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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边的李劭卿正亲自写好了两封信,交给郑之平:“这一封给陛下,这一封给曹首辅,万万不可弄混了,尤其是陛下的那一封,一定要原样亲手交到陛下手里。”
郑之平接过来,将呈给陛下的那封信放进刀鞘里,犹豫了一下:“公主知道吗?”
李劭卿摇摇头:“我今日下午启程将返回总督府,这件事,不必让她知道。”
郑之平皱皱眉,搓了搓下巴:“我觉得还是让她知道的比较好,你也知道九公主目前对你误会比较深,能打消一点是一点。”
李劭卿握笔的手顿了顿,眉间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沉默了一会,终是摇摇头:“她的性子,不知道更好,估计子茂也没有告诉她,那我还搅什么局,算了,就这样吧。”
郑之平目露同情地看着他:“你放心,回头你去长安参加九公主的婚礼,我不会介意让你靠着哭一会的。”
李劭卿捏了捏拳头:“他想得美!”
郑之平又搓了搓下巴:“说来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傅博彦,摸着良心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挑女婿的眼光真是一等一的棒,那风华气度容貌性情,啧啧,真是和九公主天造地设啊。”
李劭卿隔着一张桌子阴着脸看他,右手已经摸到了剑柄上。
郑之平恍若未闻:“哎,你说九公主大婚的时候我该送点啥?毕竟公主殿下她也当过咱的顶头上司,咱在沃谷那边还有地呢,我本来打算请天下名匠为她打一柄好剑,但人家结婚咱送兵器,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大婚送兵器吉利不吉利我不知道,但现在送兵器,必然是吉利的。”李劭卿说着,身子忽然拔地而起,撑着桌子跃了过去,右手将长剑拔了出来,照着郑之平的喉结就比过去。
郑之平向后仰倒,退了几步卸去他的攻势:“哎哎哎,就跟你商量一下,你不爱听大不了我去找公瑾说嘛,这么暴躁这是闹哪样啊!”
李劭卿一击未得手,脚下几个错位追了上去,下手更狠:“实话说了吧,就是想打你,你能怎么着!”
你都想打我了我还能怎么着。郑之平“呵呵”了两声,身子一侧,夺路而逃。
李劭卿离开三屯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九公主,也没让人送行,他牵着自己的马和杭远山交代了两句,上马就走了,九公主一直到晚间才得知李劭卿已经回辽州总督府,心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好了,现在再也不用纠结要脸还是要命了,她笑了笑,对杭远山道:“舅父,我也该回长安了。”
陈科曾给她飞鸽传书,说在他奉命看管冯行的六天里,共计遭到了七次刺杀,而且每一次刺杀方式都有所不同,从下毒药到放毒气到发暗器再到真刀真枪上场,让人大开眼界。为了给九公主提供证物支持,他把能搜集到的凶器全部收集了起来,反倒有了个惊人的发现,根据禁卫的兄弟们权威验证,其中一次收集到的四只箭矢虽然徽记,却是锦衣卫统一装备的,天底下绝无二号的制式。
锦衣卫自从昭宸太后创立以来,一直肩负着护卫皇族出行安全,并且给最高统治者提供各种小道消息的任务,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按理说是除了皇帝的命令谁都不会听。
但世上偏偏有那么多不按理的事情,这一任的锦衣卫最高指挥使,好巧不巧的,正是经过曹德彰大力推荐的,孙知良老家侄子。
这个消息虽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但是能泼孙曹二人一身脏水,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于是九公主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陈科,大大表扬了他一番,把陈科夸得小脸通红。
杭贵妃的禁足令还没有解除,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皇后什么都没做,一门心思地盯着被禁足的两人,看管的更加紧密,就连所有服侍起居的宫女,都是中宫亲自挑选的,严格做到了全天十二个时辰盯梢从不断人,九公主明白皇后此举的用意,去中宫请安时便带着感激之意。
“你不必感谢本宫什么,本宫只是避免在这十日之期内,有人偷天换日,再做什么小动作罢了,”皇后高居椒房殿主座上,端庄如旧:“你从三屯营带来的人,都安排在何处了?”
九公主恭恭敬敬地回答:“在驿馆。”
皇后又问:“你打算何时面见陛下?”
九公主道:“跟您请过安,这就过去。”
皇后却摇头:“你的公主朝服已经打理仔细,交给湛卢了,明日早朝时,带着蓟州的将军们去上朝吧。”
九公主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那些证据和证人呈上去,逼迫皇帝当庭承认她无罪,就算曹德彰再想使坏,也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她又拜下去,接受了皇后的建议。
皇后笑了一下,又道:“这件事,太子已经知道了。”
九公主没听懂这句话的用意,但也不好再问,请过安便退了出去,横竖天色还早,打算再去东宫一趟。
然而送她出殿的含霜却道:“殿下还是回宫吧,明日朝后再面见太子殿下不迟。”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向含霜道了谢,乖乖回自己殿里去了。
她的所有打算,估计傅博彦已经都告诉太子了吧。
朝臣代漏五更寒,五更时皇帝整装上朝,大臣们在四更亥时的时候便已经在宫外阁楼里等候,九公主换上朝服,在湛卢和承钧的服侍下上了大妆,端雅庄严。来自蓟州的将军们已经在宫外等候召见,她紧紧握着自己的袖子,心跳如擂鼓,掌中满是冷汗。
赤霄给她奉了一杯提神醒脑的薄荷茶,九公主接过来,一口饮毕,在呼吸的时候口鼻里全是清凉的薄荷味道,刺激的大脑更加清醒,她定定神,又将身边的证物检查了一遍。
五更整,朝钟敲了起来,沉沉钟声在稀薄晨光中传出老远,九公主听到钟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来,藏在广袖里的手瑟瑟发抖,赤霄过来扶她上辇驾的时候,她只觉得手脚发软,连一步都迈不开。
赤霄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九公主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低声问她:“刚才那样的薄荷茶,还有吗?”
赤霄点点头,向身后的湛卢使了个眼色,湛卢便一路小跑着又捧了一杯新的薄荷茶过来,呈给九公主,公主端着瓷杯,喝几口便要喘口气,小小一杯茶,竟然分了三次才喝完。
她站在殿门前,放眼看了看轮廓模糊的重重深宫,薄荷茶镇静了紧张地情绪,她定了定神,抬步迈上了轿辇。
所有能为她作证的人正在太极殿两侧的朝房里等他,见到她仪驾过来,纷纷欠身请安,九公主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些许跃跃欲试的神色,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走上这条通向太极殿的路,第一次得以面见圣颜。她对他们挑起唇角,无声地微笑。
今日此行,若不成功,便下地狱。
太极殿里此时响起了孙知良尖利悠长的声音:“今日早朝,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率先提步向太极殿的殿门走去,她停在最中间的那一扇门前,用丹田之力高喊:“臣有本奏!”
金阶之上的皇帝眯了眯眼睛,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惊讶地神色,对旁边的孙知良示意了一下,孙知良便高声道:“准文誉公主奏。”
☆、第五十九回息大事为宁殿上人
九公主缓缓迈步进殿,曳地的拖尾在身后迤逦成一路图腾,她今日上了正式的大妆,眉眼间坠着沉甸甸的威压之感,行礼跪拜的动作沉重晦涩,连带着整个朝堂都压抑起来。
皇帝皱着眉向后仰了一下,仿佛是不能承受这样的气氛,顿了一下才开口:“文誉今日当朝奏事,可是能为自己证明清白?”
九公主从袖袋中取出冯行的那份口供,恭敬地呈到眉前:“兵部职方司郎中冯行,已亲口承认宫里有人唆使他毁去父皇看过的那封战报。”
皇帝皱了皱眉,示意孙知良将那份供词拿过来,孙知良下了阶,没有取供词,却跪在了金阶之前。
皇帝疑惑道:“孙知良,你这是做什么?”
孙知良一个头磕下去,“咚”地一声:“陛下请为老奴做主!”
皇帝没有说话。
孙知良又道:“文誉殿下方才说,是宫中有人指使他李代桃僵,毁去战报。宫中能参与陛下政务的,只有老奴,陛下明鉴,老奴与文誉殿下无冤无仇,何苦如此陷害她!”
九公主等他哭诉完,赶在皇帝开口之前道:“孙公公未免太自觉地对号入座了,宫里能接触到父皇政务的,可不是只有孙公公一位。”
孙知良愣了一下,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
九公主又道:“儿臣曾向冯行反复询问那人的真实身份,然而冯行却只说他身份低位,没有资格得知这位贵人究竟是谁,就连猜测都不敢猜测,儿臣不敢妄自揣测,只好将他的话如实记录下来,躬待父皇圣裁。”她说着,又将那供词往上举了举:“吴公公,请将这封证词呈给父皇。”
吴卫小心看了一眼皇帝,然而皇帝只是皱着眉,点点头算是默许,吴卫走下阶,从九公主手中取走那份证词。
皇帝展开来,快速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紧接着便换上一脸怒容,将供词猛地拍到桌子上,大喝一声:“放肆!”
九公主立刻道:“儿臣在职方司遍寻不见那封战报,一时急怒攻心,就以渎职之罪将冯大人下了狱,然而毕竟兹事体大,单凭一份供词自然无法证明儿臣清白,所以儿臣特意再赴三屯营,将当日见过那封战报的诸位将军请到了长安。”她说着,又欠身下去:“请父皇允准诸将上殿。”
皇帝一手摁在龙案上,眉头紧锁:“宣。”
吴卫立刻道:“宣蓟州守将郑之平、许英等上殿——”
卸去盔甲兵刃的将军兵卒们依次入殿,对皇帝行三跪九叩地大礼,齐声道:“末将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了抬手:“诸将平身。”
九公主向一侧让了让,抬手对许英示意了一下:“这位从军文书许英,乃是蓟辽总督李劭卿还在蓟州任职时的专职文书,蓟州所有的战报公文,皆出自他手,儿臣在通化役后的战报,也是由他所写。”
许英上前一步,对皇帝行臣礼:“微臣许英叩见万岁,启禀万岁,文誉殿下所言不虚,那封战报的确是微臣所书,并且按照文誉殿下的意思,明确指出了此役乃是李总督主导,文誉殿下从旁协助。”
皇帝没有说话。
九公主又指了指郑之平,道:“这位李总督力荐的蓟州副总兵郑之平将军,是亲眼见过那封战报,并且是他亲手将战报封存,安排通信兵送往长安的。”
郑之平也上前一步,行军礼:“末将郑之平叩见万岁,启禀万岁,末将可为殿下与许文书作证,文誉殿下并未抢夺通化役的战功。”
皇帝的面色愈发严峻,沉声道:“也就是说,的确有人在战报递来的途中做了手脚。”
九公主又把手指向许英身侧的一位灰衣兵卒:“父皇,这位就是郑之平将军派出的,向长安传递战报的信使钱辞。”
钱辞双膝下跪,对皇帝叩首:“标下钱辞,叩见万岁,回万岁,标下可以标下及老母项上人头担保,从郑将军将战报以火漆封好交给标下,到标下送至长安,呈给通政司的大人的过程中,战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九公主又对皇帝拜了下去:“父皇,通政司掌管内外奏事,儿臣不敢因私事而打扰通政司的公务,况且……儿臣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