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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个猪脑汤,我对猪脑的形状,实在不大能适应。
“你的好象和她一锅。”他从对面出声提醒我,声调已经和先前一样自然,声音带笑。
不待我反应,他话音刚落,店员给那边上完汤,端着另一碗向我径直走了过来,把汤端端正正放到我面前。
这道汤实在不能勾起人的食欲,我觉得难以入口,但他一直在旁边劝说我喝。
他没有说因为他叫人打伤我,所以我一定要喝,也没有用激将法,只是直接说喝了好,要趁热喝这一类的话,耐心地说了很多遍。
我觉得不好意思,盛情难却,拾起汤匙喝了一口,发现也不是那么难喝,接下来就比较好下咽了。
他一直在对面看着我,别的菜上来后,也不大动筷子,只看着我吃。
我有些想招呼他一声,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期限之后,我就要想办法离开他,何必把气氛弄得那么热络。
他下午出去一趟,晚上过来陪床,因为医生说我还要观察一晚,明天才能出院。
睡在我旁边的床上,他好象很累,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
我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敢相信他。
即使相信他,我还是要走,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出院,仍是和他一起回了他的家。
吃完早饭,他坐在餐桌旁,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们谈一谈,就在这里吧,”他说,“你不喜欢二楼。”
谈什么?我和他可以谈的很多,但我没有多么想谈的,除了让我走之外。
“去把那个拿来。”他吩咐旁边的佣人。
不知道在捣什么鬼。
佣人把东西拿来后,退了下去。
桌上是几瓶各式各样的香水。
这,应该不是要送给我的吧?
我觉得这个人无聊,有些懒得理他。
他见我不大感兴趣,倒也不卖关子,说:“这是上次在那屋里,除了照片,我想给你看的东西。”
我想了想,记起来了,上次我去那房间的阳台察看地形,遇到他,他给我看了照片,说还有别的东西想给我看。
我看看面前这几瓶香水。
他之前有几天不和我睡在一处,早上回来身上有香水味,我以为他是出去了,但后来他说他一个人在那个房间睡。
身上的香味大概是他自己抹的,用这几瓶香水。
不过我不明白他给我看这些瓶子做什么,还怕我不相信他自己有香水?
虽然他有这么些香水是很诡异,但是大概是他买来备用,准备送人的吧。
看起来有些旧,大概没有送出去?
应该不可能,他算比我还受欢迎。
不过对于我来说,我连他是不是一个人睡都不介意,香水,更是更远的话题。
他依旧笑了笑,再说起话来,神情很是庄重,声音温和而清晰:“你大概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人。”
我不明白他提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和他探讨这方面的问题。
他那时身边有人,我身边的人也不比他少,那又怎样?
“认识你到后来,我和他们都分手了,准备和你一个人交往,不过你不知道。”他一边看着我,一边继续说。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但是这时候来和我说这个话,也没有什么用。
他做过的事,覆水难收。
“后来,”他说,声调沉沉,“我那时候对待感情,完全不成熟,犯了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这句话倒是不假,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我,没有兴趣做别人的忏悔牧师。
我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不想听当时的真相?”他在身后发问。
还有真相?我转头。
转头的一刹那,发现他在笑。
不知道笑什么。
我不相信有什么别的真相,我身处旋涡中心,一点一滴的事实和感受都告诉我,他就是为了吞并而吞并,绝对不会有假。
“公司?”为了保险,我问。
他摇头:“我和你。”
果然,不是公司。
想了想,反正我也走不出这房子的大门,生气走回他的楼上,未免无趣,索性大方些,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何况多知道些他的想法,对我也有好处。
故妄听之,我坐下来。
他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有再站起来的冲动:“其实也没有多称得上真相的东西。”
他见我不耐,忙出声安慰。
然后,再接着我站起来之前的话,继续说:“我那时候犯了没有办法弥补的错,后来你走了,我当时还很不满。”
不止是不满,我想起他那时候的凶恶眼神,狠狠威胁我,说不要让他抓到。
他看出我在想什么,有些自嘲地笑笑:“当然我那时候不止是‘不满’,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这么说。我直到那时候,对于情感,也完全不成熟。你走后,之前分手的人不能再来往了,我又交了一些新的,但是不到一年时间,我开始决心要找你,也和她们都陆续分了手。”
“这些。”他看那些香水,“我交往的人不多,这些人之间也差不多互相认识,第一次分手的几个人,一起商定了给我分手礼物,用她们正在用的香水;第二次的几个人知道了,觉得有趣,也给了同样的。”
我默默地听,差不多想到了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他应该看出我想到了,但还是直直地看着我,自己说了一遍:“我知道我说爱你,你不信,我没有别的证据给你看,只能给你看这个,你应该清楚,我找人的圈子很窄,有这么两次分手后,没有人会再跟我在一起。”
的确,他找女友或男友的范围,没有我那么宽泛。
他不会找不认识的人,会和他交往的,都是业界内部,或者相关部门的一些人,知根知底,可能还会对他有所帮助。
这些人是一个圈子,互通声气,他分手两次,事不过三,的确是没有和旧人复合的可能,新人也不会再上钩。
他说分手的事,应该是真的。
我差不多也知道和他交往的是哪些人,这些人所用香水,我大概知道。
他分手这件事只会在小圈子里流传,但曾经身处其中,如鱼得水的我,即使到现在,也还是有一两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只需要稍微打听,就知道真假。
他不可能骗到我。
他的意思我明白,他觉得单说喜欢,我不会信,要给我看证据,但这个的证据不好找,于是他迂回,告诉我,他已经自己把退路堵死,我不答应和他交往,没有人会和他一起。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也知道他做到这地步,不管是真是假,都称得上用心良苦。
不过你自己做什么,是你自己愿意,你自己爱分手,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看我,半晌沉静地说:“没有想要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能够把这件事纳入你的考虑。”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不打算和他在一起,前提不成立,他再准备多少材料,也是无用。
何况,如果他担心我离开后没人和他野游,大可以觅良伴结婚,他也该是时候了。
昨天和缓了一些的气氛,又冷下来。
16
结束了不愉快的早餐谈话之后,他出门去,我上了楼。
临去前,他有些突兀地补充说:“结婚也不会和别人,就和你。”
仿佛看出我在想他没有情人,还可以去结婚的事。
我冷着脸听,觉得微怒。
什么“就和你。”
这个人总是自以为是。
其实他声调温柔,说得恳切,丝毫没有强横霸道的意思,用的也是有些商量的口气。
但是在我这里,他一处错,处处错。
他接着还表示过很想留下来陪我,我不想理睬他。
他一边安抚我,一边很有些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门去。
其实单只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和所有情人分手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错。
他大概,真的很想挽回我。
先不论他的目的。
上了二楼,推开房门,房间里整洁如初。
这里曾经凌乱不堪,床被绳子与铁链弄得面目全非,地毯上全是打斗的痕迹,还撒满了沙土,但是现在,已经和原来没有什么差别。
床单地毯崭新,和前天晚上用的同一个款式。
他应该是不想让我重新进入房间,有违和感。
但是房间可以回复最初的状态,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可以。
我的皮箱,还有那些饼干筒,也都放还在原处,他的卧室里可以用来改装成凶器的所有什物,全都没有挪移过地方。
他风度绝佳。
不过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故技重施,医院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接下来,我仍是不理他。
虽然因为之前逃出去,又被抓回来,这一连串的事情,我对他的态度比原先要好些,但不理还是不理。
不论我怎样,他依旧一概地微笑相对,十分的好脾气。
我对他稍好一点,或者稍坏一些,他的反应,都含着些包容的意思在里面。
我不理睬他,拨开他的手,他总是笑,毫不气馁,又挨近抱过来。
再也没有威胁的眼神,却也不比最开始的那种温柔相待,比它们,都更深一层。
我不喜欢盖着被子入睡,但是在睡着之后,又会觉得冷,他总是睡在旁边一直等,等我快睡着,再帮我拉好被子。
我说不用,他说反正你睡着很快。
有一天我睡着睡着,翻了个身,他帮我盖被,我无意中把头往他怀里搁了搁。
他当时仍轻轻抱住我,亲吻也无比温柔,第二天再来告诉我他有多么高兴。
除了仍然坚定地表现出不让我走之外,他任何事情都顺着我。
有意无意,我对他态度稍好,略微表示亲近,他就表现出完全不成比例的开心。
虽然我不开口说话,没有向他提过任何要求,他也一切都为我想到。
对于这,我还是很领他的情。
在我不说话的情况下,他要照顾好我,虽然有以前一起生活的经验,但也十分困难。
我也不想拿乔,但是要我向他要这要那,我说不出口。
他总是帮我做很多事,一有时间就耗费在我身上。
对我的不说话,他也表示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理解。
虽然对他还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对他的态度日渐和缓。
我并非看不见别人对我的好。
但是也就这样了。
有一天我找他谈话。
他很紧张,又期待,但仍然目光温和如水,包围着我,似乎我说什么他都会接受。
我一脸严肃地告诉他说,我在他这里住了这么久,要付他住宿费和生活费,不然我过意不去。
他默默地,很久没有回答。
居然完全没有过来劝慰诱哄的意思,连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完全不像这段时间以来的他。
我再告诉他,索性连前面那次的住宿费和生活费也一并付了。
前面那次,我和他都知道是哪次。
他看着我,瞳孔定在我的脸上,但是目光闪动,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他是在哭。
我忽地不忍心。
他从来不曾哭过。
我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没说要离开他,也没说要杀了他。
即使在那些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哭过。
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待我如斯。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样对另一个人。
之后,别的我都算了,不过对他“重新在一起“的要求,我的拒绝态度仍然十分明显。
这么久的不理不睬,偶尔开口说话就是坚决拒绝,任何人被这样对待,也知道我不会接受“再和他在一起”的建议,他却从不知难而退。
他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几乎都用来陪我。
一有空,怕我闷,就和我出去,有时候随兴,也不带保镖。
他说他一心想给我温暖的家庭的感觉,说我吃了很多苦,都是他的错。
还说陪我出来,他也游玩了很多地方,工作之余过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