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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踞政堂四十年之久的内阁首辅,顿时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但皇帝的反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半夜被惊醒,平静地看完了折子,竟然只是点了个头,便对孙知良道:“让信使告诉茅绍均,朕知道了。”
说完居然又去睡了!
孙知良觉得自己先前沸腾的血液全部凝固,一股寒气从脚底而生,瞬间笼罩全身,这理应是致命一击,却意外地收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不由抬起头,逾礼地看向皇帝,这个人……难道他没有心?还是对曹德彰绝对的信任,相信他绝对不会谋反?
“陛下……这封急报……所言何事?”
皇帝道:“你不必关心,退下吧。”
☆、第百四五回一折变波及四方臣
皇帝在天亮之后召见了太子,将那份奏折递到他面前:“希望这封折子,与你没有关系。”
太子将折子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父皇,儿臣也是第一次看到它。”
皇帝并没有被这句话所迷惑:“在看到它之前,知道它的存在吗?”
太子道:“儿臣不知。”
皇帝的眼睛紧紧盯住了太子,浑浊的目光陡然锐利,好像一柄剑凌空刺来,停在他的喉管前,他甚至能感觉到剑尖上传来的寒气。
太子浑身的皮肤都紧绷了起来,指尖发麻,但他仍然抑制住了情绪,能够镇静地与他对视。似乎是一瞬间那么短,又好像几十年那样长,孙知良走进来,奏道:“陛下,昭平侯求见。”
皇帝的目光收了回去,空气中的那柄剑也收了回去,他点了点头,道:“宣。”
李劭卿方一进门便感受到殿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好像刚刚结束一场无形的交锋,太子的眼神沉静暗藏凌厉,好像一头蠢蠢欲动的豹子,正打算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
皇帝在上首道:“昭平侯,为何入宫?”
李劭卿顿了一下,向皇帝跪拜行礼,真实的来意压在舌底,他开口道:“臣想……求陛下下旨赐婚。”
皇帝愣了一下,语气疑问地重复了一遍:“赐婚?”
李劭卿期期艾艾道:“请陛下先恕臣失礼之罪,臣只是听闻太虚上师已经测出臣与公主的八字,说妻贵夫荣,琴瑟和鸣,臣原本以为陛下近日便会版旨赐婚,没想到宫中迟迟没有动静,所以才冒昧求见,请陛下下旨。”
皇帝的表情和缓了许多,捋着胡子道:“近日事多,一时间忘记了,果然婚姻大事,还是自己最上心。”
李劭卿道:“是,不知陛下打算几时下旨?臣也好安心。”
他的态度取悦了皇帝,连带着殿中的紧张气氛也消弭的无影无踪,李劭卿与皇帝一言一语地闲聊,偷空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对他做了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知道皇帝是否看到了阶下两人的这个不易察觉地交流,他忽然问李劭卿道:“钦天监占出的结果是不合,太虚上师占出的是和,昭平侯相信哪一个?”
李劭卿愕然道:“自然是相信太虚上师,倘若信了钦天监,那臣何必求陛下尽快下赐婚旨?”
皇帝“嗯”了一声:“昭平侯觉得太虚上师更可信?”
李劭卿理所应当道:“是。”
皇帝问道:“为何?”
李劭卿愣了愣:“这个……臣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上师可信罢了,没有原因。”
皇帝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很合心意,他微微笑了起来,对孙知良道:“着翰林院拟旨,为九公主和昭平伯赐婚。”
李劭卿对皇帝行大礼:“多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着点了一下头,道:“朕让上师卜一个好日子出来,请贵妃为你们操办婚礼,你回去之后,可以开始清点迎娶公主的聘礼了。”
李劭卿道:“是。”
皇帝道:“太子曾经夸赞九娘上马冲锋下马议政,她可是朕膝下最为才华横溢的公主,你们李家要娶她做媳妇,聘礼多少,心里有个底。”
李劭卿笑道:“臣自然以重频迎娶公主。”
殿中气氛一时融洽,让太子得以从方才与皇帝的单独对话中回过神来,也跟着笑了起来,问李劭卿道:“昭平侯可曾拜见过皇后和贵妃娘娘?”
李劭卿道:“尚未,因为先前未曾下旨,恐怕贸然前去拜见皇后,理出不合。”
太子笑道:“既然父皇已经松口许婚,昭平侯便随我去内宫拜见二位娘娘吧,虽然是天家,但女婿也是要拜见泰水大人的。”
李劭卿便向皇帝请示:“那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并没有阻止,点头允许他们退下,只是在二人即将跨出殿门的时候,以正常音量说了一句:“孙知良,召曹德彰觐见。”
李劭卿下意识地看向太子,太子却恍若未闻,径自跨出了殿门。
“殿下忽然出手,真让人措手不及。”走出一段路后,李劭卿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此举意在何处?”
太子道:“虽然没有料到父皇会是如此反应,但应当对曹德彰打击不小。”
李劭卿道:“陛下为何召见他?”
太子道:“应该是想借此敲打他一番。”
李劭卿不可思议道:“只是敲打?”
太子叹了口气:“父皇怀疑这封奏折与我有关,在他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不会轻易遂了我的设想,让曹德彰下狱。”
李劭卿沉思了一会,悚然道:“那茅绍均岂不是……”
太子有几分歉然:“让陈科……高抬贵手……”
陈科预感到这两日要出大事,因为那封来自广西的奏折用急变的方式送进宫门的时候,还没有递到皇帝手上,他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虽然不知道那封信里具体写了什么,但广西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摄人心弦,又是在如今的关头下送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针对曹德彰的。
说实话他觉得现在用急变的奏折,可能会有点操之过急,但他还够不上在太子面前说话的资格,便沉默了下来。结果这件事果然被皇帝给压了下来,他在亲军都尉府的官衙等了半上午,没有等来皇帝针对此事的动静,却等来了一个传旨的太监。
陈科一向很注意和御前伺候的太监搞好关系,毕竟太监是与皇帝朝夕相处的,虽然身份卑微,却因为紧靠在皇帝身边而变得十分重要——万一你不小心惹了哪个,哪怕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端茶送水的,人家心里记上仇,每次在御前晃的时候就嘀咕上两句坏话,久而久之,你还能再皇帝跟前混得下去才怪。
曹德彰能在内阁稳坐头把交椅这些年,达到政务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境界,还不是因为当年和孙知良关系搞得好,虽然现在感情破裂了,但当初的确是铁哥们。
陈科吸取了曹首辅的优秀经验,客客气气地将传话的内侍迎进来,让座上茶。
那内侍看起来怯的很,驼着背弓着腰,笑容带着谄媚讨好,摇着手不敢坐,只道:“奴才只是来传个话,陈大人折煞奴才了。”
陈科跟他客套:“公公一路辛苦,还是歇一歇,喝口茶再说不迟。”
“奴才也不敢耽误陛下的要紧事,”那内侍还是不肯坐,道:“陈大人不认得奴才,奴才是……”
“何林何公公,”陈科张口叫出他的名字,笑容亲切:“有次我在御前当差,公公曾经给太子殿下送过一次内阁递来的奏折。”
何林一脸的受宠若惊:“贱名能被大人知道,可真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科道:“虽然公公在御前不常露脸,但您面向和气,让人心生亲切。”
何林并不是在御前不常露脸,而是压根就没在御前露过脸。他虽然搭上了孙知良这条线,可孙公公眼下却并没有重用他的打算,而是整日里让他干些跑腿的活,就连面见皇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就算是替皇帝传口训,也是孙知良在殿内接了,再出来吩咐给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林将所有的焦躁都压在了心底,继续战战兢兢地当差,做小伏低地伺候孙知良,古书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大人过奖了,”何林笑眯眯道:“茶水这次就不必了,来日大人若肯赏脸,奴才请大人喝茶。只是现在陛下在御书房传唤大人呢,大人这便请吧,若是耽误了公事,那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陈科便从善如流地与他一道入宫,前往御书房了,路上塞了一枚银锭子给他:“今日没能请公公喝上茶,十分过意不去,一点小心意,若是不收,就伤你我情分了。”
何林便由此断定这位陈指挥使是个十分上道的人,可以结交一番,于是也不推辞,笑笑地收了,纳进袖子里:“多谢陈大人。”
皇帝正在御书房等他,一边等一边翻看太子批阅过的奏折,一边看一边微微点头:“太子长进了不少。”
孙知良陪笑道:“还是陛下教子有方。”
皇帝笑了一下,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太子还是年轻气盛,太过自信了。”
何林将陈科带到殿外,犹豫了一下,没有请人前去通传,而是自己走了进去:“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陈大人到了。”
皇帝将手边的奏折合了起来,抬头道:“宣。”
何林叩头领命,正待退下,皇帝却忽然叫住他:“你叫何林?”
何林重新跪下,道:“陛下英明,奴才贱名何林。”
皇帝蹙起眉来:“你不是在德妃跟前伺候吗?”
何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知良便道:“德妃娘娘说他最是个聪明伶俐的,因而推荐到御前来伺候陛下。”
皇帝了然地展开眉头:“知道了,下去吧,让陈科进来。”
孙知良松了口气,扭过头来,看了何林一眼。
☆、第百四六回可恨人必有可怜处
茅绍均终于踏进了他日思夜想的长安,在他以往的构思里,踏进长安的这一日,必然是他建立了不世功勋,身着盔甲,后率大军,旌旗铺天盖日,道旁挤满民众,还有那些毫不掩饰的崇敬目光。
然而当他真的踏上这个地方,却是以囚徒的身份,背负着镣铐和锁链,蓬头垢面地从侧门而入。有贫苦的百姓走这个门进进出出,大多数被贫寒折磨的一脸默然,只有少数几个孩子打量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阿娘,这个人为什么带着镣铐?”
孩子身旁的妇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将孩子拉到另一边去,用身体挡住了他的目光:“那是罪人,不要看。”
茅绍均低下头来,深深叹了口气。
罪人……
陈科与茅绍均在广西有交情,派了几个心腹去羁押他,故而这一路并没有十分难过。其中一个锦衣卫注意到茅绍均的表情,上去呵斥那对母子,又折回来安慰他:“茅总兵不必为贱民之言伤神。”
茅绍均对他客气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锒铛入狱的时候,陈科正在内阁面见首辅大人,曹大人对他很和蔼,笑呵呵地拉家常,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听说陈大人在调入锦衣卫前,是在禁卫中服役的。”
陈科绷着一颗心,斟酌了一会才回答:“是……”
曹德彰点了点头,并不以他的迟缓反应为忤,反而道:“你不必紧张,本官不过是与你随意闲聊罢了,倘若你另有要事,那我们就改日再聊。”
陈科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的斤两,是绝对不可能在语言上压过曹德彰的,万一被他从自己的话里推测出别的什么东西,那曹大人要整死他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就连“通敌”这样的罪名都被皇帝压下来了,这世上恐怕没什么能打倒这个政堂不老松一样的内阁首辅。
于是他立刻对曹德彰欠身:“多谢大人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