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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俊杰倔强
抿唇,不语。
他愈是反应冷漠,欧阳耀祖就愈火大,手臂揪住儿子衣领,粗鲁
把他往墙边撞。「你给我站好!我有话问你。」
他僵硬
站着,瘦削的身子如一根竹竿。
他站好了,欧阳耀祖却好像忘了自己要问话,迳自拿起威士忌酒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也不加冰块,就那么一饮而尽。
然后,又一杯,再一杯。
欧阳俊杰蹙眉注视着父亲,猜测着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发了狂似
酗酒。大概是公司最近的业务不太顺利吧,他听说最近房
产不景气,前阵子又错失一个重大工程的标案。
也或者跟女人有关。
跟在父亲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一个比一个贪婪,父亲常为了打发那些天文数字的帐单感到烦躁。
又或者,只是单纯酒瘾发作了,积年累月
酗酒,酒精早成为父亲最好的朋友,一日不能相离。
「你过来!」父亲招手唤他来到面前,斟了一杯酒强硬
塞进他手里。「陪我喝!」
他接过酒杯,犹豫
在手里把玩。
「喝啊!」
他举杯,学父亲一口饮尽,呛浓的酒精如烈火在喉间烧灼,他连眼也不眨,任那异常的灼痛感从喉腔蔓延至胸口。
「很好。」欧阳耀祖满意
点点头,摇摇晃晃
又替他斟满酒杯。「再喝一杯。」
这次他没一丝犹豫,一口喝干,黯淡的眼,注视着空荡荡的酒杯。
总有一天,他会跟父亲一样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马的,才喝两杯睑就红了!你是不是我欧阳耀祖的儿子啊?马的,你这张脸简直跟那个婊子一个模样!」
无情的掌刀砍过他颊畔,划下几道红痕。
他站定在原
,一动也不动,不闪躲,任父亲发泄。
他曾经躲过,换来的只是更多肢体的鞭笞与言语的挞伐,不如不躲,让一切尽快结束。
可这回,他的隐忍反而令欧阳耀祖更加不悦,怒气在酒精的助燃下,引发一场强烈的火灾,将理智全烧成灰。
「你怎么不反抗?你以为你像女人一样装可怜我就会同情你吗?别像个孬种畏畏缩缩的!说话啊!干么—声不吭的?马的,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会不会根本不是我儿子,是你那个人尽可夫的妈在外头生下的野种!」
毫无理性的咒骂,随着拳打脚踢,字字句句都落在欧阳俊杰心上,他身体不觉得痛,心,也不觉得痛。
已经麻木了。他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明天我会找几个女人来教你!」最后撂下的这句话连同一记硬实的拳头一起击向他脑子,他有些神智晕沉。
「什么、女人?」
「教你长大的女人。」欧阳耀祖冷冷勾唇,像品味着什么笑话似的,笑得阴邪。「我会要她们把你教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欧阳俊杰听着,起先一阵茫然,接着,悚然领悟。
不会吧?父亲该下会是打算强迫他跟女人上床吧?他胸口发凉,忆起十二岁那年,他无意间撞见父亲和某个女佣在房里做爱,后来,那个女佣竟趁四下无人时试图引诱他……
他蓦
一阵恶心,在父亲张狂的嘲笑声中,踉跄
冲上楼,躲回自己房里。
房内一片漆黑,他连小灯也不开,整个人趴在床上,双手紧拽着床单,试图平复过于激动的心韵。
他才十四岁,父亲到底希望把他教成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一个酒、色、财、气,样样都来的男人吗?
那不是人,是野兽,父亲希望他成为野兽吗?
或者,他早已经是一头小野兽了……
胸口一股血浪翻涌着,他不自禁咳了咳,感觉舌尖尝到几许血腥味,不知是因为情绪太过激昂,还是方才被父亲打的,他咬住牙关,想把呕出来的血给咽回去,嘴角却还是溜出一丝血。
他颤着拇指想抹去嘴角的鲜血,温热的液体却不停
、不停
流出来。
他放弃了,无神的眼盯着床边的电话。
他想打电话,想找一个人,想听那人温柔
对他说话,唱歌给他听。
那人如果知道他受伤了,一定会很心疼很心疼的,他想象着自己让她紧紧
搂在怀里,想象着自己在她慈爱的凝视下,安详
入睡。
他想找……妈妈……
「妈妈。」他念着这个从来不曾有机会对任何人喊过的称谓,忽
再也忍不住,粗嗄
、心碎
笑了出来。
活着要干么?到底一个人,是为什么而活着?
不开心的时候,就尽量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
温润如春水的嗓音,拉扯他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
快乐?什么最能令自己快乐?
或许,答案就在她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力量抬起手,探向床边的电话,在距离仅有一寸之遥时,一串急促如催魂的敲门声蓦
响起。
「笨儿子,你在做什么?出来陪我喝酒!」
他闭上眼,手臂颓然落下。
正文 第五章
他被关进少年观护所了!
「怎么会?」从阿嬷口中听到这消息时,童羽裳错愕到极点。「我不相信……」
怎么能相信呢?他明明答应过她了啊,不再跟外头那些不良少年鬼混了啊!他答应过她了啊!
「阿嬷,你是不是搞错了?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是管家李嫂告诉我的。」阿嬷语带哭音。「阿杰不是好几天没来了吗?我打电话去他家问,李嫂跟我说的。」
「为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听说阿杰……抢银行。」
「什么?!」童羽裳容色刷白,脑子瞬间当机,无意识
安慰阿嬷几句后,她颤然挂电话,双腿虚软,站不住,跪在
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当掉的脑子才开始重新运转,她颤着手拿起话筒,熟悉的号码拨了好几次,才完全正确。
对方一接起电话,她立刻冲口而出。「爸!你知道欧阳俊杰被关进少年观护所了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童父愣了愣。「谁告诉你的?」
「是……他阿嬷。」
「阿嬷?」童父怔住,两秒后,爆出不悦的低吼。「你怎么会认识他阿嬷?难道你一直暗中在跟他来往?我不是说过吗?不许你跟他来往!」
童羽裳默默
听父亲责骂,一声不吭,不敢为自己辩白,反倒是童父从电话里听见女儿藏不住的哽咽声,心肠软下。
「你记得上礼拜发生一件银行抢案吗?嫌犯被捉到时,把他供出来了,说整个计划都是他主导的,检察官认为他是这起银行抢案的主谋,坚持起诉他。」
他是银行抢案的主谋?童羽裳惶然。
「怎么、怎么可能?他才十四岁!」
「可是已经足够聪明到指挥一群大人了。其它嫌犯年纪都超过二十岁,只有他未成年。」
老天!那笨蛋在做什么?焦心的泪珠在童羽裳眼眶里打转。
「俊杰才刚脱离保护管束,现在又犯了抢案,我看这次法官起码会判他感化教育吧!」童父在话筒另一端叹气。
「感化教育?意思是——」
「他会被送到少年辅育院去。」
泪珠纷然跌下。「那不就等于……被关起来吗?」
「总比进监狱好。」童父安慰女儿。「少年辅育院其实更接近学校,只是让少年犯接受感化教育的
方,出来以后也不会留下犯罪前科。」
可那就表示他有一阵子不能出来了。
他阿嬷一定很伤心。
结束和父亲的通话后,这是第一个闪过童羽裳脑海的念头。
然后,是强烈的愤怒。
她好气,气他的自甘堕落,气他毁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抢银行?他疯了吗?!怎会傻到做出那种事?他是故意让人抓去关的吗?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她喃喃低语,多骂一遍,心就更痛一分。
真的好痛。
她捧住胸口,没想到他的闯祸会让自己如此难受,如此痛楚——什么时候,他对她的意义变得如此深刻了?
想象他即将被送进少年辅育院,想象自己有好长一段日子下能看到他,想象他在里头不知能不能过得好,她的胸口就一片空落,仿佛遭人强硬
夺去什么。
「笨蛋,真是笨透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欧阳俊杰,永远不会原谅……」
她趴在沙发上,呜咽哭泣,心,仿佛也在急促的呼吸间,扯碎成一片片。
经过少年法庭将近一个月的审理后,欧阳被判接受感化教育一年。
对于法官的宣判结果,他并没什么意见,木然
接受。
无所谓,入狱也好、受感化教育也好,不论在哪里,都不会比留在那个家更痛苦。
他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
只是心灵在装上了羽翼,意欲飞翔之时,却有某种力量硬要将他扯下来,不许他离开太远。
童羽裳。
他面无表情
看着眼前特
从台北来桃园探望他的女孩,她总要自称是他的姊姊,其实根本不是,他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不是一家人。
可她却是唯一会来看他的人。
第一次来访的时候,她板着一张脸,他知道她在生气,气他犯了罪,被关到这里来。他不明白的是,她既然生气,又何必来探望他?
那天她离开后,他以为她不会再来了,也准备接受自己在这世上终究是孤独一人的事实,但她,竟然又来了。
第二次来时,她的眼眶泛红,告诉他阿嬷生病了,说阿嬷也很想来看他,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他冷然听着,回她一句他不在乎,反正人活在这世上都是各顾各的,阿嬷哪有心力顾及他这个不肖外孙?
她听了,全身颤抖如秋风横扫的落叶,玉手扬起,又咬着唇缓缓放下。
他看得出她很想甩他一巴掌,打就打吧,他怀疑凭她那弱女子的手劲,能让他感到任何一点疼痛。
然而,她还是让他感觉到痛了,因为她从此以后,不再来了……
「欧阳,发什么呆?」清朗的少年声嗓飘过来。
欧阳回过头,迎视一个剃了个大光头,眉目俊朗的少年。光头少年比他大两岁,也比他早进来半年,总是吊儿郎当的,满不在乎的行止常让老师们头痛。
光头少年身边,还站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清汤挂面头,嵌着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清丽容颜,美到不可思议的五官,让初次见到她的人总要一阵失神。
乔旋和赵铃铃,他的「同学」,也是辅育院里唯二胆敢肆意跟他攀谈的人物。
「听说今天有新老师来,要不要想个法子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乔旋兴致勃勃
提议,湛眸炯炯。
欧阳淡淡横他一眼。
「OK,我知道这个建议很无聊。」乔旋笑着,耸耸肩。「只不过最近日子也太平静了,总得闹点什么事来玩玩吧。」
「要玩你自己去,别算上我。」
「啧!真没意思。钤铃呢?你玩不玩?」
赵铃铃没答腔,与脸色很不相衬的红桃唇,若有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