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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连江by 薄荷酒-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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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楚的感觉蓦地袭上心头,我放得下,当然放得下,还有什么值得眷恋之处呢?闭上眼睛,我听见了一个软弱得不象自己的声音:“到时候,我什么都会放下的,现在……再一点时间就好了,唐梦和唐斐在这里……” 
  他没有继续谈这件事,只是收紧了搂住我的手臂。 
  那天晚上,左回风问了一个我以为他绝不会问出口的问题,他的口气与平时完全不同:“秋,你……恨不恨我爹?”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我一时间答不上来。 
  我没有想到会答不上来,因为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自己许多遍,是不是应当恨那个名利双收的武林盟主。若不是他,我不会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家,而他却教导出了一对出色得夺尽世间风光的儿女,享尽了天伦之乐;我想象过亲生父母瞑目之前的怨愤不甘,想过很多很多。 
  然而无论再怎么想,这些似乎都离我很远,远得象是别人的事情,我自己辗转于蜀中和江南,现实湮没了一切,我渐渐忘记了在被唐斐怨恨的同时还应该去恨一个人,或者说一家人。对我来说,好好活下去似乎更重要。 
  恨不恨?现在这种情况,该算是新仇加上旧恨了。 
  忽然省起此时此刻我居然和他的儿子躺在同一张床上,靠得近近的,还觉得很舒服,很自然。 
  一阵恼怒,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想起左回风的右手还放在我的腰上,立刻伸手去推。推了两下纹丝不动,他反而揽得更紧了:“这就是你的回答?未免也太不疼不痒了。” 
  勃然大怒,胸中的闷气已经积聚了多日,一并发作出来。我低下头,用尽全力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舌尖立刻尝到了咸味。 
  左回风还是没有松手,也没有出声,任我发泄。 
  等我回过神来想到要松口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这一回是真的心虚无比了,我下床点亮了油灯,那一小块地方果然已经血肉模糊,我低着头涂药,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一只手伸过来,微微用力迫我抬起眼睛,昏黄的灯光映着左回风的脸,忽明忽暗,他淡淡地微笑着:“秋,这次唐门的事,我会帮你。” 
  不等我反应,两片温暖的唇已经风雨不透地封了过来。 
  第十九章只手遮天 
  ——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用不着这么忧心忡忡的,会有办法。 
  会有办法…… 
  会有办法的是他,不是我,局势掌控在他手中,我只有等待。 
  昨晚的对话好像进行到这里就断了,因为我睡着了。 
  当我在窗外小鸟的啾鸣声中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两句对话,大概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连睡梦里都不住在脑中重复的缘故。 
  白色的天光已经从窗口逐渐透进来了,晨光熹微,又是一天。 
  还想睡,我抱着被子懒懒地翻了个身。 
  身边空空如也。 
  睡意立时全消,摸摸床褥,是冷的。左回风是何时起身出去的?还真是轻手轻脚。枕上也留着躺过的印子,伸手戳了一下,当然也是冷的;形状倒很完美,均匀地从中间凹陷下去,还带了点弧度。 
  浅浅的弧度,就象左回风偶尔浅浅勾起的唇角一样柔和…… 
  不知为何,有点心慌意乱。 
  昨天晚上,左回风吻了我。按理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吻过我许多次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两片唇瓣温温地反复厮磨,轻轻淡淡,暖如春风,与他眼里若有若无的冷意正好相反,好像温和的问候和轻轻的拥抱一样温存的吻,生怕吓坏了我一般,毕竟两个人都是男人,都是男人……而我,则在习惯与他同睡一床的同时,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环过来的手臂和这样的吻。 
  可是昨晚是完全不同的,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全身都软了,他沉厚的气息狂猛地涌过来,我根本无力抗拒,只能随波逐流。左回风的眼神令我觉得自己象摆在饿了很久的人面前的珍馐美味,太好吃了也太现成了,反而不急着动口了,先要好好考虑一下要如何拆吃入腹才能吃得一干二净兼心满意足。类似的眼神,我在天香楼见过许多次,再之前似乎也见过,是在哪里呢? 
  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是唐亦,喝醉酒后把我看成别人,扑在我身上的唐亦!还有,同样酒醉后的,左回风。 
  还算暖和的身体变冷了,有点发颤。不可以再想下去,我想这些作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现在。 
  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头,都已经过去了……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忙从被子里钻出来坐起身。 
  房门被推开了,一股专属于冬日清晨的寒冽之气冲入房间,僧袍芒鞋的老和尚走进来,眯眯地笑着,左回风通常不会用这种方式对我笑。我坐直身子,努力露出一个自觉还算完美的微笑:“难得缘茶大师清晨至此,恕在下衣冠不整未能远迎,不知有何贵干?” 
  左回风前两天说了一句:“你最好小心点那个缘茶老和尚,他和我爹颇有来往,在他面前说话要小心些。”缘此一言,只好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 
  笑眯眯地对我合十,老和尚自己坐到一把椅子上:“老僧在贵地盘桓了这许久,该饮的茶也都已经饮过,贵门近日多事,不好再多叨扰,今日特来告辞。” 
  我没有马上答话,疑心生暗鬼,“贵门近日多事”这句话听着有些怪异,缘茶若是每天除了喝茶外诸事不理的话,不该觉得唐门事多才对。一般的客人临别时也很少会这么说话,只有受了慢待的人才会。 
  越想越象在试探,这几天频频试探人兼被人试探,有点怕了。 
  “大师说得哪里话来,唐秋这两天其实清闲,若非——”朝他的僧袍看了一眼,“生怕扫了大师与左少庄主品茗谈禅的雅兴,本该日日上门才是。大师难得来了此地,何不多留几日,莫不是嫌晚辈怠慢了?” 
  缘茶连连摇头,眼睛眯得更细了:“施主这些日子事事周到,绝无怠慢之说。只是老僧主意已定,这便动身了。老僧走后,左施主当可移居老僧住处,不必与施主合居一室了。”说着眯得细细的目光扫过整张床,分明在左回风躺过的枕上停留了一会儿。 
  我强作镇定,脸上仍禁不住有些发烫,仿佛被这个老和尚窥破了什么应当保密的事情:“既是如此,待我送大师一程。”说着急急披衣,却被他伸手拦住:“老僧一介出家人,来便来,去便去,施主就不必拘此世俗之礼了。” 
  方外之人,来便来,去便去,不拘世俗之礼,真是好生无牵无挂,我忽然有些羡慕他。 
  于是随意地拖了鞋子送他到屋门口,深深长揖:“大师连日来关照有加,唐秋无以为报,唯有谨记在心。他日有缘,愿同游名山,再品仙茗。”想起缘茶对我的帮助,这几句话不知不觉说得恳切异常。 
  缘茶合十回礼,宣一声佛号,就此转身离去。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出家老僧是必须步步提防的,我闷闷地坐回床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转头看见左回风的枕头,赌气拿起来一阵拍打,直拍得又扁又平。 
  两天前才听说缘茶不肯离开,今天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一定是左回风干的好事,走了一个真的,留下一个假的,唉。 
  全是拜左家所赐,唐门如今竟藏了一百多个内奸,左回风说是要帮我,可是他打算如何帮法?他之前真的全不知情吗? 
  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是实的,其它全是虚的。左回风对我是一片好意,我知道。在唐门见面以来,他一直在帮我,送走唐仪唐殷,遣开唐寻唐撰唐淮,告诉我当前的情势,甚至连父亲筹划多年的计划也全盘告诉我。可是真不喜欢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无力感,什么都得靠他。他在左家庄呼风唤雨,到了这里依然呼风唤雨;情势总是有利于他而不是有利于我,我从头到尾没占过一次上风…… 
  就象现在,他不在这里,我对他在哪里,在作什么以及准备怎么做全不知道且无从猜起,连带着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正胡乱想着,门开了,同样清寒的空气,同样一身僧袍的老和尚走进来,挟着一身寒意直接坐在暖暖的床上:“你已经醒了?” 
  明知故问,我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摘去面具,剥掉僧袍,除下鞋子和外衣,笑吟吟钻进被中,跟着习惯性地搂住我。薄薄的衣袖下有一处有点凸,是我昨天狠狠一口的战果。 
  他的身体没有平时那么暖和,几乎是冷的,在外面待了很久吗?脸上似乎也带了丝倦意…… 
  心,一下子软了,刚才的闷气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连为什么生气都忘了去想。我没有象往常一样稍微后躲,反而往前挪了一下。 
  左回风唇边的笑意加深了,目光在我的脸上巡了一圈,最后停在,恩,鼻子下面。有点不妙,我的心跳好像快了一点点,不敢再盯着他看,匆匆转移注意力:“缘茶大师刚才来过了,他是来告辞的。” 
  “终于肯走了,很好啊。”漫不经心的声音:“他待在这里多有不便,我老是得躲躲藏藏怕被撞见。” 
  躲躲藏藏?他?我看他每天大模大样来往于两处居所,自在得很。 
  把与缘茶的对话讲给他听,他同样漫不经心地听着,只说了句:“这样就好,总之防着他些就行了。” 
  “你连夜跑出去,就只是为了催他快走?” 
  “催他快走只是顺便而已。”他的气息离我的耳朵很近,而且越来越近,酥酥痒痒的,又舒服又难受,我不禁躲了一下,跟着用力瞪了他一眼。 
  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秋,昨夜有消息传来,左家设在岳阳的分舵被袭了,情况很严重。”   我吃了一惊:“是谁干的?” 
  岳阳地处湖南境内,临洞庭,衔长江,向以富庶丰饶著称,左家湖南一省最大的分舵就设在岳阳,具体地点外人无从知晓。岳阳分舵若被毁去,长江沿岸各省分舵首尾呼应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湖北一省各处分舵亦将大乱。 
  什么人胆敢捋左家的虎须? 
  左回风拈起我一绺头发,一圈圈缠在右腕上,直到尽头,看上去直似他的手被捆在我头上一般,那只手缓缓抚过我的脸,从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直至颈项。为什么有种他正在捋我的“虎须”的感觉?虽说我的脸上显然没有长虎须。 
  “秋,你……长得真美。”他的声音比平时轻一些,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脸上立时燃烧起来,我想起那天唐梦因为我的一句玩笑,俏脸红得象块红布,没想到我居然也会这样。 
  所剩不多的理智提醒我,左回风还没有谈到正题,慌忙追问了一声:“知道是谁干的吗?” 
  有一会儿工夫,我清楚地在左回风眼中看到了昨晚那种灼烧般的神采,里面有一缕不易觉察的失望,然后这两种情绪都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贯的冷意:“是我和舞柳做的,为了暂时调开我爹的注意力。”他悠悠道:“我爹要忙着去处理这件乱子,所以唐门这边的计划,他已经完全交由我来实施了。” 
  已经尽力控制了,可是我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你骗你爹?” 
  “不错。” 
  “你不怕你爹叫你去处理岳阳的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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