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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大盆狗血,飘满了鸡毛
第二天隐约感觉樵曙东在床前穿衣服,然后跟卫斯理轻声说话:“太太在睡觉,叫Jessica早上不要打扫卧室,醒了就给她做碗牛奶醒酒汤,她无论要吃什么都给她做,要是厨娘不会做就打电话到外面去买,要是她发脾气砸东西你们不要一群人过来劝,马上打电话给我,”他压低声音,“收拾行李闹着要走也打电话给我,要是她出门家里司机一定要全程跟着,随时向我报告她去了什么地方…算了算了,我打电话给助理取消今天的所有工作和行程…”
卫斯理说:“太太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助理说今天那个时装品牌代言活动是您好几个月前就答应的,还是不要闹出负面新闻。”
片刻过后樵曙东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去上班了,你不舒服就睡上一天吧,中午别忘了吃饭,我晚上尽量早点赶回来。”他在我的脸颊轻轻一吻:“宝贝,我爱你。”
我装作睡觉,直到听到他关门匆匆下楼的声音,我突然想到,数年前当丁享洁是这座房子的女主人时,当她在梦中时樵曙东会不会也在她的脸颊上印下这样一吻,说同一句话:“宝贝,我爱你。”
一定会的,全部女人潜意识里总以为自己很特别,其实男人婚后做的所有事跟女人的魅力关系不大,绝大部分跟男人的本性有关,樵曙东对我做的事,他娶了别人也会做相同的事,那么昨晚那样的事呢,丁享洁与我不同,她是真的与樵慕白有过过去,他们也是叔嫂,见面的机会一定很多,像是亲朋好友的婚丧酒席,公司的公事,家族的私事,总会碰面的,当樵慕白难以自制真情流露时,樵曙东也会勃然大怒会像对我那样对她么?
我想着想着只觉芒刺在背,简直难以想象,太不堪的画面了!如果这只是樵曙东与丁享洁已成过去的一段,我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但是…昨晚让我明白一件我一直在逃避的事,他心里始终有丁享洁,就像当初我学车时他会这样恐惧,丁享洁车祸去世的阴霾仍笼罩在他心头。当樵慕白接近我时任何一点小事他都会嫉妒,那一句“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的凝夕…”樵曙东心里其实明白得很,我对樵慕白的感情从来没有越过普通叔嫂的范围,而那一句“为什么我娶了谁她心里都有你…”,我心里没有樵慕白,心里有樵慕白的是丁享洁…昨晚的事根本与我无关,樵曙东…在嫉妒,不是嫉妒我和樵慕白的现在,而是嫉妒丁享洁和樵慕白的过去。
樵曙东曾说:“凝夕,我真希望我是他…”樵曙东希望他是樵慕白,他所想要的不仅是父亲的爱,还有丁享洁的爱。也许从一开始樵曙东并不是真的有意于丁享洁,他从小被迫无论任何事都要与樵慕白争个高低,他带着胜过樵慕白的潜意识接近丁享洁,直到将她从樵慕白身边夺走。
樵慕白曾对我说:“我所无法承受的是,我最后还是知道了,我的生母离开我父亲后改嫁了别人,她生下的女儿就是丁丁…我无法承受的是,丁丁为了不让我知道一切,嫁给了樵曙东…”丁享洁不是因为爱樵曙东而嫁给他,她是为了樵慕白而嫁给他的,她嫁与樵曙东却仍爱着樵慕白,所以樵曙东嫉妒,所以他们婚后的感情“不太好”,所以他甚至连丁享洁的最后一面也不让樵慕白见到,所以他对我说,“凝夕,我真的很累,我的心其实很寂寞。”她活着的时候樵曙东在嫉妒,她死了樵曙东仍在嫉妒。
我曾庆幸樵曙东不像樵慕白那般痴情念旧,樵曙东从不曾像樵慕白那般神情落寞,他并没有为丁享洁痴心守候,他日理万机他如日中天他意气奋发,丁享洁死后不到两年他娶了我,他对我那样好,他从不曾提起丁享洁这个名字,除了那一句“樵慕白,你给我听清楚,全世界只有一个丁享洁,她已经死了!”只因我酷似丁享洁的声音他们兄弟再度反目,樵慕白曾说:“她和我的前女友太像了,不是长得像,而是感觉太像了…”
是我错了…
我的心如流沙般骤然塌陷,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为什么当初樵曙东要如此心急到非我不可?…因为我像丁享洁,樵慕白会因为丁享洁喜欢上我,为什么樵曙东不能呢?他忘不了她,他从不曾像樵慕白那般神情落寞,只因他用一种更加隐晦的方式思念着她。
《情书》里的博子看到骑着单车的女藤树井,她并不认识她(女藤树井),然而当她看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喊出了“藤树井小姐”,女藤树井回头没有看到人海中的她,博子瞬间明白了一切,可又能怎么呢,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丈夫已然去世,与盛大的死亡相比,爱情的真相实在太微茫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梦到关山别墅八重红彼岸盛开的季节,腥红色的花瓣落下来,一路走在花雨中我梦到似乎有两只巨兽在追赶着我,但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一直寻找着花园的出口,我多么希望能找到,当我望见那扇黑色镂花大门时,瞬间惊醒只觉额角微凉,樵曙东抚着我的额头说:“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额头上都是冷汗?”
我没有回答,转身背对着他,他用哄骗的口气说:“凝夕宝贝,樵先生今天工作都没心思,大中午地赶回来陪你,我都道歉了,就别气了,生气会引起色斑沉淀,加速老化还会内分泌失调…我真不会哄人,电影剧本台词都被我说完了,我额头都冒汗了,眼睛都潮了…我保证下次不会酒后失德随便对你耍流氓…”
我还是不吭声,沉默中卫斯理敲门进来说:“先生,太太,小樵先生来了。”
他没好气地说:“让他回去,跟他说我和凝夕都不在家。”
“可是,”卫斯理迟疑道,“小樵先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和小樵太太一起来的。”虽然萱妮和樵慕白已经离婚,可卫斯理至今仍未改口,萱妮怎么会和樵慕白一起过来呢?
我坐起来:“外面天气那么冷,快叫他们进来吧。”
樵曙东没有再反对,看看我哄道:“你脸色不好,要不就别下去了。”从昨晚一直睡了十几个小时头有点昏昏沉沉,我不理樵曙东起床走进更衣室关上门,他隔着门叫道:“好好,让Jessica帮你化个妆,等会下去给我点面子啊。”
我换了条薄如蝉翼的透视刺绣轻纱裙,Jessica帮我化了淡妆,我的嘴唇没有血色所以涂了珊瑚色的口红,放下卷发,纱裙轻盈如林中仙子。
我和樵曙东下了楼,樵慕白和萱妮在起坐间喝茶用茶点,萱妮见到我们叫了声:“大哥,凝夕。”
樵曙东保持缄默没有开口,我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萱妮攀谈着,兄弟俩故作没有发生过昨晚的事,樵慕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他又恢复到了最初遇到我的时候,又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樵慕白。
萱妮说道:“…这个孩子来得实在意外,我也真是糊涂,连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
我笑道:“听很多太太说初期怀孕是很难察觉的,哪像小说偶像剧里女主角吐了只有一个可能:怀孕。”
萱妮唏嘘:“生命是一大盆狗血,飘满了鸡毛。”
我们都笑了,就要这样欢笑,就像最初相识,心无芥蒂,那时,我不知道樵曙东心里有丁享洁,那时,我不知道樵慕白对我的心思,那时,我不知道樵慕白与萱妮貌合神离,那时我们讲到别墅里因为我怕狗被樵曙东送走的两条大狗,那时我和樵曙东相视一笑。
我突然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有点支持不住,我跟大家说句失陪,经过火光熊熊的壁炉,我的额头冷汗直冒,到了门厅我靠着门口冰冷的大理石柱,樵曙东追上来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回头望着他,想对他说我很好,他正神色焦虑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我倒在了他怀中。
我就像睡了一场午觉般在医院醒来,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到医院,床边的樵曙东脸色很差,萱妮若有所思,樵慕白更是一脸苍白。
我看到他们三个戏剧性的表情觉得非常好笑:“你们都怎么了,不会是我得了什么绝症吧?”
樵曙东脸色大变,捂住我的嘴:“不要胡说!”
我没心没肺地笑:“开开玩笑嘛,这么迷信干什么,对了,我到底什么病你干嘛大惊小怪送我到医院?”
没有人回答我,一位女医生在这时过来赶人:“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先回去吧。”
萱妮起身告辞:“改天再来看你。”然后携着心不在焉的樵慕白离开。
☆、chapter 26
你太太又不是第一次流产!
女医生不客气地开始数落我们:“樵先生樵太太,你们作为成年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不知道女性怀孕初期应该严禁性生活吗,樵太太,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女性也有这方面需求,要你们清心寡欲地熬过头三个月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和下一代着想…”
“医生,”樵曙东打断医生的话,“对不起医生,你不要怪我太太,要骂就骂我,昨晚都怪我一时性起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体…”
医生用更凶狠地眼光瞪视着他道:“当然要怪你,你到底怎么当丈夫的,你知道女人流产会有多少后遗症你想过没有,流产很可能导致下一胎婴儿焦虑症,万一子/宫颈受到损伤落下生育残疾你准备怎么办,就为了你的一时性起?”
第一次见到樵曙东对外人如此低声下气,他沉痛地说:“医生说得都对,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医生轻蔑地说,“鬼才相信没有下一次,你太太又不是第一次流产!我见多了你们这种男人,上半身说得冠冕堂皇,下半身兴致一来什么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被人说一通心底还不服气,骂我小题大做,真是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医生那句“你太太又不是第一次流产!”可谓是石破天惊,我与樵曙东震惊的眼神相遇,我移开目光,在她滔滔不绝的责骂中昨晚那些不堪的画面又一一在眼前浮现,我不禁惘然,当等待多时的孩子最终降临时我却连一刻为人母亲的喜欢还未享受就被迫接受失去它的悲痛。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可以不劳而获嫁入豪门,而我努力了这么久却得不到一个渴求已久的孩子;这个世界又太公平,我的婚姻生活过分平顺幸福了,过分天妒人怨了,上天正在一点点收回过分赐予我的幸福,让我慢慢明白什么是痛苦。
医生走了,我倚着窗户抱着胳膊将脑袋埋在大腿上,我的情绪太低落了,我默默地说:丁享洁,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我活着纵然可以抢走樵曙东的人和樵太太的名分,你死了却依旧能带走樵曙东的心和我的孩子。
活人可以与活人拼搏,活人却无法与死人争斗。
樵曙东冲过来抱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还痛,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怎么又耍小孩子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