只怕曹德彰都不敢有这样的脸面和胆量吧,普天之下,能给这家酒肆做背景的,只有一户人家,苏州文府,陶朱公。”
九公主大吃一惊,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太子,抖着嗓子道:“苏州文府?”
太子点了一下头:“宫里的那个传言,你一定听说过。”
九公主道:“最早的陶朱公文策,难道真的是暨帝长兄?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太子道:“是真是假,只有当年的人才清楚,别说我们,只怕文家后人也不知道自己祖上与皇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文家与皇家必定是有渊源的。”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神智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混乱起来,她在手腕内侧的皮肤上狠狠掐了一把,又上前一步,一把将香炉中燃的三炷香捏起来,倒着插进了香灰里:“那这些事情,与长清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道:“长清子俗家姓翟,而天家酒的老板也姓翟,他们是亲兄弟,当年被烧死的人,分别是他双亲、兄长、嫂嫂,和两个侄子侄女。”
九公主诧异道:“天家酒的走水,是有人刻意为之?”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九公主想起长清子那个“弑君”的目的,背上浮起一层冷汗,牙关格格发抖:“是父皇?”
太子点了一下头。
九公主失声道:“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道:“我之前也不理解为什么,一直到我听说天家酒的背景是苏州文府时才恍然大悟。九娘,你想一想,文家子弟从来不试图入朝为官,也从来不和皇家联姻,他们一直安于做一方巨贾,为什么会忽然设一个天家酒来招待……甚至是拉拢朝臣?”
九公主却想起另一桩事来,紧紧蹙着眉,哑声道:“哥哥,蓟州总兵郑之平的新婚妻子,是文家的二小姐。”
太子点了一下头,丝毫不觉得惊讶:“文家或许是相信了那个传言,觉得自己才是正宗的帝王血脉,而当年的暨帝和昭宸太后不过是篡位之徒,篡夺了他家的皇位。”
“陈科在亲军都尉府的密匣里发现了父皇的亲笔令,令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诛杀天家酒全族,他的本意是敲山震虎,想借此来震慑天家酒背后的文家,而翟氏一族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九公主咬着牙关道:“那长清子为什么要恨父皇?他应该恨的是文府才对,是文府的痴心妄想葬送了他们一家。”
“陶朱公在他年幼时便将他送去学道,后来通过令仪的母族弋阳君引荐给我,”太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当年他是真的仙风道骨,学识不凡,犹如世外散仙,我原想留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拒绝。”
九公主全部的注意力只在前两句上:“陶朱公在他年幼时就送他去学道?他这局棋,到底布了多久?”
太子道:“或许是二十年,也或许是三十年,更有可能是……从上一代陶朱君开始,文府就已经在密谋造反了。”
九公主冷笑一声:“不招兵不买马,只培养了一个道士,他难道以为用道法糊弄了父皇,父皇就会将天下让给他吗?”
太子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暗中招兵买马,有了银钱,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届时大兵压境,人心惶惶时再配合天降神谕……”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接下来的话,九公主自然心知肚明。
“那长清子入宫的目的……”
“不是为了文府,”太子的目光又放回殿中的三清雕像上:“如果是为了文家,不会等到现在。”
九公主沉默了一会,语气萧索道:“是想为他的父母家人讨回一个公道吗?”
太子点了点头,声音疲惫而无奈:“他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