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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海粟并没有成为父亲理想中的医生博士,
也没有达成当警察的愿望,反而摇身一变,成了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大家都忍不住好奇的想问,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呢?
这就要从海粟十九岁时,差点被好奇心害死的那件事情说起。
★★★
因为岳昭辉的关系,岳家的书房里摆满了各种有关刑案、犯罪的档案和书籍,很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而海粟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一面吃饭,一面看着那些人横死的彩色照片,包括吊死、淹死、跳楼死、砍死、服毒死……甚至死了好多天,全身腐烂长满蛆的尸体。
“好恶心呀!”每一次,他的几个姐姐看了全躲得远远地说。
“这证明我们海粟是读医科的料。”岳昭辉则是一厢情愿,笑眯眯地说。
每当岳昭辉在说办案的故事时,也只有海粟最专心捧场,他会问遍每个细节,提出各种疑点,强迫父亲形容命案现场的情况,他甚至巴不得自己能亲眼见到那些恐怖的景象,就算是挖坟开棺,他也不怕。
等海粟稍长,岳昭辉因升官而变得更加忙碌。
他干脆自己到书房去翻那些档案资料,满足某种对人类黑暗面的兴趣。
十九岁的一个春天午后,他放下联考的功课和朋友的邀约,又坐进父亲的黑皮沙发里,书桌上有一份文件夹,正中内整齐地印着三个字--兰斐儿。
他第一个反应是,好特殊的姓,好美的名字呀!
明知道父亲有些东西是他不该看的,但海粟却敌不过如狂潮般的好奇心,伸手便翻开文件夹,没想到迎面就是一本书,还是英文的,浅米色的底,上面有绿色大大的两个字--
CHILDKILLER
儿童杀手?是指专杀儿童的人,还是杀人的儿童?
前者常听见,后者就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了。
海粟的好奇心一旦被激起,便常常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不管自己的英文有多烂,就囫图吞枣地读完了那本心理学书籍。
天呀!书中所举的孩子,小到五岁,大到十六岁,都有一连串令人发指的犯罪纪录,有人纵火、有人谋杀、有人弑亲……
比起来,海粟和他那班兄弟的所作所为,都算是顶着光环的小天使的淘气罢了,他们除了打架及偶尔要要流氓外,若论及足以列入“杀手”级的,大概只有在田里拿冰棒棍剖开青蛙和小鸟的肚子而已。
作者在最后写着,儿童尽管纯真,但当他们的心中有魔鬼的恨意时,也是极其残忍的。若小小的心灵不及时被治疗,长大后必会成为连续性的冷血杀手。
这本书和这个美丽的名字有什么关联呢?他暗忖。
文件夹里还有一个大信封,上面盖了一个封印,表示不相关的人禁止翻阅。
但“兰斐儿”就像个禁忌般蛊惑着他,缠到他的心底,让他无法克制揭开秘密的手。
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张年轻女孩的半身照片,她直发及肩,脸又小又白,一双眸子毫无表情地向右看,整个人空洞得像冬天里的荒原。
海粟的心顿时被揪紧,他没见过她,但不知为什么,他竟对她产生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
就仿佛在火热的地上走着,突然一块冰掉下来,而且正好砸在他的心坎上,要移也移不开。
他猛地摇摇头:放下照片,再拿起那堆文件读着。
兰斐儿,十五岁。哦!才十五岁就有这种似鬼的阴冷表情,她到底有个怎么样的童年呢?
海粟一页页的翻着,到最后忍不住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哇!这女孩的纪录有够酷的,她玩的可不是太保、太妹的小把戏,而是真正的成人犯罪。
六岁,第一次纵火,烧掉一排仓库。
九岁,将邻居由楼顶推下来,造成对方脑震荡。
十岁,第二次纵火,烧掉几间违建及三条大狼狗。
十一岁,蓄意用碎玻璃割伤同学的手脚。
十四岁,第三次纵火,焚毁自宅,死亡人数一名(即兰父)。
什么?她竟然烧死自己的父亲?
这下了,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握的海粟也无法接爱这种可怕的行为了。
而问案部分,大概是因为兰斐儿年纪尚小,所以回答的并不多。关于纵火,她从六岁到十五岁,三次的解释都一样--
屋里有鬼;是鬼放的火。
纪录中倒是兰母说的较多。她说:“斐儿一生下来就是怪胎,不哭不闹,几乎没有声音;四、五岁时,她就犯失眠(或梦游),常在半夜走来走去,或在黑暗里发呆。”
老师说:“兰斐儿是个不寻常的孩子,功课很好,却沉默得厉害,可能有自闭的倾向,同学们都怕她,说她像鬼。”
心理学家说:“兰斐儿来自不正常的家庭,有严重受忽视的情况,所以,才会产生人格上的疏离,性情冷漠无反应,做任何测试的指数皆很低,内心反社会的成分极大,治疗辅导的过程相当困难。”
文件的尾页,不知是谁用铅笔下了小小的注解,写着--
就像和一块石头说话,顽石不点头,又奈何!
这个兰斐儿,真是海粟一生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他再一次把照片拿起来端详。一个没有声音、像鬼般的女孩,是不是头脑有毛病呢?不,纪录上说她功课很好,看起来也很冰雪聪明的样子呀!
那她为什么纵火又伤人呢?是天生的邪恶吗?
海粟突然好想见见她,人家说他是鬼见愁,那兰斐儿看到他,会不会愁呢?
★★★
海粟居然会对一张照片朝思暮想,这简直不合他狂傲不羁的个性。
他的人缘极好,不只在男人方面,还有女人的。
他在小学的时候,因为爱吃面包和牛排,身材便窜得很高;他的长相并非俊美型的,但因为一双眼睛亮而有神,鼻型、脸型有棱有角,再加上淡淡的须影。显得极阳刚,女孩子见了他,不会说他帅,但若再多看他几分钟,很少有不暗暗动心的。
海粟的桃花运可以从幼稚园开始算起,但真正吓到他,是上高中以后。
他每次在外头鬼混,总会有一大堆衣着暴露的妹妹,拿发育饱满的胸部在他身上又贴又粘又磨的,再用花痴般嗲软的声音说:“狮王,带我回家好不好?”
人非圣贤,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自然会想入非非,但很奇怪的是,或许是他家教太好了,在百花丛中混了那么多年,竟然当了柳下惠,从来不乱“把”马子。
总之,他岳海粟若要女人,漂亮的、火辣的、成熟的、煽情的……随手都可以招来好几个,绝对不可能看上兰斐儿这根本还没发育的小萝卜头。
所以……一切都是好奇心的缘故吧?!
但这好奇心又让他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情绪中,他甚至设法打探她的下落。她应该在哪里呢?少年法庭?观护所?儿童福利之家?中途之家?辅育院?
然后有一天,兰斐儿竟出现在他家的客厅,就仿佛上帝听见他的祷告,把他的愿望丢到他面前来一样。
“这是斐儿,因为她母亲住院,所以,暂时在我们家待几天。”带她回来的岳昭辉简单地介绍着。
岳家当寄养家庭已经有好几年的历史了,三不五时都会有些青少年来来去去,素丽早习以为常,立刻热心地迎上去。
海粟敢打赌,老爸一定没有“详细”说明斐儿的背景,否则,老妈面对她时不可能还有一副慈母的面孔。
老爸也实在是太大胆了,他难道不怕半夜被捅一刀,或者房子被一把火烧掉吗?
不过,这想法在海粟的脑袋里并未停留太久,因为他已经被好奇心弄得水深火热,“解答”一旦出现,他当然“扑通”地完全陷落,整个人完全被眼前的“儿童杀手”迷住了。
斐儿比他想像中的瘦小,一头薄薄的发长短不一地挂在两前颈旁。她的肤色极白,像透明的瓷器,泛着微微的青光;而她的眼眸虽黑,却迷蒙离散,和眼白形成恍惚的灰淡,让人难以捉摸。
她比照片中的人更冷漠,更清秀,也更吸引人!
“嗨!我是岳海粟!”他绽开一抹微笑说。
“他是我的儿子,也是目前还住在家里的孩子,你可以叫他岳大哥,以后若功课上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他。”岳昭辉亲切地说。
“不只是功课啦!任何生活上的疑难杂症,我都会义不容辞的帮忙,”海粟迫不及待地接口。
岳昭辉看了儿子一眼,对他的过度热切有点儿纳闷。
比起海粟的态度,斐儿的反应反倒像是一潭迟滞的水,面对着奔流的大川。
她招呼的声音很轻,目光与人接触时常会慢半拍,不过,至少她还会笑,虽然笑得很细微,仿佛夜里萤火虫短暂的光,但对神经上紧发条的岳昭辉父子而言,已是万丈光芒了。
至于在毫不知情的素丽眼里,斐儿是个文静又乖巧的女孩。她拥着那单薄的肩,爱怜他说:“看你瘦成这样!岳妈妈家什么都没有,就是吃的最多,我保证可以把你喂胖!”
看着母亲将斐儿带到大姐原有的卧房,海粟的警觉心又跑回来了,忍不住问:“妈安全吗?”
“你说什么?”岳昭辉皱起眉头问。
海粟发现自己竟说溜嘴,忙噤了口。老爸极有职业道德,若知道他愉看重要公文,一定会十分生气。
“斐儿的家里发生重大事故,心里非常脆弱。你给我安分一些,少去招惹她,明白吗?”岳昭辉瞪他一眼说。
这不是矛盾吗?方才斐儿在时,说有问题就找他,现在又偏偏命令他少去惹她。他其实能了解老爸念怎不安的心情,但太慢了,他对斐儿的好奇,已如磁铁般,一旦吸附住,就再也转不回来了。
★★★
海粟活到十九岁,还不曾对哪一个女孩子这么感兴趣过。他不再四处游荡,也不再呼朋引友,每天放学后就准时回家;在家里,斐儿在哪儿,他的注意力就在哪儿。
他先为她设定了一个“女鬼”的标准,不过,当然是属于情女幽魂那一类貌美有灵气的,而斐儿的一举一动,恰巧都在他的期盼之中。
她年纪虽然小,但态度却像大人般沉稳内敛。她走路轻飘飘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没事不会离开房间,即使有事进入客厅,也一定会勤快的帮忙,有礼的应对,让人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正常的样子。
好几次,他一进门就看见老妈和她有说有笑的一起做饭,好似一对母女。
老妈也曾私下赞美她说:“现在要找个像斐儿这么贴心的小女孩,已经不容易了!”
贴心?斐儿可是带着魔鬼的人格,纪录“辉煌”哩!
海粟一定会把握能和她聊天的机会,而且每回他都表现出一头热的德行,但斐儿的反应却总是冷淡生涩,常让他这以雄辩著称的狮王遭逢哑口无言口的景况。
她的回答不外是“有”、“没有”、“对”、“不对”、“可以”、“还好”……之类的词句。
果然是有点自闭的倾向。
但这些都无法浇熄他心里的热切,她愈是无动于衷,愈是乖张异常,他就愈想挖出她隐藏的秘密。
鬼,是午夜行动的,偶尔他也会直盯着她的房门熬到天亮。
这些监视纠缠的举止,对海粟而言,是追根究底的办案精神,但看在素丽的眼里,却是男性求偶的征兆。
有一天,她干脆大剌剌地走进儿子的房间,先是闲话几句后,便说:“海粟呀!你|Qī|shu|ωang|是不是喜欢上斐儿了?”
海粟先是一楞,等他弄清老妈“严重”的用词后,立刻大叫:“拜托,有没有搞错?斐儿是个国中生那!发育都还役完全,我怎么可能看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