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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许多年(出书版) 作者:金陵雪-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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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报复又准又狠。令叶月宾身心都受到重创。
  “……不。你知道我们家钟晴从来不去陪酒。……不。没有那回事……”叶月宾急急地解释,又摔了电话,“不!”
  再没有通告电话,钟晴手头的工作也全部停摆。
  女儿一天到晚失魂落魄,本来就无心工作,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叶月宾去沟通过一次,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任由丈夫与女儿不停拍门呼喊。
  半夜,她摸到女儿床边,炯炯地盯着她,直到她惊醒:“……妈妈!”
  她轻声慢语:“有初,你知道什么叫‘人尽可夫’吗?”
  看到女儿再度痛哭失声,直至恸绝,叶月宾才离开。
  当家人发现时,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精神分裂症状。
  今天,她对钟晴说:“算了。不要再发明星梦了。留在家里备考吧。”
  明天,她又将复习资料都撕碎:“考试还有什么用!”
  今天,她抓紧女儿的肩胛摇晃:“这全是为了你。你要永远记住。这全是你的错。”
  明天,她又抱着女儿痛哭失声:“把它忘记了吧。这不是你的错。”
  今天,她打掉女儿手里的碗筷:“不要再爱闻柏桢了。不值得。”
  明天,她又半夜坐在女儿床边:“你一定要得到闻柏桢。一定要狠狠玩弄他,然后再抛弃。”
  今天,她把女儿堵在卫生间里,认真地表示:“我并没有被司徒诚侵犯。他一直在撒谎。”
  明天,她又逼女儿发誓:“我被司徒诚侵犯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钟有初被母亲折磨得昼不能醒,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全是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明明晕倒在洗手间里,可是魂魄却出窍了,那张床上发生的所有恶心污秽,一遍又一遍,历历在目。
  出事的那天是钟晴的阴历生日。到了阳历生日那一天,闻柏桢打她的手机却打不通。
  他不知道钟晴的手机开始收到无数措辞□的短信,叶月宾便停机了。
  踌躇了很久,他才打到她家里去,钟汝意接起:“……请你等等。”
  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妻子被迫为女儿的任性愚蠢买单,受到侵犯;所以并没有和女儿沟通,而是告诉了正在吃药治疗的妻子:“闻老师的电话,找有初。你接吗?”
  叶月宾正在奋笔疾书,置若罔闻。
  隔了半个小时,她拿着信走出房间时,才看到话筒仍搁在桌上。
  不会有人傻到一直等。
  她欲挂上话筒,发出的动静却惊动了那头一直等待的男人。
  “钟有初。”他说,“……我确定一下,你以后是不是不再来补习了。”
  “是的。”叶月宾回答,“不会再来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挂机。
  她真的再没来纠缠过他。
  这个女孩子再不会问他什么叫做love at first sight,再不会赶走他的女朋友,再不会逼着他看大腿上的刺青,再不会对他射出爱的子弹,再不会不知羞地幻想自己和他生出什么样的小孩,再不会罚他老了替她推轮椅。
  既然是从未得到过,为何还是会有剧烈的失落感?
  闻柏桢逃离了格陵。
  叶月宾一直到死,都没有讲出实话。
  也许是因为事实太残酷;也许是因为没有人会信,但一切都并不会随着她坠楼的那一刻终结。
  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每个人都守着自以为是的那个真相活着,痛苦着,卑微着,憎恨着。
  永无止境。

  蝉过别枝

  “雷先生,我们即将在云泽稀土的一号停机坪降落。”
  “好的。”
  因云泽特殊的地理环境与矿业背景,空中运输一直是紧急救援的重要方式。经过多年发展,云泽稀土的直升机坪已经引入全自动化管理。驾驶员在三十公里外即可以VHF无线电频率遥控开启降落指示灯。指示灯通过不同颜色标示滑降角度,保证夜间降落的安全性。
  直升机降落之后,指示灯随即关闭,地嵌式照明设备自动开启,指示出一条通向坪外的阶梯。
  缪盛夏来的稍微早了些。
  晚上若非有应酬,他一般都随意,属于那种穿人字拖开跑车的人物;今天却难得穿起正装,套一件貂领外套,愈发衬得剑眉是剑眉,星目是星目。
  等待贵客的同时,他若有所思地摸着指环。
  对,他的左手又戴上了一枚婚戒。还被迫买小半个号,叫他时时警醒,不好摘下。
  司机打开车门:“大倌,客人到了。”
  他自沉思中惊醒,抖擞精神,下得车来,朝甫下机的高级企业营运顾问迎过去。
  “既然是声名遐迩的雷再晖先生到访,我当然要亲自来接。”缪盛夏微笑着伸出手与他一握,“在下云泽稀土缪盛夏。”
  “缪先生,你好。”
  除开眉头紧蹙,左手有伤之外,这位雷先生根本看不出来狼狈模样。
  况且包谨伦只在电话里对缪盛夏说雷再晖被恶人骚扰,并未提及有女眷同行:“这位是?”
  女眷裹着雷再晖的外套,可能是飞行太累导致耳水不平衡,发丝拂在低垂的脸庞上,兼之脚步虚浮,昏昏沉沉。
  雷再晖简短回答:“她不太舒服。请尽快先送她回家休息。”
  随着雷再晖的手指拨开女眷的长发,缪盛夏惊见一双半闭的凤眼,虽眼泡红肿,也太熟悉不过——钟有初?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浑然忘却已婚身份,下意识地想将她接到身边来;可是才扶住她的手肘,雷再晖便道:“有心。我一个人能照顾她。”
  缪盛夏的手势滞一瞬,讪讪地缩回去。雷再晖轻声唤她:“有初,我们到了。”
  “不要惊动她。我知道她住在哪里。”缪盛夏轻声制止,“上车吧。”
  钟有初的视野很暗。
  明明是在室内,举目所及之处,却是快落雨的颜色。挂钟是阴暗的,沙发是阴暗的,茶几是阴暗的。
  想揉一揉眼睛,却碰到镜片;她木然摘下墨镜,朝自己身上望去。
  深V字领的T恤和低腰牛仔裙包裹着青春的身躯;青春的身躯里包裹着伤痕累累的灵魂。
  钟有初摸摸了婴儿肥的脸颊与细细的胳膊,倏地站起——怎么会在这里?
  时间如白驹过隙,十年一晃而过。
  怎么能等到如今,傻到如今。
  她朝俱乐部的门口疾奔而去,却生生撞入了一个怀抱。
  来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贴着她的发丝,嗅她的气息。
  他多怕来晚了。
  闻柏桢——他竟来了!
  钟有初自他胸前抬起头来。
  他是当年的模样,清秀窄脸,双眼细长,鼻梁挺拔,没有那么多笑纹,鬓角乌黑,一根白发也无。
  她也是当年的模样,发质润泽,容貌姣好,皮肤光滑,曲线流畅。
  她觉得胸肋下面隐隐作痛,他怕什么来晚了。
  他不松手,立定心意要拥抱到天长地久——他多怕已经来不及。
  都说小女孩不识世界,所谓情爱,不过是一时冲动。
  为什么这样看轻她?
  戏曲中的书生小姐初次见面也不只是十五六岁,便结下鸳鸯盟誓;他们深信月老在凡人刚出生时便系上了红线,那就是一生一世——怎么现代人连古人也不如?
  钟有初清楚知道,闻柏桢是她倾心爱过的男人。
  因为爱过,才会伤过。
  因为伤过,才会难过。
  因为难过,才想重来。
  慢慢地,她也举起双臂,在他背上收紧。
  他们订婚了。
  闻柏桢为钟有初戴上一枚粉红色的梨形钻戒。
  他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属于她。
  她从来不涂指甲油,指甲泛出健康的粉红色,与钻石色泽一模一样。
  他的吻轻轻地落在未婚妻的面颊,决心等她长大。
  她仍在娱乐圈中浮沉;他则结束了家教中心,进入百家信工作。
  情侣之间能想到最甜蜜,最幼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个遍。
  可是年龄、身份和性格的不同,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观念上的差异。
  一旦进入对方生命,便全部摊开来。
  很自然地,吵了第一次。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一个聪明而高傲,一个机灵而任性;吵到激烈时,都是愚蠢而凶恶。
  什么狠话也说得出口,怎样能令对方伤得最深怎样做。
  试过一个玩人间蒸发,另一个遍寻不着,差点车毁人亡;也试过一个说分手,另一个在直播现场中突然崩溃痛哭。
  可毕竟还是爱着。
  一切的不愉快,都是太在乎的副作用。
  于是结婚了。
  婚姻与恋爱不同。恋爱令人幼稚,婚姻令人成熟。
  婚约缔结,家庭建立。责任与义务,琐碎与辛苦,接踵而来。
  凡此种种,如她的斜视,又如他的偏头疼,终身伴随,必须接受。
  又不是接受洗礼,变成圣人。恩爱之余当然还会吵。但没有以前吵的那么凶绝,也绝不斗狠。
  两人约定,任何争吵必须在睡觉前解决。
  他们都不忍心看对方那么辛苦,生着气还要坐在床边不许睡,很快便互相体谅,和好如初。
  这样一来,婚姻气氛大大升华。
  试过一个将水壶烧穿,差点引致失火,另一个只好叹息,重新设计整间大屋的保全系统;也试过一个被记者偷拍,乱造故事,另一个一笑置之,私事不作回应,不供大众消费。
  爱人与恋人是不同概念。不炫耀,不抱怨,说起来简单——只有生命饱满,才做得到。
  当热烈渐渐变成深沉;激情渐渐变成缱绻。她减少出镜率,对熨衫与烹饪产生浓厚兴趣;他谢绝董事局邀请,不愿与她聚少离多。
  不,爱不需牺牲,也不需付出。
  他们不过是懂得取舍,做令彼此都快乐的事情。
  于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大家都担心。她自己还没长大呢,哪里还能再照顾两个。
  上爱若水。有些人的爱,惊涛骇浪;有些人的爱,风平浪静;有些人的爱,冷暖自知;有些人的爱,水滴石穿。
  爱这种情绪,是如何强大到令人改变,他们已经领教过。
  一有时间,夫妻两人就不要保姆插手,亲自带这一对孪生儿。
  教他们蹒跚学步,引他们牙牙学语;有时逗得这一对新手父母笑痛肚皮,恨不得将他们放进口袋里,随身携带;有时也气得发狂,不知为何生了这样一对活宝出来。
  再生气,再着恼,只要看到一对孪生儿的笑脸,就烟消云散。
  一切都很美好。
  为何心里一片荒芜,再也盛开不了?
  因为有一部影片参展,钟有初与同事们远赴利多岛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配合拍摄了一辑照片,做了几个采访之后已近黄昏。
  钟有初支开助理,走出酒店,租一只小小的刚朵拉,在城中穿行。
  她已经年纪不小,兼是两名孩童的母亲,不好再穿那些俏皮可爱的衣物。
  一条西装领无袖连衣裙,颜色清素,式样大方,腰间系一条两指阔的黑色皮带,不规则的裙摆蓬松而柔软。
  没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在旁喧嚷,一个人静静地重新欣赏这异国风情。
  她最喜欢那仅仅能够通过一条小舟的窄巷。时刻像要触到岸边,可又慢慢悠悠地继续前行。
  半倚在船中,教堂的尖顶,修道院的彩色窗格,全部压迫而来,令她的灵魂觉得热闹。
  再次经过钟楼的时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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