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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料想颈上一凉,那妖竟在镜光照射下直冲过来,五指一张,生生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时,三魂去了七魄。
“惜夜,你这是在跟这位小兄弟打架吗?”
他颈上的力道立时松开不少,但手里的食妖镜却被打落到了一边。
“没有没有!”那小妖的口吻有些慌张:“我只是和他在开玩笑。”
颈上力道全失,他立刻弯下腰,捂住脖子大声咳嗽起来。
“是吗?”那声音十分地平和,让人一听就觉得心平气静。
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他半弯着的身前。
“你还好吧!”一双手扶上了他的双肩。
他双目一瞪,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眼前的人有著奇特的样貌,发色如银,像是垂暮之人才有的那种银白。肤色也白得出奇,又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目之所及,除了眉眼,唇色以及额前一络略显诡异的暗红发束,几乎都是一片雪白。再看他的模样,明明只有二三十岁,偏偏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泓死水,没有一丝生气。
可是,最奇怪的……
“你是神仙?”他不确定,因为那仙气虽不容忽视,但也十分淡薄缥缈。
那人摇了摇头。
“是妖怪?”虽说他形貌特异,可丝毫没有妖邪之像,反倒眉目和顺,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雅。
那人又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不知为什么,对著他,忍不住就会放软了声调,似乎在他的面前大喊大叫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很重要吗?”那人从袖中拿出一块白绢,替他捂住有些划破的颈上伤处:“是仙,是妖,是人,是鬼,不都是生命?区别只在于存在的方式不同而已。”
“妖魔鬼怪,应得而诛之。”他说得正气凛然。
那人朝他一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上会有点发热。
“对我来说,这世间生灵并没有种族之别,只有善恶之分。不过,就算善恶也不能太过偏而盖全。有时候善恶也不过是一念之差,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
他虽然觉得这个观点很奇怪,但又无从辩驳。
那人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好脾气地说道:“你还年轻,等你阅历更多的时候,看法自然会改变的。” 就算是心里不那么认为,但他无论如何还是点了点头。
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他这么听话,恐怕连下巴都会吓掉……
“惜夜!”那人喊了一声。
那一直没出声的妖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他有些防备地盯著,生怕那妖狂性大发,扑上来咬人。
这边不屑地给了娃娃脸一个大大的白眼。
“惜夜,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的头低著,闷闷地应了一声:“记得,不应该伤人。”
“那你为什么动手?”那人的声音一直不急不缓,好像只是在和人闲聊。
“没有啊!”他的头抬了起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想杀他,只是吓吓他的。”
“是吗?要是我没来,你会不会及时松手?”
他又低头,把手中长鞭在腕上绕来绕去的,语调中无限委屈:“我一开始真的只是跟他玩玩,心想赶他走就好。谁知……他说要剜我的心出来……我就生了气……”
那人讶异挑眉,回过头来看向“受害者”。
“只是一时……说习惯了……”奇怪了,他解释个什么劲啊?
“所以说啊!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他还拿那个破镜子照我来著!”立刻有人博取同情,抓住那人的手臂,作出头晕目眩的姿势。 他受不了地打个冷战,这小妖干嘛这么恶心……
“总之,你起了杀意就是不对。”
那小妖别开脸,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
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拿那妖没有办法。
回过头来,那人对他一揖到地。
“咦咦咦咦咦?你做什么?”他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在下教子无方,今日里伤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教子无方?”他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
“父亲,你干嘛给这个死娃娃脸……”在那人的注目下,抗议声越来越小。
“咦?这只……家伙是你儿子?”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正是。”那人微笑,白衣翻飞,一派飘逸出尘:“正是劣子。”
“父亲,我哪里劣了?”那只妖不甘心地小声嘀咕。 “
这,这,这,这……”
这也太奇怪了吧!好,他们不可否认是长得有点像……好,算是有七八分像好了!可是看上去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啊!一个像是世外的高人隐士,一个根本就是只野性未驯的妖。一个看著就知道是心地温柔的善人,另一个的凶神恶煞就不用再举例了。
“我看你虽然是满头白发,但年纪应该不大啊!怎么会是这个……呃!这么大的儿子?”
那人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抢了先。
“关你什么事?我父亲是看上去年轻啊!不行吗?”他挑衅地看著傻愣愣的娃娃脸,语气中不无得意。 “惜夜。”那人轻声喝道:“别这么没礼貌。”
“太奇怪了!”再怎么说,这样的人生出一只妖怪来……
啊!有可能这个妖只是半妖,说不定他母亲是妖,和这人相恋,然后生下了这个孩子。两人最终人妖殊途,不能相守在一起,这人只能独自带著儿子隐居起来……也可能他的妻子已经……
真是好可怜的遭遇啊!
“父亲,这娃娃脸是不是有毛病啊!”被他“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还不是普通的可怕!
“怎么胡乱称呼人家,至少应该称呼一声道长吧!”那人轻斥。
“道长?”脸皱到了一起:“听上去像做法事骗钱的神棍。”
“惜夜。”
“好好!娃娃脸道长。”惜夜很用力地喊了一声。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长,你不要见怪,小儿一向任性惯了,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对了,讲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有通报姓名呢!在下无名,这是小儿,名字叫做惜夜。”
“你太客气了,不要叫我道长,我没有畈依三清,这样叫我挺别扭的。”他笑得很爽朗:“我叫苍泪,你叫我苍泪就好。”
“苍穹有泪?”无名一怔:“这名字……真是悲凉……”
“有吗?很奇怪吗?”下雨而已,干悲凉什么事?
“父亲,还说别人呢!你的名字不也挺奇怪的?没有名字……真是悲凉……”夜故意学著无名的口气,把无名逗笑了。
“苍泪,天色已晚,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留在舍下过上一夜……好吗?”
“好啊!”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到让无名一愣。
不要脸!
惜夜拿口形骂他,他就装作没看见。
还真是个爽直的少年呢!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真性情的人了?
无名倒是开心,惜夜几乎气得吐血。
这死娃娃脸……
是夜──
苍泪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尽是想着那一对奇怪的父子。
想来想去,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窗边。
月到中天,洒了一地银白。
窗前不远,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边有着一块白色的大石。
石上站着一个人影,白衣胜雪,白发如银。
正看着,无名回过头,对他一笑,又招了招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点奇怪?”无名问。
他讪讪地摸了摸头发。
“你今天为什么要追踪惜夜?”无名又问。
“他身上有妖气,最主要的,他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那是杀生太多才会有的。”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师父让我出来收妖历练,我才会想要动手除了他。”
“血腥?”无名忧愁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能察觉得出来。”
“没有用的。”苍泪摇头:“那已经变成了杀戮印记,他很难脱得了嗜血的宿命了。”
“惜夜并不嗜血!”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无名皱了下眉头:“只是无心之失。”
“我看得出来,你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是妖,注定本性不善。”
“你不明白,惜夜他并不是一个嗜血的妖,本性也不坏。只是……”无名伸手接了一片风中的落花,放在掌心细细看着:“他其实……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这是在护短。”这么说,好像有点过分。
无名看他一眼,微笑:“惜夜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苍泪啊了一声:“可是,你们长得很相像啊!”
“那是他后来重新施法术重生而成的。他说,要和我长得相似,才会更像亲人。”无名露出笑,有些无奈:“有时候,他真的很固执。”
“怪不得……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妖啊!可是,为什么你会……”
“三百年前,我在一片大泽中遇见了惜夜。”无名的脸上有着难过:“我一直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停下脚步,我和他到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三百年前?”苍泪咋舌。
“他缠着叫我父亲,我就答应了他。”无名将手中花瓣倾入溪流,任溪水冲走了。“他的确曾经犯下过杀生的大错,可这三百年来,他谨守对我立下的誓言,没有再伤害过任何生命。”
“可他终究是妖……”
“佛祖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惜夜现在已经明白,伤害别人是不应该的。这‘宽恕’二字,佛祖应该也会认同了。”
“可他今天不是还想要杀我。”苍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犹有余悸。
“那是他的心结,而且,就算我不出现,惜夜也不会真下手置你于死地的。”
“心结?”一个妖也会有什么心结?
无名没有多说:“惜夜他曾经十分辛苦,所以我对他是纵容了些。可他本质是纯善的,就如我所说,妖也不一定是没有善意的。”
“其实他道行很高,我不一定能收得了他,你又为了什么原因要跟我讲这些?”这个无名的言行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你今日又为什么这么爽快地信任了我,这么没有戒心?”
“直觉吧!我觉得你值得信任。”
“我也一样,你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和你说了这些。”
苍泪咧嘴一笑。
“我更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术士。”
苍泪眨眼睛:“何以见得?”
“前几日,我占了一卦,卦像说:东方有异人来访,现腾龙之像。”
“腾龙?异人?听来倒是不错,是大吉喽?”
无名轻轻摇头,银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