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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虎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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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松笑了一下:“自从我到大央以来,你还真是第一个能看透我心思的人。”

太子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九娘是本宫珍爱的幼妹,本宫不会允许她成为区区一介质子的王妃。”

那日松的笑意敛了起来,少见地露出严肃郑重的表情:“那么,如果是……铁勒阏氏呢?”

太子没有说话。

那日松又道:“区区一介质子,的确是没有资格迎娶天朝贵女,但如果是铁勒可汗来向天朝求亲,求娶九公主为正宫阏氏,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冷笑一声:“等你真正以铁勒可汗的身份来求亲时,再与本宫商议此事不迟。”

那日松挑了挑眉:“恐怕届时,能娶到的,就不是我想娶的那一位了。”

太子又道:“那么,你如何能让本宫相信,你的确可以回铁勒继承汗位?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恐怕在铁勒可汗的所有儿子里,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吧。”

那日松脸上又扬起笑意:“但是对于大央皇帝来说,与一位熟识的朋友做邻居,要比与一个丝毫不了解的陌生人做邻居舒服的多吧。”

“空手套白狼,你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本宫赔上一个妹妹不说,还要再助你夺位。”太子道:“不过,倘若你在夺位之争中失败了,那么大央必然会成为草原新可汗的敌人,而九娘也会不得善终。”

那日松站起身,在殿中踱了两步,道:“殿下忘了,我母亲可是铁勒的大阏氏,草原之上,再没有比我更有资格继承汗位的王子了。”

铁勒可汗为了糊弄大央,挑选了一位地位最为低下的儿子做质子,又匆匆封了他母亲,一个女奴做可汗正宫,让她唯一的儿子成为大可汗的嫡子,来表示铁勒对大央的诚意和臣服之心。对于铁勒可汗来说,这些封号都不过是虚名,用来做戏蒙骗大央罢了。

“他活着的时候,谁才是真正的大阏氏,真正受他喜爱的嫡子,那当然是他说了算,可是……如果他死了呢?”那日松转身直视太子,眼神冷静的近乎残酷,毫不掩饰地露出天性中杀伐决断的一面:“如果他死了,名份上的大阏氏,我的母亲,便会成为草原的托孤人,在大行可汗没有留下遗嘱的情况下,最应该继承汗位的,是大阏氏的儿子。”

太子始终在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你下的去手?”

那日松笑了一下,言语里有种笃定的从容:“那是我的事情。”

“好啊,”太子点了点头,对他微微一笑:“如果九娘来亲口告诉我,她愿意嫁给你,那我自然不会阻拦。”

那日松愣了一愣,萦绕在他身周的强硬压迫之感蓦然消失,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声:“秦致珩,你真是比草原上最狡猾的狼还要可恶。”

太子毫不介意地笑纳了这句话:“九娘可是我们大央的明珠,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可下不去手去强迫她。”

大央的明珠这会正期期艾艾地抱皇后大腿,一幅温良恭谨的样子,细声细气:“儿臣并无他意,只是想来问一问母后,关于儿臣的笄礼,是如何打算的。”

皇后窥一斑而知全豹,立刻就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婚事,便道:“即便是本宫有心往后拖一拖,也不会拖过今年。”

她这么开门见山,把九公主一肚子话打的一句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道:“还请母后宽限儿臣些时日。”

皇后上下打量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今年已经十七,寻常人家的姑娘十五岁便已出嫁,更何况是皇家公主,再拖一拖,恐要拖成天下的笑柄。”

九公主更加心虚,弱弱道:“还请母后体谅儿臣。”

皇后又道:“本宫记得,你先前欲退傅家的婚,说是因为心中另有他人,如今既然婚约解除,那个人究竟是谁,可以说与我听听了罢?倘若果然是位品性高洁的君子,不管身份如何,本宫替你争上一争便是。”

九公主张了张嘴,愣了一会,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先前是儿臣年少轻狂。”

皇后听懂了她的意思,极轻地皱了一下眉。

☆、第七十九回整军屯延绥急哗变

皇后原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皇帝提一提九公主的婚事,毕竟杭贵妃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儿了,每天吃斋念佛过得清心寡欲,还带深居简出不与外界打交道,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狠了,需要闭关回血。

但皇帝显然没有这个闲心再来管婚事不婚事,整理军屯的圣旨已经发到了大央九边四镇各大防区,效果特别的立竿见影——十日之后,延绥副将急报,兵卒哗变,守将赵东池已经被群情激奋的苦大兵给咔嚓了……

这么大的事儿曹大人当然不敢瞒着皇帝陛下,于是这封战报送达长安的效率异常迅速,如此远的距离,头天哗变,下午写信,第二天晚上就送到了皇帝手里。彼时皇帝已经就寝,曹德彰亲自带着战报去敲了内宫大门,被吵起来的真龙天子抖着手看完急报,瞬间大怒,二话不说把孙知良叫过来,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以“宦官干政”之名下了狱。

九公主请求觐见皇帝的时候,陛下已经熬了一整个通宵,看谁都特别不顺眼:“你来做什么?”

九公主手里捧了一盅安神静气的补汤,行礼之后款款走了过去,眉目间隐带忧色:“听闻延绥哗变,儿臣担心父皇过于操劳伤了龙体,顺便来看看,是否能为父皇解忧。”

皇帝端起那盅汤两三口喝完,心情仿佛好了一点,长舒一口气,将手里的战报递给她:“你有什么看法?”

九公主现在看到战报就眼皮子跳,先狠狠眨了两下,才静下心来将纸页上的文字看完。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士兵已经杀了延绥守将这件事却让她始料未及,忍不住吃了一惊:“赵总兵已经被杀了?”

皇帝心烦意乱地点头,又骂了一句:“孙贼误人。”

曹德彰在一边道貌岸然地说好话:“陛下息怒,孙公公毕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他身为宦官,不太了解朝政罢了。”

九公主抬头看了曹德彰一眼,特别想诚恳地跟他说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帝压着性子,问九公主道:“你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果然是被逼急了,连她的意见都愿意听了。

九公主思忖了一下,娓娓道:“当务之急,是派将领前去平息叛乱,父皇还要下旨恕延绥哗变兵卒无罪,责令平叛守将逮捕带头哗变之人,处以重刑。”

皇帝连连点头,又问:“甚好,然后呢?”

九公主道:“孙公公劝您整理军屯一事,本意是好的,但却操之过急,反而引发祸端。可是大央九边,只有延绥哗变,可见是另有隐情,父皇不如趁机彻查延绥军屯,及早解决,免得日后沉疾积压,一发不可收拾。”

曹德彰看她的眼神立刻就不善良了,延绥的副总兵严检是世袭康县君,区区一个并无实权的五等男爵,因为重金走了曹德彰的后门,才有今日位列副总兵的机会,好不容易姓赵的下去了,眼见熬出头,九公主一句话估计就要打回原形。

但皇帝肯定想不来这么多,他急迫地问道:“可以平定叛乱的将领,依你之见,谁堪此位?”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忽然提裙跪地:“儿臣心中的人选,倘若说了,只怕父皇要怪罪儿臣任人唯亲。”

皇帝立刻就明白了:“杭子茂?”

九公主低头道:“父皇明鉴,大央赋闲的将领里,唯杭子茂一人可用。”

这倒是大实话,因为除了杭子茂,剩下赋闲在家的将军都是年纪大了自然退休……

皇帝果不其然地露出犹疑之色,问曹德彰道:“曹卿以为如何?”

曹德彰欠身道:“公主殿下所言不虚。”

这么好说话……九公主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皇帝皱起眉来,沉思了一会,对九公主道:“好了,九娘,你说的朕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九公主其实心里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刻就逼皇帝下旨起复杭子茂,忍不住又道:“父皇,儿臣今日皆是肺腑之言,还请父皇慎重考量。”

皇帝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九公主出了御书房,立刻就奔东宫去了,她的狗头军师正在东宫和太子议论此事,一个说杭家没准复兴有望,另一个说李家必然要再上一层楼。

九公主怀疑道:“李劭卿已经是蓟辽总督了,父皇总不会命他前去平叛。”

那日松笑了笑:“九殿下忘了,李家还有一位将军呢。”

威远候李思从。

九公主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不可置信道:“不会吧,李思从都已经告老许久了。”

那日松道:“这可不是理由,国有难将士当以死报之,就算陛下可以对杭氏既往不咎,可首辅大人却没那么大的肚量。威远候虽然廉颇老矣,却尚能饭之,况且他带兵也是盛名在外,李家的人,总比杭家的人更让他放心。”

九公主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压住情绪,道:“等等看吧。”

当日午时,吴卫从御书房传来消息,陛下已经亲自拟旨,任命威远候李思从为从一品少师,暂领军职,发兵平定延绥之乱。

九公主简直想把上午哽在喉头的那口老血吐出来,喷曹德彰一脸,二话不说就摆驾御书房,准备跟皇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日松仿佛早有预料,她还没出内宫,他就已经等在了必经之路上:“息怒息怒,威远候也算是杭家旧部,陛下这个决定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九公主手里紧紧攒着自己的衣角,连着吸了几口气稳定情绪:“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忌惮杭氏已经忌惮到这个地步了吗?宁愿起用一个告老的将军,也不愿再让茂哥哥上战场。”

那日松做手势安抚她的情绪,将她从銮驾上接下来,在宫道中慢慢踱步:“就是因为陛下已经忌惮杭氏到如斯地步,所以你才不能轻举妄动,成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必须从长计议。”

九公主重重吐出一口气来:“我只是气他不过,这样一个奸佞,父皇居然还如此信任他,任凭他安插党羽,扰乱朝纲!”

那日松放缓了语气,劝道:“可那又怎么样?他是你父亲、皇帝陛下信任的人,九殿下,你好好想想,你原本是陛下最珍贵的公主,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是为了什么?他现在有了新的宠妃,你已经不是那个不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女儿了,所以,不要站在与他对立的位置上。”

九公主原本高涨的怒气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日松凝视她的眼睛:“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殿下,我是最不受我父汗待见的儿子,我知道当一个子女失去父亲欢心时的预兆。”

九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我已经失了我父亲的欢心?”

那日松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中似乎带了些微的悲悯。

九公主后退一步,连连摇头:“不,我不信。”

那日松很镇定地对她微笑起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九公主胸口急促地起伏,看了他许久,忽然仓惶地冷笑一声:“我不信。”

她转身,急急又坐回銮驾上,招呼宫女内侍回曲台殿,那日松独自伫立原地,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凉薄,低声自语:“是啊,怎么会信呢?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是人。”

可现实却让人不得不信。况且她做了这么久的掌上明珠,又被冷落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自己的境况已大不如从前,只是当它变成一句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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